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妥当

顾青云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周氏和李氏正带人搜到这儿。

一见这阵势，他便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周氏正为丢失的南海紫珠烦恼，没工夫展现慈爱，便敷衍地朝他看去，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看不要紧，周氏的瞳孔骤然缩了一缩，疾言厉色道：“嬷嬷，去看看云哥儿腰上挂的什么！”

身侧的李氏定睛一看，顿时三魂掉了七魄。顾青云腰上竟缀着一颗紫色的珠子！

霎时间无数念头闪过，她又惊又怒又怕。惊的是这珠子竟然会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怒的是此事跟顾琼脱不了干系，怕的是儿子的前途。现下这么多人，侍郎嫡子若是传出盗窃之名，日后还怎么见人？

李氏飞快地想着对策，可惜已经晚了。

嬷嬷已经把珠子拿了过来，递到了周氏眼前。

李氏急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老夫人，这珠子是软的。”嬷嬷面露讶异。

李氏一怔。

周氏捏了捏那珠子，面露失望之色，“原来是紫色丝线缠出来的。”

随手丢给了顾青云。

李氏只觉得魂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大悲大喜之下有些茫然，直到周氏走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母亲，您怎么了？”顾青云一脸担心。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道：“方才你去了哪儿？”

顾青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李氏听罢，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好好好，好个顾家长孙，小小年纪便如此了得。”

顾琼闹这么一出假珍珠，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他知道是她做的，也完全具备反击的实力，只是放了顾青云一马，没有动真格罢了。

这是警告，也是示好。

李氏眼底划过一道暗流，如此厉害的小子，虽能与她共同对付周氏，却难保不会威胁到她的两个儿子……

顾青云不明白为何母亲突然夸起来顾琼，秉承着孝道，便跟着附和：“母亲说的是，豆芽菜确实聪明得很。”

李氏没想到被亲儿子噎了一把，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顾青云，只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

顾青云摸着脑壳，奇了怪了，他明明在顺着母亲，为何又要挨骂？

偏院里，顾瑶坐在顾琼身侧，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一脸不安。

“琼哥儿，你如何能预料到顾青云会来，又如何知道会被老夫人发现？”

顾琼拍了拍姐姐的手，轻声道：“我无法预料。不过，南海紫珠是御赐之物，找不到它，周氏就不会放弃，我迟早能找到机会把丝线珠子放在顾青云身上。何况，我的目的不是周氏，而是要让李氏看到。依李氏的头脑，不难猜出我的用意。只要这珠子挂在顾青云身上，李氏迟早会发现。”

今夜只是赶巧了，顾青云自己送上门来，又恰好被发现了腰间的假珍珠，真是天助她也。

顾瑶恍然大悟，可心中还是惴惴不已，“如此，会不会激怒了李氏？”

顾琼哂笑，“顾青云是她的软肋，即便激怒，短时间内她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上午给顾青云反下药只是对李氏的试探罢了。既是试探李氏对小儿子的宠溺程度，也是试探李氏的手段。

显然，李氏极爱幼子，手段也凌厉狠辣，不露痕迹。倘若真能“攻略”，让顾瑶在顾家过得好一些，不成问题。

顾瑶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看着轻描淡写的顾琼，她一时间感慨万千，“琼哥儿真的长大了。”

第二天一早，顾琼便拿了一条顾瑶绣好的帕子，直奔佛堂而去。

翠翘正在佛堂门口候着，一见顾琼，便惊讶地挑了挑眉，“夫人真是料事如神，琼小郎君果真来了。”

李氏在里面听见，缓缓睁开了眼睛，眸若深潭。

顾琼进去时，看到的是李氏跪在蒲团上的背影，却依旧拱手行礼，道：“姐姐知道婶娘喜欢绣帕，便又绣了条，差小侄送来，还望婶娘笑纳。”

李氏头也没回，淡淡道：“琼小郎君的礼，本夫人可不敢轻易收下。”

她一语双关，称呼也疏远了许多。

顾琼心知李氏是对昨日之事心怀怨气，倒也不在意，只温然笑道：“侄子行事没个分寸，这里给婶娘赔罪了。”

李氏听出了弦外之音，唇边扯起一抹自嘲，“怎么会，琼小郎君的分寸掌握得极好，准得很。”一下子就掐中了她的软肋。

李氏知道，她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住顾青云。顾青云那点搞恶作剧的脑子，根本玩不过顾琼。

顾琼只当听不出来，话锋一转，道：“姐姐绣得这幅图，乃是采薇之人。”

李氏眉尾一挑，若有所思，“哦？如此传说，孰真孰假尚未可知。”

“采薇之人”指不食周粟、采薇而食的伯夷叔齐，本是孤竹国国君的两个儿子。长子伯夷将王位让给了弟弟叔齐，传为佳话。

顾琼无非是要借此表达，她没有与两个弟弟争夺顾家之心。

李氏却想看到她的诚心。

“传说难以考证，不过从史实来看，孤竹君最疼爱的是弟弟，即便伯夷想要王位，也是争不过的。”顾琼淡淡道，“何况伯夷自小读书，深知礼仪孝悌，又无心王位，怎会与弟弟和长辈为难呢？”

李氏心中一动。不错，若是顾琼想要争夺顾家，莫说她，老太太和顾怀仁都不可能同意。他们三人合力，即便顾琼再聪明，也无济于事。

何况她的长子顾清风已经中了亚元，顾琼却身无功名，全无一拼之力。

这么一想，李氏只觉通体舒畅，松快多了。

她唇角微勾，道：“倒是个好故事，这帕子，婶娘便收下了。只是不知有什么能给琼哥儿回礼，倒叫婶娘头疼。”

听到称呼的变化，顾琼知道李氏被说动了，忙将绣帕呈了上去，半开玩笑道：“小侄的姐姐顾瑶身子骨不好，婶娘若要回礼，多多照拂即可。”

李氏恍然一笑。原本她还有三分疑虑，若是顾琼对家产无心，何必对她示好，以抗衡周氏？现下知道是为了顾瑶，又想到顾琼马上要离家前往书院，心中顿时宛如明镜，彻底放下心来。

同时也对这个一心关怀姐姐的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她接过帕子，温声道：“瑶姐儿是我的侄女，自然不能亏待了她。翠翘，去备些东西送过去。”

顾琼也放下心来。顾瑶是个女子，没有争夺家产的忧患，周氏也只是在衣食住行方面苛待了些。只要李氏愿意在这方面补贴，顾瑶的日子应该能过得不错。

“多谢婶娘。”顾琼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顾青云火急火燎的声音：“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