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老公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接下来二十分钟，我们从王耀的姑姑口中得知，王耀这半个月尽然把药停了、他不吃药，不接受医院治疗，每天翻着日历算自己仅有的日子，甚至还有自杀倾向！王耀的父亲每天苦苦哀求，求着王耀吃药...！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家老人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耀是谁？是他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敢奢求王耀能够痊愈、能像正常人活着，只希望王耀能尽力，尽力多活几天陪陪他这个孤苦老人。

老人每天晚上觉都不舍得睡，后半夜经常来到儿子房间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老人家他怕，怕自己睡着后在醒来....儿子忽然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怕自己不能送儿子最后一程。

他怕儿子一个人在房间，被病痛折磨、

老人家想用仅剩的‘父爱’守护儿子、保护儿子！

这把年纪了他还能做什么？

“他说，他不想在给家里徒增负担...求家里让他解脱。”

“他说，如果他死了就把他的器官全部捐献出去...如果他仅有的器官能够给其他病人带来存活希望，那这是他人生28年来...活得还算有价值，不会留有遗憾。”王耀的姑姑泪流满面，她将王耀近半个月的状况大致道出。

我心中泛起了痛，这种痛就像把刀子，一点点割破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穿透我心里最后一扇大门。

“他说，他的肾已经留给了指定人选，他希望这个人能够好好替他活着，替他...做他未完成的事。”

“替他活着...”我大脑有些天旋地转，眼前有些发黑，甚至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不吃药、不做化疗是为了我啊，如果他接着长期吃药，肾脏就会受损，如果肾出了问题，出了炎症，移植的成功率就会大大降低....

我哭了，虽不是那种放声大哭，但也泣不成声；我不想克制眼泪，不想克制声音，不想再去克制生理反应！

什么恋爱需要过程、什么烂漫、什么培养感情基础、让一切都去见鬼吧、

我俩所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过程，这个男人我白纯爱了，不管他是为了我，还是为他父亲。

我在心中默默告诉我自己：白纯，从今天起你就是王耀的媳妇，王耀就是你爷们，你要当好一个老婆。

我偏头看向老妈，老妈在一旁抹着眼泪趴在老爸肩头，我又看向老爸。老爸双眼通红眼角早已湿润，老爸轻轻揉了下我的脑袋，将我揽在怀中柔声道：“我们走。”

“嗯”我重重点了下头。

话都说这份儿上了，爸妈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王耀把肾捐赠给指定人选就是我啊！

离开王耀家中，老爸开车快速来到人民医院。进入人民医院，我们一家子四处寻找王耀所住病房，医院的病号实在是太多了，我实在想不通哪来的这么多病人。

想要一份健康真就那么难吗？

老爸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跟着，可跟着跟着，我突然腰部失力，双腿没了知觉，我甚至都来不及惊叫，那一瞬间结结实实趴在地上，老妈吓了一跳惊呼道：“小纯”

老爸听到老妈惊叫声连忙转身，看向趴在地上的我。

我痛恨，痛恨这具身体、痛恨当年的我、我活着简直就是累赘！我终于体会到王耀为什么要一心求死了，或许“死”是我们这类人群最好的解脱。

我紧紧咬着牙绷紧神经，佯装让自己变得坚强一些，可越这样心里就越难受；愤怒、无能、暴躁、它们让我失去理智，我用双手狠狠地捶打地面，我恨...我恨我这没用的身体。

老妈连忙将我抱在怀中，用力抱紧我不断安慰道：“小纯..别这样...别这样，有妈妈在，有妈妈在。”

“都闪开”老爸似乎这一瞬间也克制不住情绪，他对身边围观人群怒吼，他那强健有力的双臂推开人群，快步来到我身前几乎快要跪在地上，老爸露出慈爱地笑容说：“没关系，走不了爸背你走，爸还没老，爸能背你一辈子。”

我什么都没说闭上双眼，只有不断放声哭泣，或许‘哭’是我释放心中压力最好的方式。老爸转身单膝跪地，我在老妈搀扶下趴在老爸背上，我双臂紧紧搂着老爸脖颈，我那哭声在老爸耳边旋转，其中还掺杂着老爸的哽噎声，我还感觉到从他脸颊落下一滴滴湿润，坠落在我手背上。

老爸流泪了。

老妈看着我被老爸背起那一刻，她松了口气。

为了节省时间躲避人群，老爸再次背着我带着老妈来到住院部三楼。背着我的老爸一直柔声和我说：“有爸在不要怕”我一直在他背上“嗯嗯”回应着，努力让腰部恢复知觉。

老妈在前面左顾右盼找着病房，最后老妈在前面喊道：“在这里”

老爸加快脚步背着我来到病房门口。这是间多人病房，病房很大，里面有八张病床。王耀躺在最里面，陪在王耀身旁的人应该就是王耀的父亲。

这么大动静，王耀肯定能听到，我和王耀目光默默对视，他渐渐对我露出笑容。

看他那苍白的脸，我手指不禁紧握，老爸没吭声背着我走向王耀。王耀在他父亲搀扶下站了起来，当我们仅有一步之遥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在老爸后背上猛然挥动手臂，一个大嘴巴狠狠抽在王耀脸上。

这个耳光打得实在是太响了，惊得病房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耀偏着头愣在原地，他没想到我会上来给他一嘴巴，王耀的父亲还有我爸妈都傻住了，谁都未曾想到，我会用大嘴巴做开场白。遐想一夜的开场白被我一股脑地抛到九霄云外，内心燃起的怒火让我彻底爆发，没错，我就想用一个大嘴巴把这混蛋打醒。

此时，整间病房特别安静，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看，可我并不在意。

“你是谁啊，为什么打小耀啊...”王耀的父亲愣了好半晌才问我，他语气不停颤抖，眼神中饱含怒火。王耀的父亲年岁应该比我爸大一些，面容淳朴，眼睛里充满浑浊和沧桑。

“爸”怔住许久的王耀拦住他父亲，王耀苦笑笑又对自己父亲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这两位叔叔阿姨是她的父母。”

“那她为什么打你啊？”

我让老爸将我放下，老妈连忙在一旁扶住我。腰部已经开始恢复知觉，我有了一定行动能力起码现在能站稳。我对着王耀的父亲礼貌道：“叔叔，我叫白纯，这是我父母。”

王耀的父亲看向我又看向我爸妈，他有些疑惑，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做什么。我平复心中怒火，想想刚才得举动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打人家干嘛？

“你怎么来了？”王耀笑呵呵地问我，显然他并没在意我刚抽他的那个嘴巴。

我冷笑一声，讥讽道：“听你姑姑说你要寻死，有自杀倾向？”

王耀沉默，王根生摇头叹息。王根生看向我，语气甚至带有哀求道：“孩子，求求你帮我劝劝小耀吧，我正给他想办法在给他筹医药费、我在给他找骨髓。”

“你听到没有？”我指着王耀，恨恨地说道：“你爸希望你活着，哪怕多活一天、两天....你是你爸唯一支柱，你要是死了你让你爸怎么活？”

我浑身忍不住有些发抖，下意识伸手握住老爸和老妈的手，感受着她们温热的手掌。这话不光是对王耀说也是说给我自己。

我要努力活着，我要与病魔做斗争，哪怕多活一天我也要斗下去。我不服，我才26岁，人生光景还长为什么要让我死？

我松开爸妈的手，转身将目光扫过病房其余几名重症患者，他们年纪都不算太大，十几岁到五十几岁每一位都患有重病，每个人都在死亡边缘挣扎，祈求死神的宽恕。

我走到王耀身前，看着王耀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对他柔声笑着，说：“老公，我们要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