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看着冯宇川得意的笑，苏北穆的脸冷的跟冰块似的。倒是一旁那姑娘笑了笑：“我叫耿今安，你可以叫我小安。我是苏大哥的……”她想了想，“算是学妹兼朋友吧，目前帮他打理房产生意。跟你一样，跑腿打杂。”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冯宇川言罢，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北穆，“你说是不是，苏老板？”

苏北穆转身对耿今安说：“等会我送你去金香会所，你打听打听刘太太的情况。”

“为什么不让他去？”耿今安指着冯宇川。

“他进得去金香会所？”

冯宇川知道金香会所是一家教人烹饪的地方，只招待女客。里面的老师都是从英国请来的大师傅，专门教太太小姐们做英式糕点和下午茶。最近在租界里非常受欢迎。

苏北穆和耿今安上了车，冯宇川最后一个出来，拉了拉后车门，没开。

耿今安从车里探出头来，笑得可爱：“从这里到马志家并不远，不要掉队好伐。”

冯宇川探头瞧着里面的苏北穆：“你又搞什么啊？”

苏北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体能测试。”

什么？！看着车子缓缓驶离，冯宇川才明白苏北穆的意思是让他在后面跟着跑。

这有点过分了吧，他咬牙切齿指着远去的车，气到说不出话来。

车子驶入大道，耿今安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真跟着跑了。”

“他的体力很好。”

“那你还让他在后边跑。”

苏北穆在车镜里看了看后面拼力奔跑的冯宇川：“反应很快，判断能力也很强，只是不得章法。如果加以调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助手。”

“难得你在他身上还用了心思。”

苏北穆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毕竟助手不好找。”

“那你应该珍惜啊，干嘛还欺负他？”

“玉不琢不成器。”

耿今安单手托着下巴，无奈地说：“你要是真的想好好教训教训他，就麻烦把车开快一点，脚踏车都超过我们了。”

半路上，苏北穆在金香会所附近停了车，让耿今安下去。回头看来路，已经看不到冯宇川的影子。

车开的太快了？

二十分钟后，苏北穆的车拐过街角，看到了居民小楼，看到楼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个人，正是冯宇川。想来是跑得热了，外衣搭在肩头，浅灰色衬衫的领口扣子解开两个，袖子挽到手肘上面，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精神。

苏北穆停好车，走到冯宇川面前：“你抄了近路？”

“你没说不能走近路。怎么样,还满意吗？”冯宇川咧嘴一笑，脸上的汗水配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苏北穆面无表情地说：“进去吧。”

这人，好无趣！

马志是独居，房门自然是锁着的。冯宇川后退几步运运气，提腿踹门。

苏北穆忽然推了他一把，冯宇川脚下不稳直接撞在了墙上，瞪眼：“你干什么？！”

“去找房东来开门。”

冯宇川压着火气：“就一脚的事，找什么房东啊。”

“不合规矩。”

“哪来这么多规矩？”

苏北穆面色一沉：“我再说一遍，去找房东开门！”

冯宇川败下阵来，转身下楼去找房东，嘴里嘟囔着：“穷讲究！”

不消多时，房东打开了房门。

马志家算不上简陋，却非常的脏乱。特别是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让苏北穆频频皱眉。

冯宇川很仔细地翻找了马志的东西，也幸好东西不多，花的时间也不多。最后，拿起放在卫生间的一盒头油，一回头，直接丢给了外面的苏北穆。

幸好苏北穆反应不错，不然会被打中脑袋。他冷眼看着似笑非笑的冯宇川，再看看手里的东西：“发油？”

冯宇川说，“我记得，你在茶楼后巷闻过马志的头发，要不是看见你闻那一下，我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个。打开看看。”

苏北穆打开发油盖子，自语：“只用过一次。”凑到鼻端闻了闻，“没错，一样的气味。”

冯宇川哼哼冷笑：“你刚回来可能还不了解。苏丹康的头油都是有钱人用的，普通老百姓买不起。你说，马志穿着好衣服好皮鞋，还擦了这么好的头油。只为了偷东西杀人？”

苏北穆扣好发油盖子：“还原案发经过，你认为是怎样的？”

这算换了个话题？

冯宇川想了想：“马志闯入刘普生家行窃，动静太大吵醒了刘普生夫妇。刘普生为了保护他太太，把人锁在书房里。自己去厨房拿了刀跟马志打起来。马志先捅了刘普生几刀，刘普生夺了马志的刀，因为受伤过重倒在地上了。马志以为他死了，抢了金表和玉佩准备离开。没想到刘普生还有一口气，扑上去捅了马志几刀。马志带伤逃走，半路上死在茶楼后巷。”

“分析的还可以。”

冯宇川笑了：“你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之前我发现了三个疑点，说明这案子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如果要让你的分析站住脚。首先要解决一个问题。”苏北穆慢慢的在房间里踱步，“你假设说刘普生把太太锁进书房，然后下一楼去厨房拿了刀。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晚你去厨房找手电，抽屉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放菜刀的那个抽屉开着。”

“第二个问题。马志偷东西会不会带刀？”

“我觉得会。”冯宇川说，“亡命之徒身上不带刀，就像把脖子送给仇家一样。”

“第三个问题。刘普生死亡时手里握着的那把刀是谁的？”

冯宇川闻言一愣：“是……”

“我问过刘太太，那把刀不是她家里的。”苏北穆走到冯宇川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也认为那把刀是马志的。那么，刘普生从厨房拿的那把刀呢？”

冯宇川仔细的回忆：不在刘普生家现场，也不在马志死亡下场。对啊，那把刀呢？

不等冯宇川想个明白，苏北穆继续说：“刚才你还提到了一个重点。刘普生和马志曾经对打过。”

冯宇川点头。

“在打架过程中两个人都会受伤，毕竟是你死我活。但是，刘普生和马志的脸上和手上的伤口，都是被碎裂的花瓶、酒杯和其他物品刮伤的。”

冯宇川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案发当晚，进入刘普生家的是两个人。两个人的话制服刘普生轻而易举。”

“现场的打斗痕迹怎么解释？”

冯宇川认真地看着苏北穆：“伪造的。为了掩盖真相。”

“原因呢？”

“他们可能不是要偷东西，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杀死刘普生。杀了人之后，将现场伪造成入室盗窃杀人。”

是有这种可能的。苏北穆看着手里的发油，喃喃自语：“或许，还有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

苏北穆并没有说下去，而是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我约了沙厂的人，该走了。”

离开马志家的时候，冯宇川看苏北穆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停在国际饭店门前。冯宇川仰头看着这高楼，想起首儿歌来“小流氓、小瘪三，国际饭店去吃饭，唔末钞票滚侬娘的蛋，廿四层楼坠掼下来。”可想而知，普通市民可是“进不去”的。

“来这见沙厂的人？”冯宇川问道。

苏北穆：“昨天我打电话去沙厂联系他们出售经理，本想去沙厂见一面。他约了我今天在这里见。”

冯宇川挑挑眉：“心眼儿够多的啊。”

“没你多。”苏北穆不冷不热地撂下句话，抬腿走上台阶。

冯宇川追上去为自己辩白：“苏老板，我可是个老实厚道的，你听见没有？”

门童微微伸手拦住了他们，目光在冯宇川身上来回打量。

苏北穆回身：“扣子系好，袖子放下来，外衣穿上，”

冯宇川撇撇嘴:“穷讲究。”

他按照苏北穆说得整理好衣服，门童还是不让进。

苏北穆面色微沉：“I'm a friend of Mr. Raul's”

门童毕恭毕敬地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冯宇川好奇死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是劳尔先生的朋友。”

“谁是劳尔？”

“我哪知道。”

冯宇川：“……”

劳尔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沙厂经理是谁。且一眼就认了出来。

咖啡馆的角落里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喝着咖啡的那位就是沙厂经理。姓柳。

“柳经理，让您久等了。”苏北穆走上前去微笑着打招呼。

柳经理只匆匆看了他们一眼，辨认出谁是约他的苏先生。

苏北穆拿出一个小口袋来放在桌子上，冯宇川觉得里面装的应该是大洋。

柳经理拿起布袋掂量掂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将布袋谨慎收好。

“说吧。”苏北穆意简言骇地催促。

柳经理：“话要先说清楚。我给你讲的事，出了酒店门我可就不承认了。”

冯宇川正要发怒，苏北穆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