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伍馨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被推进了焚尸炉，焚尸工将我慢慢推进火炉，我睁着眼睛看着他，想用力嘶吼，告诉他我还没死，可他只是对我笑了笑，然后将我推进火炉。

在漆黑的焚尸炉中，我听到金属摩擦地声音，我曾听说那是铡刀要将尸体闸断，只有闸断尸体焚烧速度才会大大加快...

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快就光临到我身上，最恐怖的是我还没死....我的心脏还在跳，感官还能感受到周边的一切，我耳中还听到老爸老妈的哭泣声...

焚尸炉内的火焰突然喷发，火焰将我包裹，我用力发声想要告诉外面的人我还活着，可却发现做不到....

冰冷的闸刀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我从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坐了起来，可当我坐起来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梦，这个梦让我心有余悸，让我好似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

我回过神，借着病房内昏暗的光，四处打量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自己在医院？我大脑不断运转，缓了短暂几秒钟才起自己今天住院这档事儿。

我起床换了身睡衣，用清水洗了一下脸整个人睡意全无，回想刚才那个梦我不由打了个寒颤，难道我真的要即将被推进焚尸炉吗？

我心中不由一阵苦笑，为自己感到悲哀，不过这也一下激发了我的求生欲。

活动着发木的身体走出了病房没多远，我彻底被惊住了；住院部走廊两侧不少病人，他们有坐、有倚、或躺....年龄上有、七老八十岁满头银白、中有四五十岁、下有十七八岁、甚至还有十岁往下....

我一路从这些病人身旁走过，又偏头看向一个间间敞开的病房，不由感慨一句；幸好我爸妈提前给我定了病房，也多亏家里有点底子，要不然自己不是睡在走廊，就是天天家里医院两头儿跑。

我正要掉头往回走，就听一旁病房内传来一阵哭泣声和呼唤声，我放慢脚步看向这间病房，只见一大家子有老有少围着病床，男女哭声参杂在一起，他们悲痛地呼唤着：

“爸”

“爷爷...”

“二叔...”

“外公....”

我后方跑来三四个人有护士，有医生，他们冲进病房驱散家属，这时我视野才变得开阔，看到床上躺着一名年迈的老人，他睁着双眼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那具年迈的身体枯瘦，瘦的好似就剩下一把骨头，很难以想象老人家究竟被病痛折磨了多久，究竟又得的是什么病....

后来我听护士说，这位老人家得的是肺癌晚期，由于年龄太大体内器官衰竭，前前后后老人家就撑了一个月！

病房内哭声一片，我艰难地挪动步伐向回走，没走多远我看到了一名病友，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没错，我所看到的病友正是下午做化疗时见到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年龄貌似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躺在地上，那地上铺着几层军用被褥，女人搂着小女孩看容貌应该是母女，只是母女二人为什么会睡到这里？孩子的爸爸又在哪里？

我和小女孩大眼瞪小眼，我偏头打量一番熟睡中的女人，心想这母女俩应该家境不好，否则不会睡在楼道，我轻声问道：“这是你妈妈？”

小女孩小心翼翼点了两下头，她好像怕把妈妈弄醒，我心中莫名一酸，对着小女孩轻轻摆了两下手，给她一个温暖地笑容对她说了声“晚安”小女孩也对我露出灿烂笑容，小声对我说了一句：“姐姐晚安”

当我回到病房，满脑子都是小女孩的笑脸，还有女孩的妈妈看样子年纪不大，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陷入窘境？我开始思索，如果我是小女孩的妈妈我会怎么样？

也许我不是一名妈妈，所以无论我怎么苦思冥想，都想不出那种场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好像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记得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过，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在看，你却没有什么感受，只因你的父母挡在你和死亡的中间，等你的父母过逝后，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死亡很抽象。

当一切发生后，我才发现原来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死神，死亡真的并不遥远也不抽象...这个夜对我来说是煎熬，或许我还没有做好被死神收割地准备，也没有做好被推进焚尸炉的心理，心中总再告诉自己我与其他人不同，我会活着，上天只不过和我开一个玩笑而已。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楼道里打地铺的母女二人，再次悄悄浮现在我脑海中，一想到那母女二人，我心里不禁泛起了酸楚，看着一旁空出来的床位，我从床上爬起，再次来到医院楼道找到睡在地上的母女二人。

那疲倦的女人已经醒来，她靠着墙壁将小女孩抱在怀中，给小女孩轻声讲着故事。

小女孩搂着女人的脖颈说：“妈妈我想家了。”

“宝宝，我们过几天就回家。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回到学校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儿了，现在你要听话知道吗？”

我走到母女二人身前，女人抬头看着我疑惑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姐姐”小女孩对我露出笑容率先打起了招呼。

我蹲下身子轻轻揉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然后看向小女孩的妈妈，这才发现女孩的妈妈长相平凡，皮肤暗淡无光，但是眉宇间却带着书卷气，在听她说话的语气节奏和声音情感，礼貌有加，想来也是个自身修养较高的女人，只不过她被孩子的“病”给拖垮了。

我对着她笑道：“我是这小妹妹的病友，下午一起并肩战斗过。”随即我又对小女孩露出可怜兮兮得模样，用商量的口吻道：“妹妹，姐姐一个人在病房里有些害怕，你和你妈妈一起来陪姐姐好不好？”

小女孩二话不说立即点头应道：“好，伍馨和妈妈一起陪姐姐。”

见小女孩答应，我心里莫名高兴起来，然而小女孩的妈妈阻拦道：“伍馨，不许去给姐姐添乱。”

我看得出女孩的妈妈眼中充满疑惑和堤防，她不知我的用意，也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人，也许怕我是个骗子吧。

我笑着说道：“我那里是单间有两张床，床位费都交过了空着太浪费，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吧。”

想来，话我都说的这么直白，女人应该能听得懂，可谁知女人还是委婉谢绝了：“谢谢你的好意，小孩子自控力太差晚上睡觉喜欢动，醒的频率高，会打扰到你休息。”

见女人如此固执，我有些无奈甚至有些挫败感，自己就是想发发善心，做点好事儿帮帮你，怎么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我无奈道：“大姐，就算你熬的住孩子也熬不住，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吧？这里的环境你也看到了，又吵又闹根本就不适合休息！”

女人听我一番话陷入沉默，她又何尝不想给孩子找一间舒适的病房？见女人看向怀中的孩子，我连忙对女孩伸出手说道：“是叫伍馨对吧？”

“是”小女孩乖巧应道。

“小伍馨和姐姐走吧，妈妈已经同意了。”

伍馨看看我又看向她妈妈，似是在等妈妈同意。伍馨的妈妈抬头看着我，她双眼有些湿润对着我轻声说了声：“谢谢”

她声音虽轻，可我听得出她是发自肺腑。或许，她们母女二人太久没有被关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