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惊醒（一）

乔冬宇站在门口，抽完一支烟，然后踱到床边，快速瞥了昕眉一眼，“你想怎么办吧。”

昕眉一下子心血冲到脑门，令人窒息的愤怒包裹了她。

“我？我要怎么办？这是人话么？乔冬宇，所以你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对吧？无耻！”

“你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乔冬宇的冷静倒显得昕眉好像在胡搅蛮缠一样。

“无耻！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昕眉全身发抖。

“明明是你把我叫过来，现在又让我走。很显然你还没有想清楚，那我们今天就不聊了。”

“我今天只想问一句，是谁？同事？同学？还是别的什么我不认识的？”昕眉忍着屈辱无力地说。她尽量不让自己置于可悲的境地。

“大学同学。不认识的。”乔冬宇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似的。

“哦。客人都走完了吗？”

“差不多走完了。爸妈还在外面帮忙收拾。”

“等明天送他们回去以后再说吧。”

“哦，可以啊。都依你。”他也不想在婚礼当天掰扯这个事情。大家都不会体面。所以他有些恼火林小曼今天的举动。

“是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你爸还有高血压。”昕眉虽心如死灰，但在婚礼当天大闹，她觉得毫无意义。

“陆老师，对不起！不管怎样，总之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尽力弥补你！虽然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无耻，但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乔冬宇苍白地道歉。

“我现在要出去了，酒店这边的钱还没有结。我那俩同学还在。谢谢你今天给我台阶，没有让我那么难堪。”

“你去吧！看来今天大家都要演戏了。”昕眉冷笑了一声。

乔冬宇逃跑一样离开房间。他现在倒庆幸林小曼的鲁莽行为了。如此，他就不用婚后每一天继续做戏，还要一边费心着如何跟昕眉提离婚。想到这里，他竟轻松许多。

他在大学时期就暗恋林小曼。但她那时有男友。直到去年同学聚会上，林小曼说自己还是单身，他就借着醉意笑言当年暗恋的事。林小曼也不避讳，在酒桌上跟他加了微信。但彼时他和昕眉已然谈婚论嫁。

年夏拉着简笛去了有间心事。就当简笛是个树洞吧。她这样想着。虽然简笛一定会骂她，但她必须跟她说。

“简小满，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美人，大美人呀！”

“不要闹。我认真地，我是问人品。如果我做了某些出格的事，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年夏还没道出，便忧心简笛会离自己而去。

“你？你能做什么？”简笛满脸的不在乎，用吸管搅拌着冰咖啡。

“哎，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他结婚了。”年夏压低了声音，迅速说完这句话，马上咬住吸管，大口大口喝咖啡。

“你说什么？”简笛停住手，怔了一下。

“我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不要命似的。你说我是不是疯了？”年夏笑着说，“我知道，跟你说这个，你肯定觉得我矫情。明明就是做了不好的事情。”

“不是这样。你清楚你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么？”简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不伤害年夏。

“我么，我很清楚。如果没有这个人，那我后半生都不会再笑了。”年夏难过地说。她说这话的时候，想起詹斐君断联的一个月，悲从中来。

“那他呢？他也是这这样么？你好好想想。”

“他？我没有把握。我可能是他的消遣。你知道，婚姻七年之痒之类。我觉得是这样。好了，你可以骂我了。”

“我骂你？心疼还来不及。你这个大笨蛋！怎么那么倒霉！”简笛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你不骂我？”年夏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你肯定怂得根本没想过他离婚的可能，然后自己一个人悄悄消失，为了人家的家庭，为了不让人家为难。我都能猜到。”简笛叹了口气。

年夏被她猜透，良久无言。沉默一会，她为自己争辩道：“我也没这么高风亮节，主要我觉得没有可能性。琢磨没有可能性的事，对我没有好处。”

“你可拉倒吧。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简笛瞥了她一眼。年夏头也不敢抬，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她看得揪心。

“不，不是。他情况有点复杂。比如，他有对双胞胎女儿。他甚至不在南京。就这样。”年夏快速抬头看了简笛一眼。

“这都是你找的借口，为自己的懦弱，为他的不信任。除非你不够爱他，否则都不能成为你不努力的借口。”简笛直白道。

“这是你的真心话么？你以前说，因为爱情的理由去伤害别人，都是不道德的。”年夏提醒她。

“那是对别人。可你不是别人啊。我不管你道不道德，我只想你幸福，快乐。我不想看着你因为得不到爱人遗憾终生。这就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你确定他就是你的挚爱，我支持你去努力一把。明白么？”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知己如此，我别无所求。今生有幸遇见你，我是个幸福的人。”年夏心里触动极了，又觉得非常抱歉。简笛为了她，可以抛弃平日秉持的价值观，她却在无望的爱情里耗费年华。她感觉糟透了。

“我能感觉出来，这个人对你很特别。我真希望，他待你的感情也能和你一样，不要辜负你。如果两个人，都是很爱很爱，我觉得是可以搏一把，这一生虽然很长很长，却不是人人都有幸两心相悦的人。能够遇见，都是人生一大幸事。如若努力一下，能够相守到老，那简直是不枉人间走一遭。我希望，你们能够得此幸运。年夏，不要被世俗扰乱。你可以勇敢一些。”简笛有些哽咽，她想象年夏这些日子的痛楚，想象她一个人在黑暗里煎熬，所有平常的规则世俗都失去了力量。她只要她能够快乐。

年夏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有简笛这样的挚友，就算没有办法和詹斐君善终，她也觉得不枉此生了。

“我无地自容。我没有你想得清楚，我只知道得过且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浑浑噩噩度日，不想未来，也不想当下。好像一只鸵鸟，每日把头埋进白日梦里，不肯面对现世。不够勇敢，也不够果断。真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哎。”

之前昕眉形容她俩，说是一对精神上的孪生姐妹。年夏此时更能感应到，简笛对她的疼惜，对她的慈悲，对她的懂得，都让她惭愧不已。

“不要告诉昕眉，不想她为难。她应该恨透了我这样的人的。她现在才是最煎熬的，我要陪着她度过这段岁月。你离开后，我和昕眉真是相依为命。”

“夏夏，可是现在我好害怕那个人会伤害到你，我有一种很大的恐惧，你明白么。你今天既是和我说了，之后发生任何事，你要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记得么。还有，他叫什么名字，既然不在南京，那他家在哪里啊？”

“詹斐君。他和陈布一样，都是江州人。你说巧不巧？”年夏苦笑一声。

“怪不得呢。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诧异，你为什么对江州如此有兴趣。”简笛恍然道。

“不止。我总控制不了自己每天查看好几次那里的天气。如果哪天下雨了，还担心他有没有伞。哎。可是他开车上下班，想来应该用不着伞。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年夏悲哀地说，语气里全是绝望。

“所以，你和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简笛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