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东山再起

四

没过多久，丁氏的父亲听到消息后找上门来，秦万年将家里仅有的一块银元给了他，算是聘礼，又叫了他一声“爹！”算是名正言顺成了家。第二年春天，丁氏生下了一个黑胖小子，万年按家族排行给他起了个大名叫秦成龙。自从当了父亲，自然考虑到如何养家糊口的生计来。尽管教堂里的神父待他不错，几次三番劝他入教，但他另有所图，最终没有接受洗礼。想到自已当初在省城流浪时，曾给一个名叫查理的英国商人当过帮工，他为人精明，做事胆大，深得洋人喜欢。时间久了，也学会了几句洋话。后来他听说老家那边风平浪静，便要执意回去，临别时，查理送给他一袋罂栗种子和一张名片，并把他介绍到天宝县城南天主教堂做杂活。

和丁氏成家后的第二年春天，秦万年开始偷偷地在祖上留下的那一百亩地里种上罂粟种子。他没想到，显美庄虽然偏僻荒凉，这里的气候和土壤却极适合罂粟生长。到了夏天，色彩艳丽的花朵竟相开放，红的、白的、粉红的、紫花的都有。村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罂粟，看了很好奇，问秦万年，种上麦子禾禾磨面吃，种上胡麻菜籽榨油吃，你种花干啥吃么？他诡秘地笑而不答，只是成天到晚在地里浇水薅草、伺弄花儿。立秋前后，高高的罂栗枝上挂满了密密麻麻桃形的青果。万年带着老婆，老婆背着孩子，俩口子白天到地里用铜刀和瓦罐收割青果的浆汁，晚上用沙锅把浆汁熬成黑膏，等收割完毕，已熬成好四五瓦罐黑膏。他把黑膏团做成大理丸，再包上碏纸装成箱子，然后把这些箱子运到省城里。按名片上的地址找到查理，将大理丸全部卖给他，居然换回了一褡裢沉甸甸的银元。有了钱，秦万年不但还清了以往的赌债，还置地买牲口，准备来年扩大生产。

秦万年的祖辈与周厚敦、韩鑫两家的先祖，都是来自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乡的移民。明代洪武年间被官府强行迁移到河西地区，来到天宝县三家堡一带安家落户、垦荒种地，繁洐生息至今已几百年了。他们秦家是显美庄的开山鼻祖，到了万年爷爷这一辈，秦、韩、周三家已经是天宝县地面的大户人家。秦万年的父母死的早，家道中落。万年逢人便说，因为叔父秦文善做事太缺德，才导致他们秦氏一族的衰落。他现在要东山再起，找回秦家曾经拥有的荣光，重振显美庄。

村里人见秦万年种罂粟发了财，纷纷找他购买种子，没有钱的人家，他以高利贷的形式卖给他们种子，并签定契约，秋收时必须把所有的罂粟浆卖给他，并保证使他们每亩地的收入超过粮食的三成。

村里人见有利可图，纷纷效仿种植。显美庄是个偏远封闭的山村，外面来的人很少，买进卖出总离不开秦万来来经纪，只有他才能把那黑膏卖出好价格。为了避免官府的稽查，他每年送给县长汪仁礼不少大理丸，县长大人睁一眼闭一眼，别人谁敢乱说？几年下来，秦万年大发横财，成了显美庄的首富，也成了天宝县十堡九寨响当当的人物。

成龙长到十几岁时，生得五大三粗，又黑又胖，壮得像个小牛犊，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力，言行举止也很有几分像万年。这不由得让秦万年犯嘀咕:这小子虽然有几份像他，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再看看那三个满地乱跑的丫头片子，心里就有了纳妾的念头。现在他的身份己今非昔比，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既体面，又可做个依靠。可自己已年近半百，尽管富甲一方，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个愿意嫁给他呢？

后来终于打听到，天宝县商会会长叶恩铭有个胞妹叫叶小萍，不但模样俊俏，还有一双令人羡慕的三寸金莲，年庚三九，尚待字闺中。万年大喜，前往鸾鸟庄找他的把兄弟，三家堡镇镇长韩鑫，拜托他前往叶府提亲，聘礼是一千块大洋另加二百颗大理丸，事成之后再以二十颗大理丸相谢。

韩镇长的面子果然大，他很快从叶府带来好消息，说是只要满足叶家提出的两个条件，婚事就可以办成。第一个条件是叶小姐提出的，婚后必须由她做正房，家事由她掌管。第二个条件叶会长提出的，双方结亲后，秦万年必须将显美庄所产大烟膏的一半卖给他。秦万年满口答应了第一个条件，对第二个条件却有些顾虑。他知道叶恩铭生意做的太精，只怕两家结亲后，叶恩铭把大烟膏价格压低，趁机占他的便宜。韩鑫对他说：“兄台呀，你是个精明人，现在怎么变成一根筋了？这不过是权益之计。货在你手里，等生米做成熟饭，价格还不是你说了算嘛。”

秦万年一听，连连点头说:“老弟不愧是小诸葛呀！”韩鑫嘿嘿一笑说:“你老牛吃到嫩草，可别忘了我这个媒公公的好处啊。”万年从柜子里取出三十颗大理丸，交给韩鑫说:“再多送你十颗！我老秦说话算数，亏了谁也不会亏咱自家兄弟的。”韩鑫假意推辞道:“你我兄弟亲同手足，何必客气！”万年道:“我老秦吐出个唾沫就是钉，一点小意思，兄弟别见外！”等韩鑫收起那些礼物，万年又担心地问:“听说那个叶小姐脾气很大，连他哥哥叶会长也让她三分，是真的吗？”韩鑫又是嘿嘿一笑，调侃道:“女人嘛，不管她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搂到怀里，捅破那张窗户纸，只怕她受用都来不及呢，还有啥脾气嘛！”然后向厨房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讪笑道:“当初你抢她的时候，她不是也不愿意么？哈哈！”万年知道韩鑫指的是正在厨房做饭的丁氏，心领神会，也不由地哈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