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困浅滩,必有大灾啊。”
“师父,你说的大灾是不是又没饭了?”
苏瑾白了一眼卡坐在墙头上对月叹息的王一阳,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整整一日了,整整一日她都没吃上大白馒头了。
再瞅瞅那不着调的臭老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上这么一句,今日又是在墙头上坐了几个时辰,也不嫌屁股硌得慌。
想起臭老头说他自己是什么九天教的掌门真人,苏瑾扫了眼破落的道观,忍不住呸了一声,丐帮帮主还差不多!
不过再一想,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若非被臭老头捡到,怕是世上早没有她这个人了,算了,不嫌弃臭老头了,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王一阳摇头叹息,正欲下来,脸色猛的一变,整个人竟是直直从墙上摔下来,吧唧一声摔在地上,脸部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看着就疼。
即便是不看苏瑾,他也知道那臭丫头笑得花枝乱颤的。
果然,苏瑾先是憋着笑,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哈哈哈”的,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呸,她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哈哈哈,师父,原来这才是你说的大灾啊,确实够大的,哈哈哈。”
王一阳慢慢悠悠的起身,又慢慢悠悠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他看了看靠在墙边的扫帚,又看了看笑得止不住的苏瑾,只一瞬间的功夫,那扫帚便落在苏瑾的身上,看着下手极重,实则就跟毛毛雨一样,“叫你笑话师父,叫你不尊师重道,叫你......”
苏瑾一边躲一边看着扫帚把子笑声不止,眼底流转着狡黠。
王一阳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可惜已经迟了,那扫把粘在他手上扣都扣不下来,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只后悔怎么就捡了这么个小烦人精回来。
不过啊,若是这个小烦人精离开了,他怕是还会舍不得啊。
可是,小烦人精终归是姓苏。
即便是苏家如今从了商,可还是跟龙椅上的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捡到苏瑾的时候,臭丫头还是个只知道哭的小不点,怀里揣了个刻着“苏”字的玉佩。
不是他非要往苏家身上扯,臭丫头的面相让他不得不往苏家想。
况且,臭丫头命太薄了,得有人压着。
思及此,王一阳眼中情绪一闪而逝,似是不经意间看向了道观门口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巧合,道观的门刚巧被推开,吧嗒一声大门拍在了地上,也不是推门人的力气太大,实在是那门太破,经不起一点力道。
推门小少年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似是早已习惯了,他走到苏瑾面前将拎着的包子递给她,转身又回到门口将那门捡起来开始修理。
苏瑾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看小少年修门,“师兄,今日你怎么回来的这般迟啊。”
说话时她将包子中唯一的一个馒头挑出来,递给了王一阳。
王一阳看了看自己一手泥巴一手扫帚的,张嘴等着苏瑾喂她。
苏瑾毫不掩饰翻了个白眼,将馒头往桌子上一放,一副“有本事自己吃啊,我就是不喂你气死你,略略略。”
她走到门边和那个小少年一起,将那扇破门给修好,又将剩下的那个包子给了小少年。
王一阳看见这一幕脸上似是有什么情绪闪过,随即又松了口气,用嘴叼起桌子上的馒头,吃得还挺香,“臭丫头见色忘师傅!”
苏瑾没搭理王一阳,花痴一样的星星眼看着面前的小少年。
说来也奇怪,都是从小一同在道观长大的,师兄一举一动怎就这般赏心悦目,瞅着跟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公子一样,好看。
萧怀哲先是擦了擦额上的汗,“今日去的远了些,才回来的迟了。”
随即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先去洗个手再吃。”
苏瑾眉眼弯弯的看着小少年,将手上的包喂到小少年嘴边,“没关系,我喂师兄。”
王一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看到苏瑾那花痴相酸溜溜的开口,“小小年纪不知羞,喂别的男人吃饭。”
苏瑾笑眯眯的看着王一阳,“臭老头,你今晚是不想睡了吗?”
王一阳身子一抖,忽得想起上次就是因为罚了小丫头,这丫头看着倒是挺规矩的,结果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被窝里不知何时被放了几条蛇,那滑溜溜冰凉凉的触感,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胯下一凉。
他一步顶三步离苏瑾远远的,粘在手上的扫帚一晃一晃的,瞧着也是有些可怜。
萧怀哲看到后,眼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你又欺负师父了?”
苏瑾小下巴一仰,“是师父先欺负的我,师兄你可不能偏着师父。”
萧怀哲没有说话,而是在小丫头的投喂下吃完包子,便去帮王一阳将手上的扫帚给取了下来,明明不过也才十岁,却操着一颗老妈子心,照顾着这一老一少。
说来王一阳今年也就三十,之所以一直被苏瑾老头老头的叫,不过是因为他额前两缕白须,有一种得道老仙人的既视感。
当然得道老仙人是王一阳自己认为的,臭老头是苏瑾认为的,为此俩人还争执过,最终王一阳决定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其实主要还是说不过。
明明是自己教出来的,怎就比自己还不要脸,王一阳想了许久才想出个所以然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他看着院中正在练功的一男一女,竟是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随即便又苦笑着摇头。
自十年前有人将一个男婴放在道观门口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岁月静好啊。
有些人的路,上天早已定好了,你不走也得走。
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这十年间,他拼了命的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灌输给这两个孩子。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这俩人回到自己的命运道路上,即便是不能如现在这般,起码能活下来吧。
应该能吧,王一阳眼中闪过一抹不确定,却又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世人皆说道人可窥破天机,看百年运势。
王一阳只想自豪的呸那些人一下。
自豪是因为那些人把道士看得很厉害,呸也是因为他们把道士看得太厉害。
一般的道士能看人十年已是十分牛逼,若说百年,不用想,定是骗子。
他就不一样了,他比一般道士牛逼一点点,能看二十年的。
至于二十年之后,王一阳看着院子里的两道人影,眼神逐渐坚定,若是二十年之后,他便以人力破天命!
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鸡鸣之时,院中的大水缸中已经挑满了水,萧怀哲轻手轻脚打算出门,便听到身后传来王一阳的声音。
“今日不出门了,可能有贵人到访。”
萧怀哲脚步未停一下,“家里没吃的了,不能让小师妹饿着,我会快些回来。”
王一阳眼中带着几分欣慰,随即那欣慰便又染上几分的醋意,臭丫头心疼臭小子,臭小子惦记臭丫头,他就是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臭老头。
呸,一腔担心喂了俩小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