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燃尽这无用之身

深度冥想中的罗夏是被短暂的鼓声吵醒的。

屋外，护火巡丁发出的警示只短促的响了一会儿，便归于沉寂，黑暗中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巡丁的脖子。

巡丁双脚凌空，脑袋歪斜紧贴在左侧的锁骨上，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得双眼翻白，舌头不断拉长贴到胸口上。

“什么东西！”

身为魔法师，罗夏敏锐感觉到空气中多出一股庞大狂躁的力量，竟然在尝试穿透他的精神，控制他的大脑！

罗夏抓起放在床头的行囊，披上亚麻袍，借着下床的冲力就地一滚来到门后。

悄悄打开一丝门缝，罗夏惊骇地发现，原本处在村子中间靠外地段的屋子，此时竟然被黑暗笼罩。

火光就在门外三步之处，可随着篝火熄灭，这一丝光明又远了两步。

罗夏立马就明白黑暗中有东西在熄灭火光，村子被未知的怪物袭击了！

想活命，就必须保住村子中央的火台！

罗夏起身，就要拉开房门趁着火光还在不远处冲出黑暗，可踏出脚步的一刻他犹豫了。

“还有必要吗？”

正如童言无忌的琪琪看到的那样，罗夏在村长面前自夸的样子不过是伪装。

就像琪琪妈在丈夫死掉后，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也曾有过自杀的念头一般，罗夏孤独旅行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或许，见识一下黑暗的真面目，死而无憾也不错？

罗夏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透过门缝，看着又一团篝火被扑灭，火焰和光明离这间屋舍又远了一些。

黑暗笼罩了大半村落，只有靠近中央火台的一小部分房屋还处在安全中。

罗夏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村民们被未知力量控制着走出门，向着村外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忽然，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被操纵的村民们被蛮力撞开，一个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向着光明的地方挣扎着跑去。

可她似乎怀抱着繁重的财物，即便是挣脱了黑暗的奴役也不舍得放手，因此被黑暗操纵的村民们绊倒，拖拽住手脚。

“原来人类对财富的贪婪，比黑暗更厉害吗？”

罗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命运。

“谁……谁能……救救我们……”

那被村民们拖拽向黑暗的瘦弱人影发出微弱的呐喊，她的双手拼命托举着怀里的财物，哪怕被殴打，哪怕只是徒劳，也要将这宝物送得更靠近光明一点。

“妈妈！”

忽然，那被瘦弱身影推出的“宝物”醒了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哭喊声宛如一记惊雷，在黑暗中清脆嘹亮，吵醒了火光中熟睡的村民，也吵醒了黑暗中束手待毙的罗夏。

“是琪琪母女！”

罗夏恍然大悟，那瘦弱的人影根本不是什么守财奴，而是一位母亲！

回忆起琪琪干净的笑容，罗夏的身体不由自主动了起来。

黑暗中，一簇火光自罗夏手中燃起，那是魔法师靠燃烧精神引发的微小奇迹。

火光的出现让被操纵的村民们发出了可怕的吼叫，甚至有人因惊吓过去身体向后对折而死！

绝望的琪琪妈满身伤痕，满脸血污，绝望之际看到一抹火光，根本分辨不清眼前来人是谁，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救她……”

“妈妈！”琪琪目睹了母亲的惨状，想要扑到母亲的尸骸上去，可罗夏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

“放开我，你这个坏蛋！妈妈！”

琪琪双腿乱蹬，可根本挣脱不开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出眼眶，琪琪感觉胸口发闷，无处发泄一口咬在罗夏的手臂上。

疼痛瞬间直冲罗夏大脑，看着手臂上吊着的小丫头，任由鲜血直流也没松手，罗夏发现他还活着！

被操纵的村民们似乎发现了罗夏手里只有微弱的火苗，被操纵着聚拢过来，显然不打算放任他离开。

罗夏一手抱着琪琪，一手摊开维持着拳头大小的火焰。

“滚开！”

罗夏伸长手臂挥舞火焰，被操纵的村民们本能地畏惧火焰向后躲去，但很快又再度围上来。

不过这点空隙足够了，罗夏带着琪琪向着村子最后的火台跑去。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视野中已经不再是无边黑暗，眼前已经被橘色的火光填满。

罗夏清楚地看到村子中央的火台旁一些惊醒的村民们拿着锄头与黑暗对峙。

但……

嘭！

村长马克挥舞着手中的镐头狠狠砸向火台基座，青石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哀嚎。

嘭！

又是一声，村长的儿子挥舞着锄头宛如对待杀父仇人砸向火台。

“啊！”

村长的妻子，还算健壮的老妇人没有武器，狠狠撞向了火台，血流满面，双眼翻白，发出骇人的叫声！

罗夏猛地停下脚步，这个村子已经完了。

除了他和琪琪，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了。

火台在罗夏面前轰然倒塌，最后一丝火光湮灭。

罗夏手中微弱的小火苗就如同他之于黑暗一般，渺小，孱弱，随时可能熄灭。

“呜呜呜……”

琪琪终于从母亲死亡的悲痛中缓过来，害怕地小声哭泣。

“琪琪也要死了吗，叔叔？”

“可是好不甘心啊，琪琪还没长大，还没成为妈妈，呜呜呜……”

小女孩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仿佛随时会停止，罗夏手中的火苗也即将燃尽。

“琪琪，如果你能再看到太阳，请替我到琉璃城门口吐上一口唾沫！”

罗夏表情从凝重变得释然，狂笑着将最后一丝火苗按在自己身上。

“想不到，我竟然会为别人，牺牲自己……”

火焰瞬间点燃了罗夏的精神，肆无忌惮燃烧起来。

刹那间，不亚于之前火台的光芒亮起，四周围拢过来的傀儡村民们被一并点燃。

黑暗中一些阴影受到惊吓瑟缩着躲避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你们只配活在黑暗中，滚回去吧！”

罗夏不知道他的精神力作为薪柴能支撑多久，一分钟？半小时？恐怕也只能让他嚣张一小会儿。

他之前在村长面前的自夸并不全是假话，因为他确实是琉璃城法师学院最快毕业的学生，只不过是被退学。

因为他被检测出精神无法成长，被认为不值得培养。

以一个魔法学徒的精神力水平，即便燃尽自己的一切，又能持续多久呢？

罗夏低下头，看着满脸惊讶的琪琪，满意地欣赏着小丫头的表情。

一分钟、一小时……直到眼睛酸涩，琪琪忍不住困倦睡去，罗夏发现，他的身体似乎不对劲。

“精神力固化，难道说，我的精神力除了不会成长，也不会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