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里一片寂静,只有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一道尖锐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黎景妍面前的尸体陡然睁开了眼,她却见怪不怪的将尸体眼帘合上,摘下手套接起了电话:“敏敏?怎……”
不等她说完,那头就传来了苏敏急促的声音:“小妍,你,你能帮我个忙吗?”
黎景妍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道:“出什么事了?我马上下班,不如我过来你家……”
“不,我,我现在不在家。”苏敏的声音似乎有点发颤:“等我回来咱们再见吧,方强的爸爸住院了需要钱,你能帮我送些钱去中心医院吗?我银行卡转你。”
“行,你别急,我马上去。”黎景妍不疑有他,在尸检报告上签上名字就走向了警局对面的ATM机,看清上面的余额,心里却蓦地一惊。
卡里整整多出了二十万!
“敏敏,方大伯是病得很重么?”她的语气顿时变得严肃:“你突然拿出来二十万,算是全身的家当了吧?就算方大伯他们对你好,但方强那个人渣这么对你,你……”
电话那头的苏敏陷入沉默,许久才隐约传来啜泣声。
黎景妍想起那些事,也不好戳闺蜜伤疤,只能长叹一口气道:“算了,但是你拿出这么多钱,自己还有钱用吗?要不我先给你转几万……”
“不用的小妍,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那一头的苏敏终于开口:“钱这种东西,我以后都用不着了,你……保重。”
什么意思?
不等黎景妍想明白这句话,苏敏就飞快挂了电话。
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怪异,紧拧着眉重新拨通号码,那一头却传来冰冷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黎景妍攥着手机的指骨已经发白,飞快拔下自己的银行卡冲出银行拦下一辆出租车:“您好,去铁路局老家属楼。”
十分钟后。
黎景妍急促的脚步声在扶手都落满灰尘的楼梯上回荡,终于到了苏敏家门前。
铁门上落满了锈迹,黎景妍看着那把苏敏出门时便会锁好的挂式铁锁放在柜子上,眉头皱得更紧。
难道她着急到了这种程度?
她再次拨通苏敏的号码,得到的回复仍旧是已经关机,不由得紧紧抿着嘴唇尝试着敲了敲门。
许久没有回应,她才从包里找出苏敏家里的钥匙,锁舌被转开的声音响起,门却仍旧打不开。
从里面反锁了?
黎景妍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拿出手机将通讯录划到中间,犹疑着叩了叩屏幕,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黎主检?”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却带了些疑惑:“这么晚法医科还有事?”
“是一些私事……陆队现在还在警队么?”黎景妍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语气带着些几不可查的颤意:“我想请您带着开锁的工具箱来一下我朋友家,在铁路局的老家属楼,门牌号是6栋……。”
陆南川用肩膀夹着手机,修长的手迅速拿过纸笔记下地址,英挺硬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笑意:“钥匙丢了?你身边的朋友都和你一样丢三落四的?”
电话那头并没像他以为的那样低咳一声掩饰尴尬,过了许久,黎景妍有些沙哑颤抖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过来再说吧。”
陆南川唇角的笑意逐渐收敛,收起纸条一把抓起工具箱:“明白。”
沉稳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陆南川已经换下了警服,长腿一迈没几步就上了楼。
黎景妍脸色苍白的盯着那扇门,修长的手紧紧扣在一起,黄铜的钥匙还插在锁孔上。
陆南川微微蹙眉,抬手打开了工具箱:“怎么回事?”
黎景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告诉我出了门,可门却是从里面反锁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才辛苦陆队过来一趟……麻烦你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有什么好麻烦的?”
陆南川安抚似得拍拍她的肩膀,拿着工具凑到门边开始破锁,没过太久,铁门就应声而开。
黎景妍紧抿着唇试探性唤了一声:“敏敏?”
天色已经暗下,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回应她,黎景妍皱着眉想要走进房间,陆南川却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先别进去。”
男人俊美的脸上面色凝重,目光紧紧锁在过道尽头。
黎景妍顺着他眼神看去,眸子突然一阵猛颤,紧紧攥起了拳头。
一只僵硬的手露在过道外面,黑色的手机被扔在一旁。
她面色惨白的看着那只熟悉的手,心里已经升起不妙的预感,却还是从包里拿出鞋套和手套带好,才强打起精神疾步走过去。
苏敏仰躺在地上,浓密的黑发杂乱的散开,面色青紫,瞳孔涣散,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枚镶着水钻的银色发卡。
那是方强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发卡……
“敏敏?”
黎景妍仍旧存着某种侥幸,一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一边抬手去探她的脉搏,手落在她颈侧片刻,才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
“死者苏敏,年龄二十四岁,尸体表面无明显外伤,无疾病史,面色青紫,瞳孔外扩,嘴唇及指甲发绀,眼睑合膜近弯窿部有点状血斑,初步推断是窒息。”
狭隘的楼道上已经拉起警戒线,黎景妍蹲在尸体旁语气平淡的开始尸检,精致清丽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波动。
一旁的助手急急忙忙的开始做记录,全然没发现这位在年纪轻轻就成了市局法医科主检的有什么不对劲,唯有站在门口正在和警员们下达侦查任务的陆南川察觉到了她指骨几乎捏得发白,向来笔挺的脊背都有些佝偻。
刚刚看见尸体时,她几乎哭得倒在地上不能自已,还是他通知了警员赶来保护现场。
现在能勉强平静下来做尸检,已经足够为难她了……
“陆队,我们在衣柜里找到了一顶金色的假发,茶几抽屉里找到一只打火机,死者随身的包里有一瓶防狼喷雾,其他证物还在搜集,检验科会马上过来提取DNA、指纹和脚印等痕迹。”
陆南川接过那位警员手中的证物袋,微微皱眉:“黎主检,死者吸烟么?”
黎景妍愣了愣,凭着记忆想要摇头,出于专业还是先检查了一下苏敏的指甲和牙齿才回答:“她不吸烟。”
“Dupont镀金朗声打火机,售价在75000左右,假如不是死者的东西……”陆南川犹豫了一阵才开口:“那么死者有什么关系密切的异性朋友么?”
黎景妍的眉头瞬间皱紧,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敏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父亲也只是个酗酒的赌徒,打火机不可能是他的,除此之外;”她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微冷:“就是她的前男友方强,但是那个男人游手好闲,东西也不该是他的。”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鞋柜旁,一张黑色的卡片露出一角,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黎景妍紧绷着唇角走上前捡起那张黑卡,看着上面的烫金字样淡淡开口:“STkana会所,是C市很有名的富豪俱乐部,这种东西不太应该出现在敏……死者这里,我想刑警队可以去那边调查一下这张卡的所有人。”
陆南川微微颔首,从她手中接过卡片才转头看向警员:“检验科录完痕迹之后就封锁现场,尸体带回法医科,调取附近监控并且询问群众今天是否有人来找过死者,将死者的前男友带回警局,小宋,你去STkana俱乐部调查持卡人。”
“张楠,我们回去继续验尸。”
黎景妍正要带着助手离开,陆南川却挡在两人面前面前淡淡开口:“张楠,送你老师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