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断电

两人在好多商场附近晃了一整天，就近吃了中晚饭，直到夜里九点多，两人才开始往回走。

回到公寓，宗盛磊难得没问啥，整张脸乐呵呵地瞧着两人，一脸你们有奸情也没关系不必告诉我的表情。

李贺李双鱼谁也没想解释，反正日后两人这样同进同出的时候还多得很，要真解释起来，可比古时老奶奶的裹脚布还要长。

“跟宗叔实话实说，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李双鱼低声喃了句。

“你实说的目的，也不是仅仅不想让宗叔误会我们，主要是需要宗叔替你打掩护。”李贺倒是无所谓，宗盛磊想给他牵线想很久了，这样别有岐义的笑，两年来真是数不胜数。

说得真是在理，她完全赞同。

两人上到三楼，便各自开门进屋。

进302室前，李双鱼突生恻隐之心，对就在她身侧站在301室前开门的李贺道：“看在八百年前，咱同是老李家的份上，危急的时候，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进门，门关上，由里反锁。

锁舌哒的一声，莫名让李贺眨了下眼。

门已经开了，他站定在门前，侧脸看着已紧闭的302室，眉微挑，眼又眨了下，眼帘之下的眸色疑惑复杂。

半晌之后进301室，门关，落锁，听着锁舌哒一声锁上，他突然笑出来：“姑娘家家的，到底是谁保护谁？”

…

凌晨三点多，李双鱼被噩梦惊醒。

同时，八方公寓整幢楼的灯尽数被灭。

目触所及，是满屋子的黑。

她冷汗夹背，微喘着气儿，平躺于床，眼钉在天花板中间不失复古气息的圆型吊灯上，一如既往的半夜惊醒，像重播的鬼片一样，即令她熟悉，又不可避免地惧怕。

剧烈起伏的胸口，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平静下来。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虽没治得了她失去家人的痛，至少让她每回被噩梦惊醒，都能得到有效的安抚。

举起双手，手心面对着脸，在黑不隆冬的屋里，俩手心一阵阵蓝色火花余光仍在，仿佛能听到所有电设备被她无意中毁掉，而发出的噼哩啪啦的响声。

十二年了，她始终没想明白，更不敢让谁知道，连她姑姑她都没敢说。

对李贺说会保护他，并非随口说说，更非无的放矢。

自十岁起，她双手就像是有无限电量的发电站，伏数高低经这么多年，她已能全然掌控。

只有像这样做噩梦的时候，她才会在被惊醒的同时失控，电流无差别攻击，瞬间在无形中，让她周边一定范围内的电设备尽数被毁。

坐起身，掀开被子，伸腿儿下床，如夜行的猫儿，足下落地无声，轻飘飘地似是要飞起，及腰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而动，宽大的丝质睡裙长至脚裸，绑式吊带两边下，是性感诱人的锁骨。

床头柜过去，靠墙立着的是一个大衣柜，她走近了，双手握住把手往外一拉，两扇木门立被打开，腿儿往里一伸，矮身进柜里，背靠坐下，双腿曲起，双手抱头，脸侧贴着双膝，再是闭上眼。

天还没亮，她可以再睡会儿。

没电，空调自动歇了，李贺是被热醒的。

他坐起身，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起身走到门边，手刚握上门把，便听到门外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是凌肖和杨立寺，两人边下楼边一路说着话。

“怎么回事儿啊？这片不是很少没电么？公寓里也有发电机，没电了，宗叔都会立刻发动的，我来公寓这么久了，这种没电在五分钟内没续上电的情况，基本没有！”凌肖毕业便被分配到包口医院，自此进八方公寓长租，已有三个年头。

她很有发言权。

“起先是有听到发动机发动的声音，应该是宗叔，现在全没了。”杨立寺应着同往一楼走，“奇怪，我记得上次发电机发动得很快，连一分钟的时间都不用，难道坏了？什么时候坏的？上次还好好的……”

凌肖杨立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听不到，李贺才开门，往楼梯口看了眼，没跟着下楼，他往隔壁302室移。

站在三楼还能听到二楼短租的住客也被热醒，纷纷前后开门出屋探情况，细声交头接耳的场面，他都能想象到。

然李双鱼的屋，却出奇地安静。

举手曲指，指节骨往门板敲了敲，不是很大声，但足够让屋里的人听到。

敲了有一会儿，不见屋里有半点儿动静，李贺出声轻唤：“小鱼儿？”

连唤了几声，同样没得到回应。

返身回屋，他到自已的小阳台往李双鱼的小阳台望。

小阳台与小阳台之间，边沿相距一米左右，要从这一边跃到另一边，并不难。

怕李双鱼是出了什么事儿，也怕是自已想多了，故没有下楼找宗盛磊拿备用钥匙，目测下距离，掂量下发力的力度，他踏上边沿奋力一跃，轻轻落在李双鱼小阳台上。

她的小门关着，从里反锁，小厅与卧室于小阳台外相连的两个窗台，都是铝合窗，四扇玻璃也紧紧从里锁上。

姑娘家着紧门户注意安全，他认为很对，可在这个时候，却成了阻他脚步的障碍。

两个窗台里面都有窗帘，李双鱼都没有拉，他可以从窗玻璃往里看情况，待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他依稀能看到小厅没人，卧室也没人。

卧室里的大床上，被子翻开，床铺凌乱，证实它的主子今晚躺过，只是现在人并不在。

看着看着，李贺突然看到一双眼，一双如绿豆般大的眼。

乌龟？

李双鱼有养乌龟？

再细看乌龟一会儿，他发现这只乌龟体积还挺大的，足有他双掌合起来那么大。

她初次进公寓那天，他正好撞上，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都没见到乌龟，进公寓后他一直有在关注她，她并没有自外面买过乌龟，大概乌龟当时是被放在行李箱或背包里带进来的。

视线自乌龟身上移开，李贺走到小厅的窗玻璃那边，他盯着位于门边的卫生间，或许她人现在就在里面。

倘就在里面，照他敲门与轻唤的声音，她不可能没听到，倘是卫生间里有诸如水声的噪音阻隔了她的听力，那他在门外也不可能没听到。

故结论是，她十之八九根本就不在卫生间里。

余下的一两成，是她听到了不想回应他，或早在断电他敲门之前，她就已经不在屋里。

不会撬门不请自入的技巧，也不能砸坏公物破窗而入，在李双鱼小阳台来回移了两回，驻步观察揣摸思考一会儿，李贺原路返回。

在自已小厅里坐着抽完一根烟，再回卧室躺下，这一夜无眠。

宗盛磊自断电，便摸出床头柜长年放置在抽屉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手电筒，照亮走出大卧室，熟门熟路转进隔壁的杂物房，走近房里的发动机，将手电筒放在边上的桌面，把光束调到能照到发动机的角度，先加满柴油，再开始发动。

凌肖杨立寺到杂物房的时候，他已停下发动，正满头大汗极为不解地盯着发动机看。

“怎么了？宗叔？”凌肖弯腰同盯着发动机瞧。

杨立寺同盯盯：“坏了？”

宗盛磊满面苦恼地看着凌肖杨立寺：“烧掉了！”

“烧掉？”凌肖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杨立寺问。

“刚开始发动的时候我没注意，发动了几下没发动起来，我就检查了下……”宗盛磊明明记得发电机上次用，用完都好好的，这悄无声息就烧掉，他甚是疑惑：“发现冒烟了。”

黑烟。

整个发动机被烧掉的黑烟。

…

一早，阳光自窗玻璃折射进来，耀眼得让人不好意思赖床。

李双鱼睡得迷迷糊糊，柜门半开着，大约是她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撞开了，绿豆大的双眼直凛凛地瞅着她。

柜里柜外，一人一龟，深情对视了直有一分钟，方两两移开。

乌龟挪动它庞大的身体，慢慢往卧室外移，奈何天生劣势，它还没挪个两步，俩大白长腿儿一跨，直接甩它个天堑让它望尘莫及。

龟脑袋一歪，绿豆眼一眯，四足缩回去，索性罢工不挪了。

李双鱼进卫生间没完全醒地蹲了会儿马桶，到洗漱台前照着镜子，微乱的长发中间是一张没精神的脸，每回做完噩梦的隔日，她都是这副模样，真是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了。

没怎么在意，很快挤牙膏刷牙，刷完用洗面奶洗脸，洗完用洗脸布擦干脸上的水渍，再看精神了些，她满意地对自已笑了笑。

回卧室换衣服，换好衣服出屋时，李双鱼恰在门口与李贺碰了个正着。

她微笑着打招呼：“早!”

李贺表情有些奇怪：“早。”

他定定地看着她，特别是用一双不自觉发电的桃花眼，那简直是在犯罪！

李双鱼眨眨眼，暗叹如今世道连弯男都这般妖孽可如何是好的同时，她门儿清得很，完全接收不到火花，只感到莫名的压力山大。

她是哪儿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