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你规矩

“你爷说的不错，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干这行当。当初我跟你爷跟了八年，又学了八年，才堪堪出师，你个兔崽子就用了一年就达成了出师的标准。”

“这一年，爹能教你的交了，能传给你的也传了。你娃子是个犟的，咱爷俩很像，当初你爷拉不住我，现在爹也拉不住你。”

我爹看着我，倒满了身前杯中的酒递给我，这才瞅着自个儿身前的酒杯继续道。“你是个犟的，你要去城里读大学，爹不拦着，也拦不住。”

“但从今儿个开始，往后的路你就得自己去走。”

“阴行这口饭不好吃，但吃上了就脱不掉。爹能教给你的就是这些本事，其他的就得你自己琢磨。本事你会了，今儿个爹就得教你规矩。”

“咱们这一行的规矩。”

我爹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开始教我老周家的规矩，他告诉我其实无论是赶尸的，出马的，毛家的，马家的都好，每一家都有各自的规矩。

我们老周家的规矩不多，不如那些豪门大户的老资格多，一共数下来也就两条而已。

第一条是请香，不管猪狗牛羊，不管鬼魅魍魉，屠户下刀先请香，各有不同的说法。一般就是神三鬼四，妖五佛六。

请的香不为别的，给它们也给自己，少一分业障。

第二条是止杀，人有善恶，妖魔鬼怪自然也有，邪物作祟，自然手起刀落，清邪祟正清明。但得尊因果，懂善恶。

我们屠户的刀一般不出鞘，出鞘得见血。

而这其中有五不杀，不杀的是狐黄白柳灰。指的是得了道行的山精野怪，狐狸，黄皮子，刺猬，蛇以及老鼠。

不是说不能杀，而是这五不杀是山野里道行最深的五大仙儿。

我们这一行是屠户，干的是光明正大的买卖，而东北最多的是出马出道仙儿，他们立堂口，凭借附身的山野精怪也能斩妖除魔。

但这一条我爹也说了跟我是有大关系的。

当初我是门外人，却意外的和黄皮子结了怨。

五大仙儿联通一气，我沾了黄皮子的腥，就注定是和他们出马出道的尿不到一个壶里。往后的日子碰到了能躲就躲，不要和他们沾干系。

我点头说知道了。

我爹一口酒气喷在我脸上告诉我不要嘴里记住了，要记在心里，因为记不住到时候要丢的就是我自己这条命。

这顿饭我们爷俩一直吃到很晚。

那是我成年之前头一次喝的酩酊大醉，整个人都断片了，我知道从那一顿开始，往后的路就要我自己来走了。

第二天宿醉，我在家躺了一天。

我爹却跟个没事儿人是的，就好像头天喝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糟汉子不是他一样，照常调戏小寡妇，照常去摸麻将。

第三天，我坐上了去城里的火车。

我爹没来送我，丢给我一个包裹就和小寡妇摸麻将。

坐在位置上，我看着村里的影子越来越小，忍不住红了眼睛。包裹是我爹帮我收拾的，我打开一看，里边除了我爹留给我的一点钱之外还有两样东西。

一张纸条，里边写着我去城里之后可以投靠的地址。

而另外的一件则是两把刀。

一把剔骨，一把剥皮。

正是我爹平时最宝贝的那两把，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绿皮火车咣当哐当的开了两天，我下了火车随便对付了一口吃的就去我爹写给我的地址找人投靠。我原本以为是我们老周的什么穷亲戚啥的，可没成想我左打听右问的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的时候却是傻眼了。

我身前的地址分明是一座坍塌了的废墟。

跟前一个摆摊的小胡子正拉着一个客人牛皮吹的天花乱坠，再瞧他摊子边上的横幅，左边写着上眼能观天下事，陆上能测鬼神惊。

我一瞧顿时吸了口凉气，这一年我跟着我爹走南闯北，能人也见到过不少，可这本事却不是牛皮吹出来的。

靠近一听，我心里直么撇嘴。

这小胡子尖嘴猴腮吹的胡天胡地，可满嘴里头却没有半点技术含量，两个字，要钱，平事，至于他嘴里头吹的那些东西，但凡懂点行的都得退避三舍。

瞧着我在跟前止步不前，这小胡子眨巴了一下小眼，开口道。

“有事儿？”

我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表明来意，最起码问问。却见到那客人趁着我答话的功夫就想开溜。小胡子后脑勺好似长了眼睛是的一把就拉住了对方。

“哥哥，你还想让我怎么说，今儿这价已经是打了骨折，在打折可就得进骨科了。我都说了我帮你把事儿平了，只收你一千块算是童叟无欺。不能叫兄弟白忙活不是？”

对方一听，快哭了。

“兄弟，不是哥哥不肯掏这一块钱，实在你这吹的简直没边了。什么请仙请神，你要是出马出道的弟子也就算了，可这都没边儿的事儿。”

“你说我这是撞邪，我估么也是，可你得说明白了？你要是真有能耐，别说一千了，就是一万我也掏啊。”

客人欲哭无泪，想走又走不了，别提多难了。

小胡子愣了一下，开口就要吹。

“他是撞煞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道。

“撞煞？”

小胡子愣了一下，客人也有点蒙了。

“对，撞煞，跟撞邪不一样。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这两天你应该去过大阴的地方，碰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儿。然后回来的时候就感觉精神不振，连觉都睡不踏实，总好像有人在你旁边吹气，说不定还会摇床，我猜的没错吧。”

我开口解释道，小胡子眨了眨眼睛，嘴巴都要撇到天上。

可谁知这客人蒙了一下，上来一把就攥住了我的手。

“真神了，这你也能看出来？小师傅，你这可真神了啊。你说的没错，前天我刚去给老家人上过坟，可没成想在坟圈子里跌了一跤，回来整个人都不对了。”

“我还以为我是没休息好呢，睡一觉就好了。可昨天忽然邪门的来了，半夜三更的我正看球呢，谁曾想我感觉有人在拍我肩膀，把我吓惨了。”

客人一副见了真神的模样，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点点头，没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