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拾荒者

和李默相处的这几天，岳涔阳发现此人脑海里的想法多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谁都别想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事，也别想猜他会说什么话。

好在岳涔阳已经醒悟了，既然没有那天才脑瓜子，那就不当天才，但也别当凡人没完没了的问为什么，因为自然有凡人会问。

“为什么？”小韩咬着笔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三人听见，他好像生怕声音大一点会让李默的大脑死机。

以小韩的逻辑，但凡是个侦探，多少有些古怪的脾气，所以他尽量让自己多看少问，问的越多越显得自己无知，但他实在是忍不住，这个案件搞得六组上上下下都睡不安稳，上面警署压迫的紧，线索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嫌疑犯，这就是黑暗当中的一缕曙光啊，结果却说人错了。

小韩觉得自己要是不问个为什么，那就对不起六组的警探们，更对不起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

江峰点燃了一根烟，神色没看出有多疲惫，只是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扭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他静静的抽着烟，和小韩岳涔阳一样等待着李默的解释。

李默也没有卖俗套的关子说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他转过身指着对面的垃圾桶说：“看到这些垃圾桶了吗，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案发现场的垃圾桶和这些垃圾桶有些区别。”

垃圾桶？岳涔阳咬着牙冥思苦想，垃圾桶能有什么区别，颜色？大小？他无声无息的走近垃圾桶，朝里面看了一眼，之后又飞快的回到自己楼下的垃圾桶处。但岳涔阳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回去，跟李默说自己没发现有区别？江峰那张可恶的脸上，估计又会流露出讥讽的笑容了！岳涔阳急的直跺脚，一个易拉罐可乐骨碌骨碌的滚到他脚下，他有些烦躁的踢了一脚，易拉罐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一位拾荒者的口袋里。

拾荒者感谢的朝岳涔阳笑了笑，岳涔阳有些尴尬的回笑了一声，满脑子香的要不就问一问李默到底有什么不同？

拾荒者拖着口袋，翻腾了一个又一个垃圾箱，将易拉罐、塑料瓶放在口袋里，岳涔阳倏地停下，他看着拾荒者，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了李默面前。

“是垃圾！垃圾不一样！”岳涔阳语气坚定的说道。说完还挑衅的看了一眼疑惑的江峰，岳涔阳心里乐开了花，嗨，这大尾巴狼，小爷我总算超过你一次了。

垃圾？小韩一头雾水的看着岳涔阳，垃圾桶里都是垃圾，垃圾能有什么不同?

李默打了个响指说道：“没错，就是垃圾！”

李默的目光跟随者拾荒者移动着，拾荒者拖着口袋来到一栋楼的侧面，他将地上的一块铁片抬起，铁皮下面是一处空洞的地窖，里面堆满了各种塑料瓶易拉罐，拾荒者打开口袋，将口袋里的东西系数倒了进去。

江峰猛地一抬头说：“我明白了！岳涔阳楼下垃圾桶里的塑料瓶没有被拾荒者捡走，而其他垃圾桶里的塑料瓶被捡走了！”

小韩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他回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个情况，而且他发现拾荒者们都避开了那两个垃圾桶，这又是什么情况？

李默点燃了一根香烟，屈指一弹，一缕缕烟灰随风飘向空中，李默说道：“拾荒者们往往都有自己的专属地盘，在这个地盘之中，所有能贩卖的垃圾都归一个人，其他拾荒者不能再找个区域捡，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岳涔阳接着说道：“所以刚刚那个拾荒者并没有捡垃圾桶里的易拉罐，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地区不是他的，而是属于别人的！”

李默笑道：“不错！”

小韩装模作样的抱臂说道：“那这和昨晚的嫌疑人有什么关系？”

对啊，这和嫌疑人有什么关系，岳涔阳咬着嘴唇冥思苦想了片刻，终于决定还是放过自己的大脑。

李默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昨晚我观察过了，拾荒者们出来的时间主要集中在两个时间段，一个是晚上三点之后，六点之前。”

小韩啊了一声不敢相信的说道：“怎么这么晚？”

岳涔阳感激的看着小韩，这个小韩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总是能提前将他想说的东西说出口，或者是两人都是凡人的原因？

江峰看了他一眼，语气多少有些严厉的说道：“大排档在晚上三点之后停业，清洁工人六点清扫垃圾桶，在这个时间段拾荒者捡到的能卖钱的东西是最多的，作为一个警探，你不仅要有敏锐的观察力，还要有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

小韩下意识的脚并拢腰板挺直大声的说道：“是！”

李默又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另一个时间，就是早上七点到十点之间！这个时间点是外出上班的人，一般会将垃圾带下来，这个时间段也会收获颇丰，而昨天我和岳涔阳发现的那个黑影出现的时间是在三点之后。”

江峰皱眉说道：“那也就是说你们看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拾荒者了？”

岳涔阳回想起昨天看到的嫌疑人的情景，说他是拾荒者也说的通，因为他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袋子，但如果昨天那人真的是拾荒者，还有继续抓捕的必要吗？

李默朝着巷子内走了两步，走到昨天黑影消失的地方，他轻轻的踩了踩脚下的地面后说道：“他的确就是拾荒者。死者被发现时全身没有衣物，如果是谋财害命完全没有必要，但如果不是为财杀人，死者身上的手表和婚戒去了哪里？要知道按照死者的生前身份来说，手表和婚戒可是标配啊。”

岳涔阳眼睛一亮兴奋的说道：“我明白了如果凶手是在三点到五点这个阶段抛尸的话，在居民们都休息的情况下，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拾荒者！那死者身上的东西，不是没可能被他拿走。”

小韩疑惑道：“就算是被拾荒者拿走，对我们破案与什么帮助吗？”

岳涔阳沉吟一声说道：“有！如果拾荒者捡了死者的手机，那可以大大提高我们的破案效率。”

在这个年头，手机掌握了一个人所有的秘密和行踪。

岳涔阳说完看向了李默，李默点点头，一脸欣慰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感觉，岳涔阳心中的喜悦顿时被扑灭，无形之中被李默占了便宜，让他颇为不爽。

小韩好了伤疤忘了疼，早将江峰的嘱咐抛在了九霄云外，他说：“那我们就要找这个拾荒者了，怎么找？”

江峰摇摇头忽然有些后悔将他从九组调过来，李默蹲下来敲敲地上的铁片笑道：“一，问人，二，等人。”

不等小韩发问，李默和岳涔阳不约而同的走向之前的拾荒人。他刚想跟上，江峰拉住了他头说道：“咱俩穿着警服，就别去了。”

拾荒人是个老人，佝偻着背，手里拖着大的尿素袋，一双干枯的手上满是皱纹和冻疮，她坐在马路边上，轻轻的锤着膝盖，见到有人扔垃圾便会再次起来翻看垃圾桶。

岳涔阳进商店买了一杯热豆浆，他在老人旁边坐下将豆浆递给老人，老人看了一眼岳涔阳，认出他是刚刚踢易拉罐的人，朝他笑了笑，将热豆浆接下，从兜里掏出了两元钱递给岳涔阳。

岳涔阳当然不肯要，李默却轻声的说道：“收下。”

老人不由分说的将钱送到了岳涔阳的手中，岳涔阳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老人握着豆浆笑着说道：“谢谢你啊小伙子。”

李默递给老人一支烟问道：“大爷，向您打听个人。”

老人抽了一口烟笑眯眯的说道：“谁啊？”

李默指着右手边岳涔阳家的那栋楼说道：“那片地，归谁啊？”

老人朝着李默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哦，那片地啊，老许的，以前这家伙都是第一个出来的，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人影了。”

李默和岳涔阳对视一眼继续问道：“那您知道他住哪吗？”

老人咧嘴一笑说道：“就你们后面那栋楼，103室，一个人住，老光棍。”

——

103室外，江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蛮横的声音：“谁啊？”

江峰低沉的说道：“老许啊，你捡的那瓶子堵住我车了，挪一挪。”

屋内传来老许穿鞋的声音，江峰示意岳涔阳和李默往后撤，小韩深呼吸了几下，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看上去颇为紧张。

门发出咔哒的一声声响，江峰和小韩一前一后的冲进了屋子，在老许的叫骂声中将他制伏，李默和岳涔阳这才进了屋子。

老许扯着脖子吼道：“你们谁啊，干吗的？”

江峰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说：“警署六组族长江峰。”

老许低下头，声音与之前比起来弱了许多：“警署的人？我又没犯事，干什么抓我！”

江峰给小韩使了个眼色，小韩松开手让老许从地上站了起来，李默走进屋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接着看着老许笑道：“表不错啊。”

老许下意识的将手腕往身后一藏抻着脖子说道：“我闺女给我买的不行啊？”

岳涔阳听了这话失笑一声说道：“媳妇还没有呢倒有闺女了？编谎话也编一个像样的啊！”

老许咳嗽一声摸着鼻子说道：“我捡的！”

“捡的？”李默拿起老许的手腕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倏然集中在老许的食指上，他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李默说：“手表是捡的，那戒指也是捡的了？在哪捡的？”

老许抻着脖子，瞪着眼睛吼道：“我怎么知道，我一天捡那么多东西，你们是不是看我穷就欺负我？怎么穷人就不能活了？”

岳涔阳悄悄的问道：“确定是昨天那个人吗？”

李默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可真巧啊，一捡就把死人的东西捡到了。”

老许的脸皮猛地抖动了一下，江峰冷冰冰的说道：“这死人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许嗫嚅的说：“咋，咋会不知道呢。”

江峰沉声道：“如果被我们查到这手表和戒指是属于死者的东西，那你犯得过错就大了！要是在让我们查到这东西是你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损害尸体罪加偷窃罪，你三年的牢饭是跑不了了！”

李默和江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温和的说道：“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和这位警长商量一下，就当你是真的捡的，怎么样？”

老许颓然的低下头，一咬牙闭眼说道：“哎，我就不该贪心啊！”

岳涔阳松了口气，这事成了！

他咳嗽一声问道：“我有一件事很好奇，昨晚我们追你，你是怎么跑的？跑哪去了？”

李默摇摇头笑道：“还没发现吗？你好好看看。”

岳涔阳一头雾水的问道：“看哪？”

李默指着脚下说道：“他昨晚就是跑到自己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