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福祸无门

在我老家的炕上有一个柜子，是组合样式的。2米长，2米3高，分为上下2部分，下面大约80cm高，上面大约150cm高，都是中间对开门，两侧有山水画。我的奶奶说，这上面的山水画都是我父亲自己画上去然后烫出来的，柜子也都是我父亲亲手打造的。朴实干净，简单结实，从打我出生就一直陪伴着我，像我的父亲。

在老家的储藏室里，陈列着父亲使用过的工具。墙上斜挂着大小宽窄不一的各种锯子、钻子；地上摆满着各种刨子、墨斗、斧头、锛、等，工具箱里插满了各种凿子和铁锉、木锉、三棱锉。

奶奶曾经和我说过我的父亲，他说我的父亲是一个木匠。

父亲就是背着这些宝贝，走东家，串西家，替邻里做桌椅板凳门框窗户，给队里犁把镢把架子车……所有涉及加工木头的活，他都能干得了。如今这些工具被尘埃覆盖，见证着历史的恒久。

父亲的手艺是从哪来的？

按奶奶的说法是半个门里出身，我太爷刘青山那一辈留下过几本书，里面有涉猎土木建工、木雕木刻的内容。而且我爷爷是做土木建工工作的。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外出拜师学艺过，吃苦受累在外打拼多年终于学得一手好手艺。

父亲不善言谈，但却是心灵手巧，做木工活时，从来不用画图纸，只要是看过的东西，便能熟记于心给打造出来。

父亲虽然是个木匠，但是他是个不寻常的木匠。精确的说是模型工，一般木工都远远不及的，集电，钳，焊，木，画，与一身的全能。

过去，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买木料打制家具。奶奶说我父亲当时在通河小镇，算得上是做家具的高手了。

谁家孩子结婚了，或者谁家要添置家具了，都会来找他帮忙。

母亲总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不说话。

父亲做家具是花了很多的心思。他在给别人打制结婚家具的时候，会在床头靠背处刻上“鸳鸯戏水”，“百年好合”“龙凤呈祥”的图案。这些是父亲一刀一凿雕刻而成的，在市场上买都买不到的家具，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奶奶告诉我说，你父亲乐善好施，会的这些手艺是闲不住的。前院的窗户坏了，后院的床断了，父亲锛锛砍砍，随喊随到。而这些都是义务的，不会像现在出一天工要多少钱，只不过会管一顿饭、一碗茶而已。

他常和奶奶说“人家来找我干活，是信得过咱，去也是给人家帮帮忙，街坊邻居的，哪能收人家钱呢!”

父亲精湛的手艺和朴实的为人，赢得了更多的信赖和威望。

父亲喜欢喝酒，有的朋友为了答谢他，经常会给父亲送两瓶白酒。通常情况下，母亲会油炸一盘花生米，一份青椒炒鸡蛋，或者拍两根黄瓜，偶尔还会买一点卤猪头肉给父亲下酒。

父亲喜欢钻研创新，每一块木头经过他的精雕细琢都成了精美的艺术品。报废的边角料他都能拼凑出一个物件来，如“古典花架花窗”，“三清像”，“八骏图”，“钟馗像”“毛笔挂架”……

邻居家给了他一大块人造皮革，父亲如获至宝，他连夜裁剪，又找来棕麻绳，弹簧，木头……经过好几个晚上的叮叮当当，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对沙发在父亲的手里诞生了。红灰相间的大格子非常好看，左右两边还有扶手柄。一直都羡慕别人家有沙发的姑姑，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嚷嚷道：快看呀，这个沙发下面还刻着“老虎腿”呢!

奶奶说，记忆里，老家附近，只要有人家盖新房子，就会让父亲去做木工。从房子的门窗，到房顶的梁椽，父亲总会起早贪黑，干个没完没了。哪些可以做房梁，哪些做檩条，哪些做槽椽，哪些做檐椽一一计划好，再将那些不端正的木头用平锛削平，削直。

尤其是那梁，木材都是上好的，纹理紧密、质地更硬，不好理顺。父亲从一棵榆树轱辘，砍，锛，成为一座房屋的梁，是要费大力气的。使用锛是个技术活，弄不好会伤到自己。首先将木料放地上固定好，然后一脚弓腿后站，另一脚踩在木料上，右手举起锛削脚下木头的上翘处，又要小心翼翼注意锛下落时用力过度或偏斜时，伤着腿脚。

可是，父亲做起来是那样得心应手，粗糙的、不成形的材料，半天功夫在父亲手中就能排上大用场，就能够成为栋梁。

上梁是有讲究的，贴着“上梁大吉”的梁，在你父亲的指挥下，缓缓上升，父亲口中念念有词，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当鞭炮声想起的时候，梁稳稳地落在墙壁上，主人会拿来许多馒头，分散下去，孩子们笑着，捡着。你父亲这才会舒一口气。

奶奶每每说到我的父亲时，总会默默地流泪！说我父亲，明明与人为善，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好人”，却溘然离世。为什么“善人多磨难，好人不长命”？

但又总会教育我，“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凡事事有因必有果。善良之人总会被奸人所欺，但是要相信，好人总会一生平安。要想拥有真正的快乐，首先应该具备是善良，但是善良需要智慧的自我保护。

作为一个好人是非常简单的，但是想做一个智慧的好人却不容易。

佛家以慈悲为怀，其中的慈悲就有包含智慧的意思。经常有人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也是侧面警示我们：善良是需要保护的，而智慧正是它的“铠甲”。

善良必须有点锋芒，因为这世上本就不是所有人都善良——对该善良的人善良、对该冷漠的人冷漠，拥有智慧的善根，这才是善良的最高境界；不用讲究一味地善良，静下心来，用智慧的双眼去对待这个世界。

因为好人总是聚焦世界上那些受苦受难的人。

老天爷因果很明白，你自讨苦吃，那我就给你苦吃。

要瓜给瓜，要豆给豆。无关善恶，只关因果。

这个世界上实在是苦难太多了，你去对抗苦难，就把自己陷入到比常人更危险的境地中。

这个世界上，只有把道看的比生命重要的傻瓜们才能成为圣人和英雄。

偏偏上天最不在乎什么圣人、英雄，世间的法律道德管不了他，他有自己运行的规律。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想拯救世间的苍生，你能否承担得了这世间的戾气。

所有不长命的英雄都是被这股戾气吸走了，如同一个个黑洞吸附一个个恒星。

光明和黑暗每一天的斗争，不只在人间，也是宇宙的永恒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