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表哥冷哼了一声：“香香好歹也是吕家的女儿。吕家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让他们俩离婚，更何况是刘普生错在先。可若是香香也……那吕家可没什么理由挡着他跟香香离婚了。”

原来如此。

站在路边，冯宇川琢磨着去调查百乐门的娜娜。苏北穆说：“你去百乐门查娜娜，拿到她的住址，去她家里看看。然后到巡捕房解剖室找我。”

“老板，现在是白天，百乐门不营业。再说，百乐门是什么地方？我就是个小探员。”

“我已经打过电话。你只管去，会有人等着你。”

原来刚才那通电话是联系百乐门，老板果然是神通广大？

冯宇川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当他赶到百乐门，果然看到经理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向远处眺望着。他走上台阶，自我介绍说：“我姓冯，是苏北穆的……”

没等他说完，经理忙道：“冯先生啊，等你半天了，快请进，快请进。”

没有了灯红酒绿，没有了菲律宾乐队，没有了脂香粉浓，千人舞厅只显得格外空旷。让他意外的是二十几个服务生一字排开，像是等着被检阅似的。

经理带着他到了这二十几个服务生面前：“有什么事您尽管问。”

“我要找娜娜。”

经理一脸为难地说：“在电话里我跟苏先生说了，娜娜在三月五号那天请了一个月的假，说是老家有急事。”

冯宇川纳闷。娜娜三月五号就走了，苏北慕既然知道还让我来问什么？转念一想，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查，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了刘普生的照片：“你们谁见过这个人？”

服务生们都笑了，他们都见过，也都知道刘普生养着娜娜。

“最后一次见到刘普生是什么时候？”

经理说：“三月五号啊。我清楚的很，那天娜娜是白天过来请的假，晚上刘先生过来找娜娜。找不到人还发了脾气。”

这么说，娜娜请假的事刘普生不知道。

“最近几天还有谁找过娜娜？”

一个服务生走出来：“前两天有位先生来找过。”

“具体是哪天?那个人什么样子？”

服务生回忆着：“不是七号就是八号。那个人个头比我高点，穿了件黑色的皮衣，白色衬衫……”

冯宇川闻言忙拿出第二张照片：“是不是他？”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

冯宇川想不通了，马志为什么会来找娜娜。他继续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吗？都说了什么？几点来的？几点走的？”

“这位先生是一个人来的。先是在舞池里转了两圈，又到吧台问我娜娜今天来没来。我说娜娜请假，最近都不会来。他就用吧台上的电话打了一通电话。”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当时我正在招待别的客人。”

“然后呢？”冯宇川急着问道。

“然后他就走了。走的时候应该是十点吧。”

“确定？”

“差不多。”

经理递上一张纸条：“这是娜娜的住址，苏先生吩咐过要交给您的。”

“谢谢。”接过娜娜的地址，冯宇川急忙离开百乐门。

没有苏北穆那个讲究规矩的人在身边，踹门走窗户这类事格外得心应手。

娜娜和刘普生的家是独门独院的洋楼，比着吕梦香租的公寓不知道好上多少。可是，跟光鲜亮丽的外表相比，公寓里面可就有些令人意外了。三层高，十来个房间，所有柜门、抽屉、都是开着的，其它摆设倒是没被动过，看来翻找东西的人很清楚这个家的情况。

三楼的主人卧室更是杂乱，梳妆台上的几个首饰盒都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二楼书房的壁画被摘了下来放在地上，露出藏在后面的保险箱，保险箱的门大开着，里面只有两张债券。

看来，娜娜不止走得急，还卷走了所有能拿走的值钱的东西。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他担心苏北穆等急了，赶着回巡捕房。走到一楼客厅的时候，余光无意间瞥见火炉台上有一张倾斜的照片。

七点三刻冯宇川擦着汗推开了巡捕房解剖室的门。解剖室灯光明亮，不见苏北穆，只见佟法医坐在显微镜前。

“苏北穆呢？”冯宇川问道。

“走了，说是去苏州。”

冯宇川像是被一记闷雷劈中了脑袋：“他去苏州干什么？”

“不知道。走的时候很着急。”

难道说他找到了什么线索？娜娜！他一定是查到娜娜在苏州。可是，他一直在解剖室，这里能有什么线索告诉他娜娜在苏州？想到这里，冯宇川再问：“他在你这待了多久走的？”

“差不多两个小时吧。”

“都干了什么？”

佟法医晃晃脖子，活动活动肩膀：“把所有的物证都看了一遍。”

冯宇川顺着佟法医的目光向后看去，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几件物证——钥匙、匕首、玉佩、碎玻璃碴儿。

佟法医指着物证说：“那个玉佩他看了很久。”

冯宇川拿起玉佩看，上面除了沾染一些血迹，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他捏着拴着玉佩的绳子，玉佩在眼前转来转去。

“没什么问题啊。”脑袋一热，将玉佩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佟法医斜睨着他：“喂，我还在呢！”

冯宇川看着镜子里玉佩，几天来收获的零碎线索好像一一浮现在眼前。

凌乱的客厅，没有打击伤的尸体。二楼书房破碎的窗户黑漆漆的，书房里刘太太朝着窗外拼命呼救，脚下是一片碎玻璃碴儿，白皙的脚上满是鲜血。马志在黑暗中仓惶逃窜，身上的伤口不停的流血……

刘普生收买马志败坏刘太太的名声，百乐门舞女娜娜收拾值钱的东西跑路。赌场管事马志摇身一变成了情场浪子，沙厂近几年两千多大洋的亏空，被开除的财务人员，被夺权的入赘女婿。

冯宇川蹙蹙眉。

关键人物是马志！他跟刘普生、吕梦香、娜娜都有关系。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忽然，冯宇川摘下玉佩放回去，转身跑出解剖室。

巡捕房大门口，巡警徐有用被冯宇川逮住：“冯哥，你这是干什么？”

“快，把你车接我。”

徐有用只好将自己的脚踏车借给他，看着他远去，抻着脖子喊：“别弄坏了，记得还给我啊。”

夜已经深了，好在不算晚。冯宇川敲开一扇大门，门房大爷不满地看着他：“你找谁？”

他亮出证件：“我是巡捕房探员，要见吕夫人。”

大爷仔细看了看他的证件：“在外面等会儿吧。”

十几分钟后，冯宇川被请进偏房客厅。一个模样四十几岁的女人端坐在正位，只瞥了他一眼，端起茶碗来细细品尝。全然没把他当回事。

冯宇川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女人面前：“吕夫人，我是调查刘普生被杀案的探员。”

“嗯。”吕夫人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有话快说。”

“我只一个问题。马志是不是您找去调查刘普生的？”

已经搁置嘴边的茶杯被慢慢放下，吕夫人正眼打量一番冯宇川：“谁告诉你的？”

“明白了。”言罢，他转身要走。

吕夫人轻声言道:“站住。”马上有两个佣人拦住了冯宇川的去路。吕夫人问道：“什么就明白了？”

冯宇川回头道：“我明白是您找的马志啊。”

吕夫人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冯宇川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厂子丢了几千大洋，不查清楚才是有问题。不管刘普生是您什么人，公事自然要公办。”

吕夫人面色一沉：“我是问，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明白。刘普生、吕梦香、娜娜这三个人的关系非常复杂，马志又有什么理由介入到三人之间？唯一合理的解释，马志是在调查刘普生贪污沙厂公款的真相，所以他要接触刘普生、吕梦娜，还有娜娜。”

“这些个理由可不充分。”

冯宇川往回走了两步：“前面说的应该是第二点。第一点，您发现沙厂公款丢失后，在厂子里进行调查。这是明查。可惜，虽然您怀疑刘普生，却有找到任何证据，只能以休长假的名义把他赶出厂子。接下来就是您找马志的动机——暗查。”

吕夫人听到这里笑了：“小毛孩子还很聪明。”

这时候，冯宇川心里格外得意。不用苏北穆提点他也能找到重要证据，就算苏北穆子夜之前赶不回来，他一个人也能结案。到时候……

想想苏北穆的冰块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冯宇川只觉得浑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