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春天比其他城市来的要早一点。
红火的太阳从东边的薄云当中喷薄而出,温暖的阳光在八点之前便已经将整个城市点亮,预示着这将会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
但是对于岳涔阳来说,他觉得这种天气简直糟透了。
因为过于明亮的阳光对于他接下来要进行的行动可能会很不利。
南湖湾是江州市的市中心,这里高楼林立,白日喧嚣夜晚繁华,也只有在清晨才能迎来一丝的宁静,在这些鳞次栉比的高楼中间,一栋三层高的白色小楼格外的引人注目。
银色的瓷砖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有些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和暗红色的砖头,一团老化的电线横穿在楼内楼外,墙根下的杂草受到排水管的滋润,竟然抢先一步冒出了新芽,小楼的风格很有八九十年代招待所的味道。
岳涔阳熟练的绕到小楼后面,看四周没人,顺着排水管道就往三楼爬,三楼的高度对于他一个当过七年兵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十七次来爬楼,自然是熟门熟路。
岳涔阳小心翼翼的爬上了三楼,他一只手抓住排水管,另一只手抓住一旁的窗户向旁边轻轻一推。
窗户被轻轻的推开,岳涔阳挤出一丝笑容,看来昨天没有人检查档案室。
岳涔阳翻身跳进档案之中,他蹲下身子,眼睛快速的在房间内扫了扫,并没有看到他人的身影,但岳涔阳依旧有些不放心,他猫着贴在书架上慢慢的走了几步,一如既往地没有人影。
他这才彻底放心,挺直了腰板,快速的走向最后一排档案架。
墙上贴着曾经辉煌磅礴,如今凋零衰败的几个金色的大字‘九组档案馆’,一张张奖状奖牌都已经布满了灰尘贴在墙上,述说着不被人知的光辉岁月。
岳涔阳的目光在档案架上停留了片刻,纤细的手指伸向最上排最左边的档案箱,档案箱上面写着‘0801’几个数字,看到这一组数字,岳涔阳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他暗自窃喜,想不到十年前惊动整个警界的案子卷宗,就这么毫不设防的摆放着,难道真应证了那句话,时间会让人忘记一切?
这是他偷偷潜进档案馆的最终目的,十年前惊动整个警署,致使警署下属的第九组全军覆灭的第一大案!也是第一迷案!
终于找到你了,岳涔阳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岳涔阳将门轻轻的反锁住,将档案室拖到角落里,确保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他。
“马上见到庐山真面目了,十年前的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岳涔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他戴上白手套,确保自己的指纹不会留在档案箱上。
事实上自从发生了0801大案以后,九组基本已经荒废了,从岳涔阳一个月能轻松的来到档案室十几次就能够看得出。
岳涔阳轻轻的扳住箱扣,向上一提,他的头从胳膊下绕过去,迫不及待的向箱子里看去。
空荡荡的箱子里,只有一个档案袋。
靠,岳涔阳低声骂了一句,十年前的案子可是惊动了警署,不可能只有一个薄薄的档案袋就记录了所有的卷宗,但是按照警署的规章制度,各小组的档案一份上交警署,一份本组封留。
难道档案还在其他地方放着,这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岳涔阳摇摇头,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看了档案袋里的东西再说。
角落里的光线显然没法跟窗边相提并论,岳涔阳也没有打算高调的去窗边,告诉全世界自己正在档案室里偷看东西,他只能打开手机,利用手机手电去看档案。
他从兜里摸出触感冰凉的水果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没过两秒钟,电量便已到达了临界点,速度比降坠落的飞机还要快,好在岳涔阳早有准备,随身掏出了充电器。
插销就在他的身后,岳涔阳小心翼翼的插上充电器,这种有些年代的小楼,电线老化的厉害,随时都有漏电的危险。
充上电,手电筒的光芒亮了许多,岳涔阳忐忑的打开了档案袋。
没有想象中的卷宗,没有成册的报告,有的只是一本用报纸当做书皮包裹着的小书,规格不大,15x8的样子。
岳涔阳打开书籍的第一页,上面只画了一个简单的太极双鱼图。
岳涔阳撇撇嘴,心想还真是故弄玄虚,他用嘴咬住手机,继续向后翻去。
手机的电量已经不知不觉到了百分之五十,岳涔阳手头的书也翻看了一半,他合上书籍靠着墙闭目了片刻后,愤愤的将书摔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逗我呢?”
岳涔阳此时已经不顾被发现的风险,他只想发泄心中的怒火。
书在地上无辜的翻腾了两页,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谁能想到,他费经心思找到的档案,竟然只是一本漫画书。
岳涔阳满脑子都是漫画主人公,那个自以为是的骚包男人,梳着背头,穿着一身黑西服,极度的自恋狂,若是真的在现实中遇到此人,岳涔阳绝对会赏他一记飞腿。
他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费尽心思得到的档案,竟然只是一本漫画,天知道岳涔阳此时有多郁闷和无助。
岳涔阳靠在墙上,狠狠的锤了一下墙面,从房顶震下来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岳涔阳怒骂一声起身,腿连带着充电器从插销上拔起。
“啪嚓。”一声清脆的电流响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岳涔阳似有所感觉的低头看去。
只见充电器的末端还连在插销上,一串肉眼可见的电光顺着数据线攀附而来。
“靠。”倒地前岳涔阳嘴中蹦出来一个脏字,表达着他愤恨的抗议。
电蛇在岳涔阳的身上蔓延开来,他的身子一下一下的抖动着,就像是被扔在岸上的鱼。
...
岳涔阳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摇了摇头,身上又过了一道残留的电流,让他打了个哆嗦。
岳涔阳诧异的看了看四周自言自语道:“没有穿越,还是在江州。”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也不过是八点五十五分。
“没有重生。”岳涔阳自嘲一笑,也许是最近小说看多了,总想着重生穿越,不过就算给他机会,他也绝对不会选择这么做。
岳涔阳想了想,猛地朝墙轰出去一拳。
拳声破风,墙面激荡,尘土飞扬。
疼!
岳涔阳龇牙咧嘴的甩了甩手,被电了一下也没有获得什么超能力,都说穷人靠变异,富人靠装备,看来生活连让他当穷人的机会都不给。
岳涔阳拍了拍脸颊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你了!0801!”
他猫着腰来到窗户边上朝外面看去,外面已经有不少上班的行人了,这个时候他要是选择在爬出去,必定会引来注意,这些正义心爆棚的白领们会一拥而上将他扭送至警署。
岳涔阳撇撇嘴,将档案室的窗户全部锁好,之后偷偷的打开了门,他一个闪身猫腰出了门,四下里看了看,见到没人后才将门锁上,装作没事人一样往楼下走去。
好在如今的九组已经不复当年之勇,预算大大降低不说,连工作人员也不过剩下一些虾兵蟹将,这些人恨不得每天十一点才来上班,岳涔阳嗤笑一声,吹着口哨嚣张的向下走去。
刚转过楼梯,一位模样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岳涔阳面前,一双丹凤眼中闪烁着狐疑的目光,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说道:“岳涔阳?你怎么来了?”
岳涔阳被如同鬼魅一般出现的老人吓了一跳,他打了个哈哈说道:“薛叔啊,哈哈,今天没什么事起来的挺早,就过来逛逛,您老也来的挺早啊。”
薛叔不动声色的瞟了楼上一眼,他咧嘴笑了笑,露出泛黄的几颗大牙说道:“别给老子扯淡,你跟你那死老爹一个德行,都不是啥好鸟,快给老子滚蛋!”
岳涔阳脸色一变,剑眉倒竖,双眼之中浮现一抹寒意,拳头慢慢的攥紧,薛叔冷笑一声,向前迈出一步,以和他的年纪不相称的速度一把卡住岳涔阳的手筋,让岳涔阳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
薛叔冷笑一声说道:“年轻人,大早上的多去公园连连,别老窝在家里。”
薛叔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似是警告又似是威胁的说道:“别想0801案了,那不是你该想的事,要我说,你就忘了这件事吧。”
岳涔阳忍不住说道:“忘?忘不了!薛叔,别说是我,你也忘不了吧?”
薛叔一把将岳涔阳推在墙上,他眼中寒意更甚,用近乎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是忘不了,我们九组的人都忘不了你那死老爹干的好事!每次看到你,十年前的一幕幕就在老子眼前重现,可0801案已经完了,跟你那死老爹一样完了!”
薛叔松开手说道:“滚蛋,看见你就烦,老子还有一个礼拜退休了,少让老子烦心!”
岳涔阳应了一声手不由得握紧,在目送薛叔上楼后,他敛去笑容,朝楼上看了一眼,薛叔打开了档案室的门,岳涔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他的手掌心里已全部都是冷汗,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跳着。
千万不能让薛叔知道他去过档案室!
“老薛,你人呢?”
楼下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吼声,薛叔应了一下,又将门锁上下了楼,路过岳涔阳身旁推了他一下说道:“不走等着喝茶呢?”
岳涔阳回过神来,慌忙跟在薛叔的身后,楼下一个腰围在三尺以上的汉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抽着烟正在吐着烟圈玩,看到岳涔阳跟在薛叔身后下来,脸色立马一变,就像是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他从椅子上起来,硕大如弥勒的肚子颤巍巍的晃悠了几下。
汉子不满道:“岳涔阳,你怎么来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还当你老子在呢?别说他现在是死是活不知道,就算还活着,早就被警署通缉了,你这个通缉犯的儿子来警署瞎溜达什么?”
岳涔阳阴着个脸,头也每抬的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汉子喋喋不休的叫骂声:“老子是通缉犯,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叔说道:“好了黄年,少说几句。”
岳涔阳听闻此言,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朝家走去。
与繁华都市圈一墙之隔是一片自建区,为从全世界各地来的打工人员提供了一处安身之地,房价不贵,地段也不错,只是因为是自建的原因,有些安全隐患,好在住在这里的人只是为寻得一处睡觉的地方,对其他的设施也都不强求那么多。
岳涔阳家住在二楼,房子对面是一条条宛若洪流的铁道,列车巨大的轰鸣声带动着整个房子抖个不停。
楼道门口前的垃圾堆被围的水泄不通,楼上的住户们像是一个个被掐住脖子的鹅伸直了脖子往下看着,手机还不停的闪烁着,岳涔阳不满的撇撇嘴,心说难道没人报警吗?
毕竟,这可是死了人了。
他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人们在议论在单元门口有人死了,虽说在江州市这个野蛮生长的城市每年死人不少,但是像这位死在单元门口的可属实不多。
岳涔阳摇摇头往楼上走,旁边的一个汉子不停的摇头啧嘴说道:“太惨了,全身被剥光了,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旁边的一位妇人低声说道:“就是啊,我觉得可能是连环杀人!听说这些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每杀一个人就会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记号,这个人身上就有一串数字!?”
大汉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瞪大眼睛问道:“数字,什么数字?”
妇人说道:“好像是0801!”
岳涔阳身子猛然一怔,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