

第40章 婉如(一)
书名:余生年夏不见君作者名:霸气可乐喵喵喵本章字数:2555更新时间:2022-04-22 16:12:56
詹斐君老了。
无可抵赖地老了。
这是他在婉如也结了婚之后感受到的。
以前觉得生活的重心就是婉兮婉如,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她们而打算。她们终究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她们变得不再需要他。
婉兮大学毕业后回江州工作,第二年便结了婚,到现在第二个孩子都有了。舜华刚好退休,正好帮婉兮带孩子。
而詹斐君在婉如大学毕业后就搬去南京。他因为身体不好,提前请辞了集团总裁的位子,只答应做投资与法律顾问。但他去了南京之后才发现,这些年忙于工作,无暇其他,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消磨时光的爱好,一个人的时候更觉得孤独起来。
当真是垂垂老矣。他悲凉地想。
自从婉如在南京读大学,他便经常周末去看她。
婉如总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在校园里逛,跟他说学校里有趣的事情。
他看着生机勃勃的婉如,总会想起年夏来。
婉如读的是南大中文系,毕业后进了南京有名的文艺出版社,做了她自己心心念念的文学编辑。
工作虽然枯燥乏味,可是她每每谈起工作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这一点倒是跟余年夏很像。可是她毕业好几年了一直不结婚,也没见她谈男朋友。舜华便着急起来,每次电话里就要催。
忽而一天,婉如打电话来说她要结婚了,对方叫施玮,比她大八岁,南京人,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其他的情况,她在电话没有多说。
詹斐君不安极了,他想约见施玮,探探他的虚实,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只有打电话给在江州的舜华。
“什么,大八岁?这是疯了吧,我明天就去。她连我都不通知一声,就只跟你说啊。我太心寒了。”舜华惊恐万分,几乎就认定婉如是被坏男人骗了。大八岁啊,还是留学回来的,怎么听都不太靠谱的。
“我不太好说的。你也不用担心,刚见面也不好说什么,不要盘问太多啊。看看情况再说。”听见舜华的着急,他连忙安慰道。
第二天,舜华便赶了过来。婉如偷偷地埋怨詹斐君告诉舜华的事。
但他们一见施玮其人,气宇轩昂,谦谦有礼,和他们想象中油腔滑调的样子大相径庭。施玮一脸歉疚地说:“让叔叔阿姨跑来,太过意不去了。是我早该去看望你们才是!”
“不碍事,不碍事。我也难得来南京散散心。”
即便这样,舜华还是找詹斐君在南京把施玮调查了个底儿掉。
施玮,35岁,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生物系博士研究生毕业,回国后曾任职国内最先进的生物技术公司,后回南京创办玮仁生物科技,经营得有声有色,早已成为南京企业界名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施玮有过一段婚姻,去年刚刚离婚。
竟然是这样。怪不得婉如一直没有提及过,怪不得突然通知说结婚。
詹斐君倏然万分心疼起婉如来。
大概婉如也煎熬了一段沉默的寂寥时光。他约舜华出来,平静地告诉舜华这些事,舜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施玮是个可靠的人吧,我看的出来。他看婉如的眼神里都是宠溺。我应该要放心的。”舜华说。
然而婉如结婚后每天都很快乐,眉眼之间都是笑意。
施玮的公司也在筹备美国纳斯达克上市阶段了,就跟婉如商议说能不能请詹斐君给公司做法律方面的咨询。婉如起初不答应,但看着施玮没日没夜地操劳又于心不忍下来。
听到婉如说,她和施玮需要他,詹斐君心里又欣慰起来,一下子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施玮把相关法律文书和制度文件拿到家里来,并嘱咐他不用心急,可以慢慢地看。婉如对他也越来越依赖,一下班回了家就大喊老爸老爸,这让他感觉又回到婉兮婉如的小时候。
他觉得这是近几年来最温馨闲适的时光了。
有一天婉如回来,一直神情不安。晚饭的时候施玮还没回来,婉如突然说:“社里有个同事说,最近出版了一部小说。”
“哦,这不很正常,你们本来就是做文学出版的。”
“书名很有趣,柏拉图两小时。”婉如随意地说道。
“哦。是有趣。”
“可是同事跟我说……小说里的人和我一个地方,江州的。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婉如说完抬头看了詹斐君一眼。
“哦,这也没什么呀。还不准人家编小说了啊!”
“嗯。但是我看过小说了。男主的背景有点像老爸。”婉如嘟哝道。
“哦。是吗?”詹斐君强作镇定地说,“有空也给我看看呢。”
“你从来不看小说的。”
“我只是想看看别人怎么写我们江州的。”
“那我明天就拿给你。在我同事那里,是她负责的。”
《柏拉图两小时》,余心悦。
心悦君兮君不知,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你还是这样不信我。
詹斐君一个人坐在书房,目光呆滞地看着书的封面。许久,努力好几次,还是没能打开来。
晚饭的时候,婉如小心地问:“书看了吗?”
“哦,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
“真的吗?”婉如疑惑地看着他,又说,“那就好。”
到了周末,施玮终于有空带婉如出去逛街,他才下了决心来读。
年夏说:村上春树说过,唯有逝者永远十七岁。可她感觉她的生命静止在28岁了。
年夏说:她甚至清晰地记得每次见他时,他的衣裳。
初见时他一身黑色西装,里面一件黑色的羊绒衫,领口处是一截隐形拉链,他没有完全拉上去,露出一处白皙的脖颈,她看到一颗小小的灰褐色的痣在上面。
再见时他换了墨灰色的西装,很是衬他,贴身是一件玄青色衬衫,神秘高贵。秋天见他,牛仔蓝一样明亮颜色的衬衫,依旧习惯第一个纽扣不扣,那天的他像一个王子。
后来,再后来,最后一次看到他,深蓝色的西装,衬衫是淡淡的蓝色。
年夏说:有人会像她一样吗,在很多年以后仍旧怀念两个小时的爱情。她一直认为,爱情的发生是一瞬间的,再之后都是爱的惯性使然了。两个小时即一生,它陪了她这此后的许多年,还有将来的许多年。
年夏说:柏拉图说过,一切人都有生殖力,具体说是具有肉体和心灵两种生殖力。前者只会产生官能世界的可朽的物体,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的本性中就会产生一种迫不及待的欲望要进行生殖。
柏拉图又说,因着美德去眷恋一个情人,总是一件很美的事。
她眷恋他,不是因为他对她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很好。这个好使她不忍破坏,可她一旦走近了,势必要破坏了。那她能怎样呢,只有走掉不可。
年夏说:初见的两小时,他们孕育了爱情,孕育了美德。这爱情让她从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变成敢于睥睨天下的骄傲公主。她当真是被这爱情捧上了天的。
这爱情,让她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依旧保持着骄傲,以至于每时每刻都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好。
年夏说:她再也没有见过他。柏拉图,柏拉图在他心里早已死去了吧。她想。
余年夏,你依然这样自以为是,从来不问问我的心,从来不来我的心里看一看。詹斐君终于潸然泪下。
“爸!”婉如站在书房门口,失声喊道。
她跟施玮逛完街回家,到处找他找不到,推开书房的门,看到自己的父亲独自呆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书呜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