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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半截指

第六章 半截指

书名:鱼渡风门作者名:倦妖本章字数:3033更新时间:2024-12-27 17:24:29

李贺却否了她的兴许,否得飞快:“我哥是记者,挖掘政治新闻得罪过不少人。因着政治敏感,被我哥拍到的大人物不想滑下神坛入狱,收买我哥不成后,买凶报复我哥。那一次我哥差点被杀,我哥侥幸逃过,但左手尾指被削掉了半截。”

那人,左手尾指也只半截。

随着他话尾的句号落下,李双鱼止不住左手尾指缩了缩。

她此刻的心情,似是沙漠中找到绿洲,正暗中欢欣鼓舞小心翼翼不敢高声喧哗,只怕眼前的绿洲不过昙花一现,走近了伸手,才发现真的只是海市蜃楼。

还来不及伤悲,忽地乍醒,睁眼的第一秒,一缕阳光强势热烈地射进她眼底,即便被刺痛,璀灿美好到难以形容的希望也让她舍不得闭上双眼。

喜悦顿如狂雨暴风般向她袭卷,将她震憾到无法言语的同时,与李贺四目相对的这一刻,她唇瓣艰难地开合:“谢谢……”

谢谢十二年来,他终于让她看到一丝希望。

谢谢他愿意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与她分享是或非的可能,抓住即便尚未真相大白,却足以证实她这些年来的坚持,并非缘木求鱼。

昨晚为避开伤口被宗盛磊发现,李贺跟宗盛磊只匆匆打一声招呼,便赶紧溜上楼回房,那会儿宗盛磊还在为李双鱼没胃口吃他煮的蟹粥而忧郁,也没多注意李贺刻意躲藏的异样。

今儿一早不同,李贺李双鱼出双入对,内幕虽有所了解,仍引起宗盛磊的高度注意:“阿贺,小鱼儿,你们这是一起去哪儿?”

李贺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词,李双鱼已答道:“找工作。”

“嗯,找工作。”李贺听着很合适,随之拿来用一用。

两人齐踏出公寓大门,渐行渐远,看得宗盛磊一脸喜滋滋:“不错,不错!”

在他看来,在公寓闲赋两年的李贺终于想起找工作这回事儿,实在是李双鱼的功劳。

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两人同时停下步伐。

这个安静的空档,李贺眼落在对面街道,遥遥望去,隐隐可见他要带她的目的地,到底觉得于姑娘而言太过危险,他忍不住再问了李双鱼一回:“你确定不后悔?”

“你要找你哥,我要找我的家人,决心半点儿不比你少。你找了两年,终于找到一些关于你哥的踪迹,我才开始找,我不否认我是半分头绪也没有,但你哥的消失,与我家人的生死不明,同出一处。”

借势也好,利用也罢,李双鱼毫不顾忌地表达她的真实想法:“即便姑姑日夜在我耳里念叨,即便被带去看心理医生,我都没接受没认,坚持已见到底。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你哥这条线可以顺着查下去,指不定随后就能有我家人的消息,你觉得我可能放弃么?”

无光无望的四千多个日夜,她都挺过来了,现在有了线索反而放弃,她脑子又不是坏掉了。

“倘那人真是我哥,他们追他可都是真刀子,昨晚我就沾惹上了,他们认得我,往我身上招呼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显然他们并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甚至有恃无恐。”

李贺分析着利害,望着路口对街道直线百米外遥遥可见的好多商场:“现在过去,你跟我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能对我下手,同样能对你下手,你不怕?就算你不跟我一起查,一旦有进展,我一样可以与你同享,有你家人的蛛丝蚂迹,我也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着实不必非得跟我冒这个险。”

终归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自小优秀到大,他就算称不上君子端方,也有着保护身边雌性的男儿天性,他说得真心实意。

诚挚的感情无需修饰,总能让人毫无障碍地接收到,并为之欣喜,李双鱼也不例外。

李贺很高,一米八几,她一米六几,身高只到他肩头,她侧过脸,微微抬头,看着李贺坚毅优美的侧脸笑:“你在担心我?”

李贺闻言侧眸,深遂漂亮的眼瞳映上她仿若春暖花开的笑容,睫毛颤了颤,他有些狼狈地回眸:“我身手一般,倘真有事儿,我不一定能救你。”

李双鱼没发现他的异状,绿灯一亮,李贺步上斑马线过马路,她赶紧跟上。

到了对面街道,在人行道上压着,心跳得有点儿快的李贺是越走越快。

可走了有一段,发现李双鱼追他的步伐追得很欢快,连跳带蹦地踩他身后的影子。

他有些无语,毫无预兆地站定回身。

她没料到,等察觉已然刹不住,啊一声一头栽进他怀里。

强劲有力的臂膀勾住她撞向他后,本能想后退却又退得仓惶险摔了的细腰,他低头看她,看到她撞上他胸膛的鼻子被撞得有点儿红。

可见这一撞,撞得有多狠。

李贺忽略掉心上那微微心疼的异样,皱着眉头嫌弃:“你怎么回事儿?就你这个样子,倘真再遇到他们,你跟千里送菜有何区别?”

本来踩他影子踩得挺开心,撞到他坚硬的胸膛虽疼得让她有那么几秒地想骂人,然终归她要往后再栽一回并摔倒之际,是他及时抱住她免去她接着出丑,感激之余觉得该谢谢人家。

未想谢谢二字还没出口,便被他不管三六九地皱眉训斥,活脱是她爹似的!

李双鱼感激之心尽落,不慌不忙地退出他怀抱,立正站好。

在李贺松手挑眉看她一脸平静模样时,她不徐不疾地表明:“不劳你费心,我有自保能力,我也不是蚂、蚱!”

最后二字,尤为重要,她咬字咬得甚是清晰郑重。

李贺一脸不相信,满目的质疑。

简直让李双鱼想跳脚:“刚才是意外!”

“意外?”

“以前从未发生过!”

以前从未发生过?

现在却在他跟前发生了……

李贺想着,心里莫名地烫贴,收起质疑,攥着的眉头慢慢放平,眉宇舒展,桃花眼不经意地略弯,嘴角微抑,仍止不住浅浅淡淡地上扬:“哦。”

哦是几个意思?

李双鱼没明白,索性不理,扬起下巴,自觉孤傲绝艳地重审道:“我可没说错,天底下哪儿有我这么可爱的蚂蚱?别说一只了,半只,就半只,你找出来给我看看!”

嘴角已完全抑制不住,李贺噗一声笑出来,露出洁白整齐足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八颗齿,笑得明媚清澈,颠倒众生。

李双鱼迷了会儿眼,对他这种说不过她便拿颜通杀的伎俩深恶痛绝,哼声道:“怎么?你有意见?”

“没……”李贺收着笑,忍得眼弯成月牙儿,尽量往别处瞧,不然他止不住笑:“没意见。”

“没意见就好!”李双鱼瞬时那小眼神儿,叫一个得意。

再提步往目的地,他让她在前面走,不然也得跟他并肩,意在杜绝她再踩着他影子走的蹦蹦跳跳。

她没意见,只撇下嘴,以表不稀罕。

到好多商场大门前,李贺转入商场侧墙的街道:“就是这儿。”

李双鱼在街道走了个来回,发现这条街道一边是商场侧墙,一边是居民小区外围侧墙,走到底拐弯,能看到小区与商场两者各据一面的高墙。

高墙中间,是条形同胡同大小的过道。

李贺跟在李双鱼身后,回想道:“当时我在好多商场前,时间很晚,商场关门了,这街道两边都是墙,路灯光线很暗,一开始我并没有立刻认出那人的背影很像我哥,他们拿着刀子追人,我只自保地站得远些。等到那人突然转头往外跑,跑出街口,往我反方向跑的时候,我避在商场大门前看着,才惊觉那人背影很像我哥……”

他立刻追了上去。

那一刻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也完全没有理智思考,纯粹出自两年来迫切寻找哥哥的本能。

“你说你哥消失了三年,而你是在两年前来到包口?”李双鱼觉得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儿,“那之前的一年,你……”

“三年前我大四,突然听到我哥死亡的消息,我疯了一样往外跑……”李贺眸色黯淡,回想过去让他浑身笼罩上一层浅薄的郁郁:“在我跑出校门,冲出马路的瞬间,我被车撞了。”

那一刻像断线的风筝,他的身体整个飞起,轻得好似没有重量,抛至半空再狠狠落下,如同断垣残壁。

“我没死,但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年,才醒过来。”

好像无意间揭了他一个伤疤。

李双鱼想到凌肖除了跟她说,他不喜欢女人之外,还同杨立寺揣测了他各种没能顺利大学毕业的版本,想来他对她也算实诚,说的皆是两年来在八方公寓不曾说过的。

她不自在地挠挠耳后:“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没毕业的。”

至于后来醒了,他为什么没把大四念完,根本不必问。

换做她,倘无姑姑拘着,她也根本没办法直到大学毕业才回到这里追查真相。

他父母早亡,唯一的哥哥又遭遇这样不幸的事儿,毫无疑问,谁还有心情想什么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