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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场乌龙闹剧

第12章 一场乌龙闹剧

书名:撒旦的复仇甜心作者名:深海本章字数:30396更新时间:2024-12-27 16:36:35

  易雅这番话看似简单,实则却暗含深意,也算是在帮着弟弟提醒这个太过压抑自己的女孩,他们的未来要如何发展。

  果然,聂隐俨然被这番话刺激到了某根神经,哑然怔住独自陷入深思。

  “小峋啊,你来帮妈妈的忙吧。”

  向儿子招了招手,易雅这是摆明要给聂隐留些空间好好思考,可惜她向来聪明机智的宝贝儿子,这次似乎没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妈,我去能帮什么忙啊?以前在家里,你不是都不让我进厨房的吗?你去忙吧,我想留下来跟姐聊会儿。”

  母亲越是表现出对聂隐跟小舅舅乐见其成的样子,顾峋心里自然越是不舒服。

  只是他着实有苦难言,也就只好装傻充愣地不去看母亲眼色示意,且还故意把平时都不会叫的称谓“姐”给搬出来,好像故意要跟母亲作对似的。

  而易雅也没有再勉强,反正她要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或改变的,留下眼睛都快长到聂隐身上的顾峋,她便独自走向厨房准备晚餐。

  “你真的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吗?”

  沉吟良久,顾峋终究还是只能问出这样苍白的一句话来,徒惹得自己心头阵阵刺痛。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聂隐的心思似乎还困在适才易雅的一番话里,所以给出的回应有些似是而非。

  只剩下一对少男少女各怀心思的客厅,自此又再陷入沉寂。他凝望着她,她则目光涣散在不知名的虚无中。

  顾峋原本有很多话想问的,很想直接告诉或是问问聂隐,知不知道十年前险些害她被困死在废旧厂房里的人就是易少寒?他很想知道,若是她知道这个残酷真相后,还会不会继续留在小舅舅身边?

  可是看着她沉静得犹如一潭死水的面容,他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也问不出了。

  自从易家老宅那场峰回路转的父权鉴定事件后,不仅仅易少寒在易诚的授意下开始调查此事,被彻底冷落也随之冷静下来的欧婉秋,反复思量过后也不甘心地着手试图查出真相,并对曾经深信不疑的慕容娇产生了疑心。

  就在易少寒去找军区总医院的医生质问时,欧婉秋也再次联系上了慕容娇。

  “娇娇,为什么你传给我的父权鉴定竟然会是假的?”

  以前欧婉秋来到Bloom时,总是带着颗无比欢愉或至少是放心的心思,怀着这样压抑着焦躁愤怒的情绪来到这美容会所,还是头一次。

  “哎呀秋姨,才几天不见的功夫,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啦?”

  慕容娇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欧婉秋掩都掩不住的怒意似的,依然巧笑如昔地招呼着她,依照惯例先吩咐人送上特色花草茶。

  “您刚刚说什么来着?父权鉴定是假的?这怎么可能?”

  待把人先安顿到VIP休息室的沙发上,慕容娇才故作惊诧地提起这件事来,听欧婉秋大致讲完在易家老宅发生的事后,更是露出一脸瞠目结舌的样子。

  再次为此好生感慨,充分表示出自己的不知道情后,慕容娇才假模假样地取出手机,当着欧婉秋的面拨通了那位医生朋友的电话。

  “喂?是肖主任吗?恩,我是慕容娇啊……对,我是想问下关于上一次请您帮忙的那件事……您已经知道了?这……哦哦,原来是这样……”

  见举着手机的慕容娇跟电话那端的肖主任好一阵交流后,方才露出悄然大悟的表情来,欧婉秋开始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她,脸色不禁有些尴尬泛红。

  “秋姨,肖主任说早些时候寒哥哥已经找过他了,所以他以这件事进行了调查,才发现原来是个乌龙事件。”

  在挂断电话时,慕容娇便先摇头苦笑了一下,然后才讲解起来。

  “乌龙事件?”

  欧婉秋的眉心霎时紧蹙,显然还搞不清是何状况。

  “对,我听肖主任说,之所以会出现一份易伯伯与聂隐是父女的鉴定结果,完全是由于之前负责的杨医生被突然公派出差,而接手的又是个新人……哎,说来也着实有些奇怪,这位新人说当时发现聂隐的父权鉴定结果单上,写着的另一个名字竟然不是易伯伯的。”

  从最初就已经计划到这一步的慕容娇,不可谓不是名实力派好演员,表现的竟然好像对此真的完全不知情似的。

  幸亏她慕容大小姐没兴趣去演戏,否则只怕全世界的影后奖项,都要被她一人包揽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听到这里,欧婉秋还算聪明的脑袋已经几乎可以想像出之后的发展了。

  “要不怎么说奇怪呢,那新人看到时就以为是哪个环节搞错了,毕竟打错人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他虽然是新人,但是由于被领导特意交待过,所以知道易伯伯身份尊贵,怕最后这低级错误会落到他的头上,就自作聪明地重新打印了一份鉴定结果。也就是我之前找人帮忙提前偷拍出来给你,也是后来被寒哥哥取走的那份。”

  故意没有立即说出重点内容,慕容娇话里话外透出来的,都好像只是在单纯的解释“乌龙事件”。

  可是欧婉秋是何等人物?在解开虚伪鉴定结果的一重迷雾后,很快便以意识到另一件事。

  既然易诚与聂隐不是父女关系,那么这个写着聂隐名字却给出是父女关系的鉴定结果,又是从何而来?那个被“乌龙”篡改掉的人名,又是属于谁的?

  “哦,原来是误会一场!娇娇啊,你可别跟阿姨见怪啊,阿姨之前只是有点着急,可不是不相信你。”

  欧婉秋终究是沉谙人际关系和语言艺术的人,所以哪怕心中又涌现出更多疑问,却并没有急着去追问,而是先忙着缓和之前略显火药味儿的气氛。

  “哎呀秋姨,您这说的哪里话呀?咱们之间哪里用得着这么客套?我当然知道秋姨是相信我的,否则也不可能让我帮忙那么私密的事。”

  笑得双目弯弯的慕容娇,俨然与易夫人的城府还要深得多,完全掌控住了事态发展。

  她从来不是愚昧之人,所以最初给欧婉秋那纸伪造出的鉴定结果时,就不是傻傻地指望仅凭那张纸就能拆散易少寒与聂隐。

  早在发现有两份与聂隐有关的父权鉴定单时,她便已经谋划好了这出连环计,她要的不仅是夺回所爱的男人,更惦记着要彻底毁掉那个敢与她夺爱的女人,誓要将其一击即溃,永远都没办法再跟她抢寒哥哥。

  永远!

  “对了娇娇,你刚刚说那位新人医生,是因为看到聂隐另一份鉴定结果是父女的单子上,写的人名并不是老易,所以才自作聪明地重打了一份的?”

  又拉动扯西地绕了好一圈,欧婉秋才状似无心地又提起这个话题来。

  “那就奇怪了,文轩当时可是只找杨医生替老易跟那丫头做的鉴定啊,怎么突然又冒出另一个人了?你知道被改掉的那个人名是什么吗?”

  故作镇定随意地一问,面上虽不动声色,但欧婉秋的心却已经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纵然已经证实聂隐不是易诚的私生女,可她却依然对聂岚的事有些介怀,连带着便十分关切起聂隐的父亲到底是谁的问题。

  “这个嘛……哎,刚刚肖主任倒是有提到,因为寒哥哥去时可是很执着地把这事追问了个清楚。可是秋姨,我觉得跟聂隐被鉴定为父女关系的这个人,您不知道反而好些。”

  慕容娇满面为难地婉拒着回答,可是她越是这副样子,显然越让人想要知道真相是什么。

  更何况还是对此上了心的欧婉秋呢?她自然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并拿出“反正少寒已经知道了,你不说我也早晚会知道的,不如早点告诉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之类的说服借口来。

  又犹豫迟疑了好半晌后,慕容娇才好像执拗不过地点了头。

  “在被鉴定为与聂隐是父女关系的单子上,原本写着的名字是——顾文轩。”

  轰隆!

  白天时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到了黄昏时分突然狂风骤起,雷声阵阵。

  碧水别墅里,刚刚将煲好的汤端上餐桌的易雅,被突然响起的那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背脊泛凉地瑟缩了下肩膀,随即便又险些被飞溅而出的汤汁烫伤。

  “妈,你没事吧?”

  帮着上菜的顾峋见状,匆匆将手上的菜放到桌上,捧起母亲细白的手仔细查看。

  “没事,你看,不是没溅到嘛。真够丢人的,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被打雷闪电给吓着了,回去可不准告诉你爸啊!”

  自嘲地笑着抽回手,转身回往厨房时,易雅还不忘提醒儿子一句,免得被老公知道后会为自己担心。

  虽说她与顾文轩最初完全是因两家利益联姻而成的夫妻,可是这二十余年来,过得倒也还不错。尽管没有那些轰轰烈烈的恋爱过程,但谁又敢说细水长流、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不是种更为稳重沉厚的感情呢?

  就算没听过那温文尔雅的内敛男人说过一句动听情话,但易雅对两人间的感情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漫长的岁月带给她的,不仅是个相濡以沫的爱人,更是个美满温馨的家庭。

  老公是有事业、有品位、更有样貌的公认绝世好男人,儿子也长成了临风玉树的小男子汉,女儿虽然被宠惯得娇纵任性了些,可跟她这个妈还是很贴心的。

  有夫、有子女如此,妇复何求呢?

  想起这些,易雅无论身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境,都会不由自主地勾唇浅笑,那份身为人妻、人母的满足感与幸福感,任谁看到都会为之动容、为之羡艳。

  聂隐也是如此,每每看到易雅露出那样的笑容时,她都会被感染到。

  但过去她只是觉得羡慕向往,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有天也会露出那样的笑容来。可是如今在她与易少寒共同生活着的碧水别墅里再次见到,却让她生出种难又言说的微妙感觉。

  看着易雅幸福的笑,她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撒旦男,想起他们所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来……

  就在聂隐为此失神时,已经出去一整个下午的易少寒正好踏着风雨归来。

  “宝贝儿,是在想我么?”

  顾不上其他人,易少寒才进门,便将仅仅分开一个下午就让他想到心神不宁的小女人给捞进怀里,俯首对着那诱人的粉嫩樱唇就是一记深吻。

  根本没机会回应他“自恋”问题的聂隐,只能瞠大双眼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放大俊颜。

  明明他与中午离开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在与他对视的瞬间,以及感到唇齿缠绵间细微的变化,还是让她敏感地捕捉到些许异常。

  难道是下午他出去忙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不过易少寒的“异常”,却只让聂隐在两人间无比亲密的细微处,发觉到了蛛丝马迹,而等到“一家人”落座用餐时,便再没有半点痕迹可寻。

  而当易雅问起他下午去军总那边是否有所获时,易少寒只是避重就轻地讲了肖主任给出的那个“乌龙事件”答案,将一切暂时归咎于新人医生犯下的低级错误,对于被篡改前的那份鉴定单则只字未提。

  入夜,风雨仍在肆虐着。

  易雅与顾峋走后,易少寒简单收拾一下卫生后,便抱着聂隐上楼回了卧室。

  “宝贝儿,我现在好像一时半刻都不想离开你了,怎么办才好?”

  易少寒知道习惯内敛沉默她其实有多聪明,所以已经隐约猜到她正在想什么,便故意说一些无赖的话,想要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开。

  “别闹,我有正事要问你。”

  太多的经验告诉聂隐,再被撒旦男这么无赖痴缠下去,只会有一种结果——她被他拆吃入腹。

  易少寒哪里肯轻易放开她,最后筋疲力尽的聂隐只能装成乌龟,任易少寒折腾。

  因为在军总医院的调查结果,易少寒睁着眼到天亮,一夜未眠。

  看聂隐,她紧紧的靠在他的身边,睡的安心香甜。一时间,易少寒的心中充满了甜蜜,轻轻在她脸上印了一个吻,然后小心翼翼地起床洗漱,决定趁着上午的时间,约某人出来好好聊一聊。

  地点:碧水别墅附近的咖啡厅。

  人物:易少寒及其姐夫——顾文轩。

  顾文轩虽没有亲自去调查鉴定结果的“乌龙事件”,但昨天易雅回去后,已经跟他说过易少寒透露给她的讯息。再关联他原本就比别人都清楚的一些内情,聪明如他,很快便大致整理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来。

  当然,这是在他不知道慕容娇在这其中做了手脚的前提下,所以他能推想到的情况,也就大致是慕容娇故布疑阵,展示给他们的“真相”。

  “姐夫,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单独约你出来见面吧?”

  同样都是聪明人,易少寒昨天晚餐时选择性透露给姐姐的讯息,也是间接要透露给姐夫知道的。

  最初负责做易诚与聂隐父权鉴定的杨医生,正是顾文轩主动请缨去找的,要不是之后杨医生突然被临时公派出差,接手的医生又是个糊涂新人,以至于弄出让易家人虚惊一场的“乌龙事件”,只怕没人会知道竟然他也跟聂隐做了份父权鉴定。

  这也正是慕容娇如此大费周章的真正目的所在,要是没有之前利用欧婉秋造成的“意外”,谁又会去注意到聂隐真正的生父,已经被“鉴定”出来了呢?

  “首先我应该谢谢你,没有直接告诉易雅和小隐。”

  并没有徒劳地掩饰或解释,顾文轩对于妻弟的试探,等同于直接给出了肯定答案。

  他也是真心感激易少寒没有立即把真相公布,而是选择先瞒着相关的人,找他出来单独面谈的这种做法。

  “姐夫,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聂隐父亲的?”

  一口一个姐夫,易少寒自然是故意在用这种方式,刺激、讽刺着面前依然满面淡然,温润如昔的男人。

  倾城国际的创始人与易氏副董事长这夫妻二人的伉俪情深,二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早就已经是A市商界内外的一段良缘佳话,甚至还有许多人将他们推举为新时代的模范好夫妻。

  可就是这位被誉为绝世好男人、新时代好老公、完美成功典型的男人,竟然有个不被世人所知,已经二十岁的私生女!

  这要被宣扬出去,岂不是狠狠给了那些视其为好老公标兵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更是会让这对模范夫妻,立时成了天大的笑话!

  而与此同时将要严重影响到的,除了易雅视若童话般圆满美好的家族外,还有与他们夫妻紧密相关的,他们各自的事业。

  当然,此间最让易少寒担心和为难的,还是尚被蒙在鼓里的聂隐,以及姐姐易雅。

  换作其他人倒还罢了,可她的亲生父亲竟然就是顾文轩,这让将易雅视若养母般地位的她此后如何自处?又要让易雅如何再面对这个当亲生女儿看待了整整十年,实际却是她最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所生的女儿?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易少寒都决定暂且不把真相透露给更多人知道,而单独约见顾文轩,自然是为了跟他共同商讨出一个把伤害降到最低的解决办法。

  “少寒,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在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后,才意识到小隐有可能是我女儿的。不瞒你说,其实无论是在与你姐结婚前,还是已经结婚二十年的现在,我心中真正爱过的女人,始终只有小隐的母亲聂岚一个。”

  再次提起曾经的初恋,顾文轩不禁喟然长叹一声,目光幽幽转向窗外雨后却依然阴霾的天色。

  那是段任何时候回忆起来,都能让他既感觉到无比甜蜜,又无比痛苦的过往。

  那时的聂岚与现在的聂隐着实相像,无论是冰清玉洁的外表,还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自己扛的脾气,都像得那么如出一辙。

  任手中白瓷杯里的咖啡冷掉,已经完全陷入往事陈述中的顾文轩,从神情到语调都随着当年的经历起伏而变化着,偶尔抿上一口咖啡滋润喉咙,却根本没有尝出是何种滋味正滑过干涩泛苦的喉间。

  就算是一杯最为纯浓的黑咖啡,又哪里极得像遗憾往事带给他的感受苦呢?

  “当年聂岚带着新男友来跟我提分手,我竟然就那般愚蠢白痴地相信了,甚至还幼稚地转头就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与见都没见过几次的易家大小姐结婚了……现在想来,岚岚她独自一个人生下了我们的女儿,应该还在那期间得知了我的婚讯,她当时的心情会有多么委屈痛苦?而我……而我竟然在二十年后,才知道这一切……”

  越说越是痛苦难挨,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顾文轩,哪里还有传说中那倾城第一儒商的风采?

  他将沾染凉意,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脸,深深埋进了双掌之中。

  “少寒,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怪我辜负了你姐姐,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我现在满心都是聂岚,对于她的愧疚,已经深重到让我再顾不得其他的人了。你姐姐没有错,岚岚没有错,小隐她更没有错……那么,错的就只能是我了,要怪也只能怪我年少时太过轻狂……不,那时的我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大笨蛋!竟然她说不再爱我,就相信她真的移情别恋了……”

  当下的顾文轩已然情绪失控,说出来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但是他那深入骨髓的自责与痛苦,却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感受得到的。

  也正如他所言,易少寒心中的确是怨怼他辜负了姐姐的,毕竟易家内外谁都知道易雅有多在意这个丈夫,有多宝贝他们共同经营起来的这个家。

  最初时,其实他们都是同样骄傲的世家子弟,易雅也曾经反对过父母为她安排的这门婚事。但是在结婚以后,她却渐渐爱上了这个总是儒雅知礼的丈夫,一颗心都在不知不觉便流逝而过的岁月间,对其越陷越深。

  要是被易雅知道她所爱的男人心中,不仅曾经有过个深爱难忘的女人,甚至在他们并肩共行了二十年后的今天,心中仍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又当情何以堪?

  仅仅想到这里,易少寒便不由得头皮发麻,心头更是阵阵抽痛。

  易少寒与顾文轩单独会面所商定出的结果,很是默契地选择了暂时隐瞒真相,且尤其不能让易雅和聂隐知道此事。

  当被世上最亲近的两个男人决定共同“蒙骗”的聂隐醒来时,易少寒已经亲自做好丰盛的午餐,又亲自用抱的把她从卧室转移到卫生间洗漱,再抱到餐厅里去吃饭。

  “喂,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该不会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最爱吃的菜,聂隐忍不住满目狐疑地看向正笑得有些让她心里发毛的撒旦男,总觉得最近他所作所为都有些太过诡异。

  且不论十年前他对自己做的那些“惨绝人寰”的事,单就他们重逢后来说,他也一直都是个冷厉狠绝又霸道冷酷的恶魔典型。可是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总是对她温暖如春风拂面,甚至堪比传说中“二十四孝老公”的样子了?

  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天下绝对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他突然对她这么好,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在!

  人心难测呀,他撒旦男的心就更是如海底针一样难测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怎么没有?你现在不就正吃着么?”

  “……”

  “小白痴,我易少寒宠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奇怪的?别整天胡思乱想了,依我看你真是闲着了,要是有功夫,还是多研究研究怎么能把爷我伺候得更好吧!”

  半真半假地笑着调侃了一句,但易少寒手上却仍不忘给他的“小白痴”,不停地夹着菜。

  顾峋来时说的那“又瘦了,又没好好吃饭”云云,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实际一直在易大少爷心里被膈应着呢。所以他今天中午亲自坐这么一大桌子好菜,有一大半就是报着要开始将这小女人养胖些的目的。

  边埋首解决面前已经堆得小山一样高的菜,聂隐边快速整理着思绪,想着怎样把昨晚没能问出口的疑惑,用更加有技术的方式向撒旦男重新提问。

  跟这外表比恶魔冷酷,内里更是比恶魔还要狡诈的男人交流,不讲技术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直到吃得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聂隐转个不停的一对墨丸似的黑眸,方才渐渐显露出坚定光芒。

  可是终究“人算不如恶魔算”,她还不及开口,易少寒已经抢先堵住了她想说的话,再次掐断了她的念想。

  “我等会儿还得回趟老宅,军总医院那边查到的事,我还没跟爸爸说过呢。虽然那个肖主任给出的理由有些牵强,也有好些漏洞存在,但至少也算给出了个交待。而那位犯错的新医生也已经被辞退处理,我想这件事就此了结倒也好。”

  这是易少寒早在回来前便已经想好的理由,他怎么会不知道聂隐一直想问他的是什么?可是真正的答案,他是绝对不能告诉她的。

  “你也知道,我爸跟我妈的感情一直存在问题,现在更是已经亮起红灯了。我怕再深究这件事,会彻底毁掉他们好不容易才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婚姻……”

  在反复思量后,除了拿出父母的婚姻大事来做借口,易少寒暂且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说服他聪明的小女人了。

  幸好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把确实已经陷入危机的易诚与欧婉秋的婚姻状况搬出来后,聂隐的确没有再追问那个“乌龙事件”漏洞百出的疑点。因为她觉得他给出的理由十分合理,要换作是她,为了不让父母的婚姻出问题,也会选择不再深究这件事的。

  可是尽管能够理解,但聂隐还是忍不住继续疑惑猜想,若是真如撒旦男所说,那位军总的新医生会因看错而篡改了结果,是否意味着除了她与易诚的父权鉴定,还有某人也趁此机会跟她做了份同样的鉴定,而且结果还是与易诚截然相反的?

  聂隐的确太过聪明,所以哪怕易少寒故意含糊其辞,半真半假地把易雅糊弄了过去,她却仍能抓住那几处疑点去反复推敲,竟然也探索得几乎临近真相。

  不过她也只能猜想至此,没有事实证据辅佐,她终究也无法推断出与自己做另一份父权鉴定的人,就是顾文轩。

  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吧。

  易少寒下午回往易家老宅的同时,在易诚示意下被所有人当成“空气”对待的欧婉秋,却正巧刚刚离开不久。她让专属司机开车载着自己去往Bloom,跟约好一起去美容护肤的妹妹碰面。

  欧婉秋虽然也有许多朋友,但大多都是无甚深交可言的名媛贵妇们。

  若是换作平时,一起去逛个街、打个牌什么的还成,但要真正想分享心事,为自己找个分忧的朋友,她还真是一个都没有。

  所以当想找人倾诉、找人商量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时,她所能想到的人,便只有同胞至亲的妹妹了。

  到达Bloom后,她们先是依例做了些美容项目,而在这期间不仅有技师在旁,还有慕容娇陪着,所以姐妹俩自然只是聊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直等到进入两人间的SPA浴室时,欧婉秋才找到机会打发了其他闲杂人等,争取到一段与妹妹单独相处的宝贵时间。

  没有再多说废话,欧婉秋直接将父权鉴定乌龙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最后意外得知聂隐的生父竟然是长女婿顾文轩的事,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给了欧婉春知道。

  “春啊,你说现在姐该怎么办才好?你是没看到,老易现在简直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要再这么发展下去,他跟我离婚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了。”

  想起中午出门时易诚还对她视若无睹的冷眼,欧婉秋便不由得哀叹连连,轻抚着发疼的心口,满面的愁云惨雾。

  “是呀姐,这世上最难测、也最难掌握的就是男人心,尤其是成功男人的心!虽然这次证明了聂隐不是姐夫私生女是好事,可他若揪住你诬蔑了他这事不放,还真有些不好办。但若换个角度去想,聂隐是顾文轩私生女的事,或许会成为改善你跟姐夫之间关系的一大机会也未可知。”

  思虑半晌后,欧婉春才沉吟着开口,霎时便成功引去了姐姐的注意。

  “机会?你快说说,怎么会成为一个大机会?”

  如今欧婉秋为了挽回心爱的丈夫,什么样的办法都愿意去尝试。

  更何况她在最初得知聂隐身世真相时,她心中也电光火石地想到了些什么,只是没能也没时间去想得通透罢了。

  所以听妹妹这样一说,她立时便有了兴致细听。

  欧婉春见状,却并不急着把话说清楚,而是先暗自勾起抹意味颇深的复杂浅笑,将铺满花瓣的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身上轻轻拍打着,垂着眼帘就是不立即开口。

  直到欧婉秋等得急了,又再三催促后,欧婉春才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你和姐夫因为误会而造成的婚姻问题上,姐夫其实也是一样的,由于没有更棘手的问题困扰他,自然就会整天反复想着这一件事。”

  现在公司里的事主要都交给了易雅和少寒姐弟俩在管,再加上其他易家人的协助,除了还挂着个董事长的名,在偶尔重大会议或公司年庆时需要出面外,易诚已经可谓完全处于退休状态了。

  所以对于妹妹这番话,欧婉秋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跟老易之间的问题其实早不是朝夕间的事,只是过去他都忙于工作,两人甚至连为此吵架的时间都没有。但现在不同,他完全有时间也有精力来跟她纠缠这件事,更何况她现在又完全处在理亏的劣势上,自然只有任他责怪的份。

  “原本易雅的婚姻问题,跟你这继母亲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姐姐。你想想,如果现在顾文轩竟然有个私生女的事,被媒体宣扬得众所周知,必然会惹得易雅作出些极端反应。”

  欧婉春的语调不急不徐很是从容,她看得出不住点头的姐姐,已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姐姐,其实有些话我原本不打算说,毕竟你嫁到易家就成了易家人。而易雅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毕竟是姐夫的女儿。可是现在见姐夫对你竟然说冷落就冷落了,我觉得姐姐你也不应该再那么犯傻了。难听点说,若是姐夫有一天没了,你觉得易雅会怎么看待你?到时候还能护着你的,当然只会是你的亲生儿子少寒。”

  说到这里,欧婉春伸出手,拍了拍相邻SPA池里姐姐的滑腻肩膀,相信她定然听得明白自己话中再清楚不过的深意。

  以前的欧婉秋纵然对易雅有些忌惮,但由于是全心全意向着易诚、爱着老公的,所以从未曾认真想过等到百年后,易氏财产要如何分配的问题。

  然而这几日易诚因父权鉴定的事对她所表现出来的失望、冷落,再加上妹妹犹如当头棒喝般的提醒,让欧婉秋忽然意识到,自己到了这把年纪还一味抓着私人情爱问题不放,着实太过幼稚可笑了!

  冷静下来一想,莫说当年的易诚有没有爱过自己,就算曾经爱过,经过这二、三直年的消磨,想必到如今也没有多少感情在了。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因为一场误会,就带着整个易家开始孤立自己?

  Bloom高端美容会所,VIP区,SPA双人间。

  明明身在由高科技SPA池,始终保持着最佳温度的精油花瓣水中,可越想越是心寒的欧婉秋,却觉得从肌肤一路冷到了骨头缝里。

  妹妹的话让她真真听进了心里,开始慎重思索自己应当如何摆脱逆境,如何争取到易家更多的权益。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儿子的将来争取更多。

  现在易雅可就已经是集团副董事长了,可她的少寒呢?还只是总裁而已!

  再这样发展下去,很明显以后易氏的大权,定是要落在非自己所生的长女手中。也正如妹妹所担忧的那样,等到易诚百年之后,手握大权的易雅哪里还容得下她这个后妈呀?连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只怕也会被排挤。

  易诚现在虽然不待见她,但欧婉秋心里清楚,无论是碍于易家脸面,还是欧家的背景,到底也是二、三十年的夫妻了,他终究不会为这点误会就与自己离婚。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并不是如何修复他们的夫妻关系,或者说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不是使些手段就能化解的。相比较而言,尽快利用所有机会打击易雅,为儿子争取更多在易氏中的地位、权势,才是她最应该去做的头等大事!

  理清思路后,欧婉秋的困顿哀伤霎时一扫而空,为了帮儿子争取更好未来的动力,成功重燃起了她的熊熊斗志。

  “春,你说得太对了,我不应该再小女儿心态地困在这些小情小爱里。聂隐是顾文轩私生女这件事,虽然与我个人看似没有什么关系,但你说得对,这的确是打击易雅的一次大好机会!”

  侧过身来抓过妹妹落在自己肩头的手回握住,欧婉秋的双眼已然激动得闪闪发亮。

  “我们都是女人,自然清楚家庭和丈夫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有多么重要。一但‘后院失火’,易雅必然就会顾此失彼,没准因此就会影响到易氏。到时候,就算老易还想偏袒,只怕都没那么容易,这样我家少寒自然也就能借此赢得更多董事和易家人的支持。”

  如愿看到姐姐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了,欧婉春唇畔的笑意不禁更深,不过她过度欣喜的表情落到欧婉秋眼里,自然顺理成章地理解当成是妹妹在为自己的醒悟开心。

  “不过公布顾文轩有私生女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咱们可就要从长计议了。”

  欧婉春真的太过了解自己姐姐,所以提前便说出她心中会有的顾虑,以便让她更相信自己都是在为她考虑绸缪。

  就算两人是至亲姐妹,但女人心终究才是这世上最善变叵测之物,所以经营起来更要处处小心谨慎。

  “恩,没错,毕竟现在老易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打探到真相。依少寒的性子,在军总的调查到的结果,肯定不会让易雅知道,顶多只会跟他爸商议。而老易知道后自然也不会让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为了保护女儿他肯定也会把这事压下来。”

  不停转动着脑筋,欧婉秋始终没有忘记,她最重要的基本原则是保全好儿子,要对付易雅也应该是在这最基本的前提保障下。

  “所以,我们必须想个万全的办法,否则很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就算这事公开后影响到了易雅,也难免会让老易他们怀疑是少寒出卖了他姐姐、姐夫。这样一来,要怎么才能既把消息透露给媒体,又不让所有人察觉到消息的具体来源是我们呢?”

  默默打量着纵然已经冷静下来,却终究难免关心则乱的姐姐,欧婉春再次忍不住暗自感叹——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只大自己一岁的姐姐?

  论样貌身材,她们姐妹像足了七八分,所以根本分不出太明显的高低来。

  论出身修养,几乎同龄的她们,自幼的生长环境与接受的教育,都是完全一样的,自然也谈不上谁比谁差。

  论手段魅力,她们同样也都在伯仲之间,从在学校里开始,追求他们的男生数量就相差无几。

  可是尽管如此相似,偏偏她心中最爱的那个男人,自小到大,眼里就只有她这个明明与自己没什么不同的姐姐一个。

  要不是姐姐鬼迷心窍地迷上了周荃的老公,并最终成功挤掉那易诚原本上位,只怕她还无法成为华茂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每每想到这些事,欧婉春都无法自抑地心如刀割,哪怕她最终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男人,但却又不得不无时无刻地想到,她全心爱着的老公,心中其实根本没有她的半点位置。

  因为在他心里,她始终都只是个替代品,只是她姐姐的悲哀替代品,而已。

  不过,要仅仅这样倒也罢了,如果她没有因为意外而得知到那个惊人的秘密,或许她也不会想到要向自己的亲姐姐实施报复。

  毕竟最后与华茂春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就算他心中还有着姐姐,可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泽涵,而且这二十来年他对自己也不可谓不好。

  可偏偏世事难料啊,那个意外得知的秘密,彻底将她心中对姐姐的最后一丝情义与包容,给击得粉碎!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姐姐尝到她所承受的痛苦,无论以怎样的手段,她都要毁掉姐姐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所有,一切……

  “春,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帮姐姐好好想想啊,这事到底怎么做才好?”

  被欧婉秋摇了好半晌手臂,神思飘远的欧婉春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表情僵硬须臾才重又缓缓扯开温暖无害的轻浅微笑来。

  “姐姐别急,我刚刚就是在帮你想怎么办才好嘛。这事其实也不难,姐姐那么聪明的人,要不是因为关心则乱哪,肯定也早就能想到办法了。”

  取过池边平台上放着的红酒轻抿了一口,欧婉春润了润微干的喉咙方才继续。

  “顾文轩有私生女的消息,肯定是由媒体宣扬出去效果才最好,不过消息源的发布者当然不能被怀疑到少寒,也同样不能跟咱们姐妹有关。这样一来,惟一靠谱又何理的途径,自然就属负责做鉴定的医院啦!”

  看着妹妹别具深意地眨了眨眼睛,欧婉秋边默念着“医院”,边渐渐领悟到了妹妹的意思,霎时喜笑颜开得只差没当即拍手叫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易家老宅,易诚也已经听完了易少寒的汇报。

  不出所料地跟欧婉秋对此的推测完全相同,易诚并没有因为女儿为此受了委屈,就以此大做文章。而选择以大局为重,同意了儿子的提议,把聂隐是顾文轩私生女的事压下来。

  他这样做当然也不仅仅为了避免再多生事端,除了为女儿和聂隐着想外,他还体谅到当年毕竟顾文轩是在与易雅结婚前,与聂岚有的孩子,而且这些年来他并不知道有这个女儿的存在,所以算起来可以说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聂岚更是如此,她虽然生下了顾文轩的孩子,但却从未曾利用这个孩子去破坏他的幸福。

  要不是出了十年前的事,让顾文轩和易雅阴差阳错地收养了聂隐,之后又牵出易少寒等等纠葛,只怕一切都会按照聂岚最初所想,让聂隐一辈子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让他们不打乱彼此生活,直到生命的终点。

  作出决定后,易诚最先想到的就是让军总医院的相关人员对此封口,但具体安抚或威压的事宜,他全权都交给了易少寒去做。

  但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不过就在刚刚安排好一切的第二天,除了易氏集团和倾城国际旗下相关媒体之外,以MR国际为首的A市所有媒体,均以头版头条爆料,号称本市第一儒商的顾文轩,在看似美满和谐的家庭外,竟然还有着一个私生女!

  相关报道的标题,自然因各家媒体的风格不同,而有着各种不同的精彩版本。

  但无论是风格偏犀利、辛辣,还是走八卦、调侃风格,内容却大同小异地以某医院内部人员报料者的角度,以人证、物证俱全的立场,极具真实性地提示了某顾姓儒商道貌岸然的虚伪嘴脸下,所隐藏着的污秽内心。

  这样一来,别说是易少寒他们最想瞒着的易雅与聂隐了,一夕之间,整个A市乃至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倾城国际的创始人、董事长兼总裁的顾文轩,在父权鉴定书的铁证下,被证实在家外还有个私生女。

  随之而至的第二波爆炸性新消息,就是又被某知情者爆料出,顾文轩的这名聂姓私生女,实际就十年前被其对外当成“善举”所收养的小孤女。

  连串前仆后继的新闻爆料,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直惹得整个商界都为此颤了颤。

  向来在世人眼中鹣鲽情深的倾城国际创始人,与其身为易氏副董事长的夫人,因这突如其来的曝光,顿时从“神仙眷侣”变成公众笑柄及茶余饭后热谈的八卦。

  不仅媒体和网络上的吐嘈犹如海啸般凶猛,由于两位当事者身份的特殊性,使得这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已经危及到由两人作为领头羊的两大集团企业。

  甚至就连A市的天空,仿佛都为此变得风云莫测,阴霾压抑得让人有些呼吸困难。

  外面虽然已经风云骤变、风呼雨啸,但被易少寒可谓完全与世隔绝在碧水别墅里的聂隐,却因某人的刻意保护,而丝毫没有嗅到半点异样味道,暂时没有被风暴波及。

  这跟她平时就不怎么关注八卦新闻,连网络都很少上也有关。

  再加上现在易少寒几乎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连工作都尽量带回家里来做,所以聂隐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看电视或是网络新闻,至于传统纸媒就更是没机会触及了。

  因此,任顾文轩私生女事件如何被所有媒体疯狂传播,任他是在财经版、社会版还是娱乐八卦版占尽头条,却也难以跻身隐姑娘的视线分毫。

  易少寒用他的方式,将她揽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悄然为她遮去了所有风雨。

  而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已经独挡一面的易雅,显然就没这么幸运了。

  由于平日里的工作需要,易雅向来都要保持对新闻的敏锐度,所以哪怕仅是一夜之间爆棚的——顾文轩有私生女的消息,她也在清早上班的第一时间,便接收到了这个耸人听闻的大事件。

  她当时第一反应,便认定这是某些有心人士的恶意炒作,直觉地不相信顾文轩会背叛自己、背叛家庭。

  可是当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曝光,越来越多言之有物的证据被呈现出来,易雅的心不由得随之一点一点地寒凉下去,径直坠落到谷底。

  若说前期爆料出来的消息,给易雅造成了极大的打击,那么后期新闻直指顾文轩的私生女就是聂隐,则可谓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了这位商界屈指可数的女强人以致命一击。

  入夜,易氏集团位于A市的总部大楼,早已经人去楼空。

  除了负责夜间安保的相关人员,所有员工都下班了,漆黑一片的空荡大厦里,只剩下副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且亮得那般刺眼。

  还在车上时,顾文轩便看见了那盏孤灯,使得他心本就中重愈千斤的压力更甚。

  该来的终究会来,即便不是现在,已经被揭开的秘密,也终有一日会爆发。

  可这一切着实来得太快太猛,没有给任何人一个缓冲、喘息的机会,就这样以排山倒海的方式,冲毁了他那看似坚固实则无比脆弱的堤坝。

  不过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他知道易雅在等自己给她一个解释。无论两人间的结果如何,他也都有义务把这一切跟她说个清楚。

  但明知如此,哪怕他已经来到通往她办公室的专属电梯前,却愈加觉得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顾文轩很清楚自己从没真正爱过易雅,但他们毕竟是近二十年的夫妻了,就算没有爱情,至少也有着长久朝夕相处所培养出的亲情在。

  所以,他真的不想看到她难过,尤其她一直都是那么自信、独力,好像女超人一样强大的女人。

  越是接近那扇门,他越怕会在推开门的瞬间,看到一张悲伤到泪流满面的脸。

  他不怕她怨怼甚至憎恨自己,也不怕她会提出结束这段婚姻,就算她要夺走自己的一切,他也不在乎,只要能给予她些许补偿,他都在所不惜。

  只要坚强的她不要被这个打击打倒,只要他没有就此毁掉她的人生,就好。

  终于,任脚步拖得再慢,顾文轩还是走到了易雅的办公室门前。

  虽然他们是二十年的夫妻了,但这些年来他来办公室找她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以至于眼前的一切都让他那般陌生。

  他不了解她的工作,就犹如他从没有努力去了解过,这个睡在身边二十年的女人一样。

  这种陌生感,让他不由得心头一阵抽痛,原本空落落的心,霎时被莫名的酸楚淹没。

  “小雅,你在吗?”

  鼓足勇气推开那道无比沉重的门,有着显赫的书香门第背景,又是商场谈判老手的顾文轩,开口吐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苍白无力的废话。

  她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下班后按时回家,她办公室的灯还大亮着,她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

  如果她不在这里,他又怎么会找到这里?

  “恩,我在,你怎么来了?”

  过了好半晌,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的易雅,才有些恍惚地作出回应,竟然也是异于往常的生硬,微哑的声音中难掩僵涩。

  “呀,天都已经黑了?怪不得你会来找我!对不起,今天的事情太多太忙,所以加班都忘记打电话告诉你了。再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走了。”

  在回过身来时,易雅已经换上惯有的微笑,只是那眉稍眼角尽是掩不住的苦涩疲惫,明显因哭过而泛红的双眼,更是背叛了她的故作镇定。

  走到办公桌前不过几步路,易雅却觉得好似跑过几千米一样漫长而辛苦,以至于握向鼠标准备关机的手,都有些抖动不稳。

  “你跟小峋都吃过晚饭了吧?原本我答应小峋今天再亲自做饭给他吃的,他没有怪我又爽约了吧?”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易雅费尽力气才用颤抖的手按下关机键,然后再次努力扯开抹自嘲笑容,但目光却始终不敢对上顾文轩的视线。

  “小雅……我们,好好谈谈吧。”

  心中五味陈杂,最终都揉杂成了浓得化不开的苦涩,顾文轩觉得自唇齿间挤出的每个字,仿佛都带着苦味。

  这个女人,事到如今竟然还要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甚至还能挤得出苦笑?

  究竟是她的内心实在太过强大,还是他这个不够格的老公,实在太过不了解她,太过忽略她对自己所付出的感情了?

  至少他自问,如果与她互换立场的话,他若不是用尽所有地深爱着这个女人,绝对无法在发生这连串意外后,还如此隐忍包容地面对她。

  所以,她是爱他的吧?

  而这份爱,他竟然后知后觉到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在他们共同经营的家庭,面临有史以来最大打击的时候,才惊觉过来……

  仍低着头的易雅,僵住了手上所有动作,忽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当真可笑至极!

  如此慌乱,到底是想要掩饰什么?

  怎么弄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苦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暗自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次抬起头来的易雅已然冷静下来。脸上没有强装的笑,也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径直带着顾文轩到待客区的沙发落座。

  见坐下半天,主动提出要谈谈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再开口,易雅便又起身去泡了两杯咖啡过来。

  “你的,没有加糖和奶。”

  易雅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异常地触动了男人的心弦。

  是啊,无论爱或不爱,至少经过二十年的相处,她已经成为这世上最了解他的女人,没有之一。

  这入手的一杯咖啡温热黑咖啡,也正式打破了尴尬沉默。

  “首先,今天所有新闻里爆料的那些事,大半都是真实的。聂隐她的确是我的女儿,是我与聂岚的女儿。”

  说完这句,顾文轩顿下来,轻抿了一口咖啡,发现那没有添加任何甜味的苦咖啡,此时喝来竟然像白水般没有什么味道。

  “不过这件事,我也是在岳父提出要与小隐做亲子鉴定前后,才开始疑心。于是借机拜托杨帆帮忙,给我和小隐也做了份父权鉴定。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虽然中间出了些问题,但最终结果无庸质疑,我才小隐的亲生父亲。”

  易雅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过捧在手的热咖啡,只是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干涩的唇,继续默默倾听。

  “至于聂岚……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至今惟一真心爱过的女人。”

  关于这一点,顾文轩不想有所隐瞒,他不能否认掉自己对聂岚的感情,也不想在一切都被闹得世人皆知后,再虚情假意地跟易雅有所保留。

  既然决定要坦白,就不要有任何藏着掖着的,这是证明诚恳的一种基本态度。

  而易雅在听到这句话时,无法自抑地瑟缩了一下,使得手中的咖啡都晃得溅出几滴。

  不过那至少七、八十度的热水溅在手上,她却没有感到半点疼痛,再次发热犯酸的眼眶与鼻子,也不是为了那相比于现在的心痛,根本就微不足道的烫伤之痛。

  他说,那个女人,是他至今惟一真心爱过的……

  将整颗心丢进南极冰水里,也不过就是她现在的寒意吧?

  “当年我为她做过很多疯狂的事,甚至有离家出走这样老套狗血的桥段。可是,当我们一起努力的生活,渐渐开始好起来的时候,她却突然跟我提出分手。还带着追了她很久的男人过来,说那家伙能给她更好的一切,所以她就决定移情别恋,抛弃离了顾家后一无所有的我……”

  在易雅面前重提往事,顾文轩的心境变得更加复杂,除去对过往的遗憾感怀之外,又多了些他暂时还理不清的如释重负感。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小雅,请相信我,在与你结婚时,我真的不知道聂岚怀孕了。当初聂岚自杀独留下小隐,我也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才想要收养她,那时我也真的不知道她竟然是我的女儿。”

  想说的都已经说完,顾文轩于是再次沉默下来,透过手中咖啡升腾起的氤氲薄雾,他静静凝望着对面的易雅,等待她给出最后的结果。

  无论怎样,他都会无条件接受。

  精英家园。

  清早,外面依然下着雨。

  习惯早起的柳妈,为了改掉飘飘晚睡晚起的毛病,每天早上洗漱整理好自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并且会把声音调大到整间公寓都听得清清楚楚。

  要换成别人,譬如周荐言之流的,胆敢扰了柳大记者的清梦,那必然要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可换了柳妈嘛……

  哎,柳飘飘除了认命地乖乖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还能怎么样呢?

  “哇塞,小隐家顾叔叔的新闻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呃,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小隐爸爸了!啧啧啧,这情节一段儿一段儿的,可真够狗血的,简直就是幕典型言情剧嘛!”

  目标卫生间,柳飘飘路过客厅时,正好看到电视里还在追踪报道着顾文轩私生女的事。

  同样身为媒体人,她柳大记者自然明白,这种好不容易逮到的,如此具有爆炸性又有深入炒作性的大新闻,肯定是会被她那些无良同行们,给趁势一挖到底的。

  就现在这些热闹来看,一场媒体盛宴不过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不断发酵下去。

  “飘飘啊,电视里说的那个顾姓会商的聂姓私生女,该不会就是上次在医院见过的,你的那个小闺蜜吧?”

  双眼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柳妈以喊话的方式问着已经进卫生间洗漱的女儿,不自觉地将手中遥控器捏得死紧。

  这两天柳妈难得地在持续关注这件事,飘飘直觉以为向来不喜欢这些豪门八卦事件的老妈会这样,大概因为顾文轩是开车撞到她的人,当然这其实可能还有柳妈那些神秘得连她这女儿都不肯告诉的背后隐密原因在。

  “哟,妈,你竟然还知道‘闺蜜’这词儿哪?没错,里面说的私生女就是聂隐,不过我也是看到这新闻才知道,她竟然是顾文轩私生女的。要不是那丫头现在被姓易的给保护得密不透风,我早就杀过去把这件事问个清楚了!”

  提起这事儿柳飘飘就郁结,起初她跟聂隐自然完全称不上是闺蜜,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可是自从她独自“私奔”走投无路下,找到自己那一刻起,向来热血喜欢维护弱小的柳大记者,便决定交下这个朋友了。

  所谓闺蜜,需要的不仅仅是依靠对方,同样也很在意自己是否被需要。

  而性格所致,柳大记者尤其重视自己有多么被需要,再加上聂隐又是那种与谁都冷淡疏远的性子,被她这样的人需要,就更让飘飘同志有成就感了。

  因此当柳妈提及“闺蜜”二字,她丝毫没有犹豫地表示了认同。

  “原来如此啊,难怪第一次见她时,我就觉得眼熟,原来竟然是她的女儿……”

  心中疑问得到认证后,柳妈望着电视的目光变得更为复杂,喃喃自语的声调里透出满满的沧桑。

  “你念叨什么呢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认识顾文轩哪?我亲爱的老妈哎,你可别告诉我,其实我也是他的私生女啊!”

  一边刷着牙一边晃悠出来的柳飘飘,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调侃着柳妈。

  “胡说什么呢?连老妈都敢洗刷了是不?看来你真被那个姓周的小子给惯坏了!”

  柳妈闻言,立时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某人直瑟脖子,可不敢再乱得瑟了。

  “对了,你到底问没问荐言哪?他跟周荃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他真是那个周家的人,你趁早离他远远的啊,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周家人来往的!”

  提起周荐言,柳妈马上又想到已经叨唠过无数次的问题来,凌厉的眼神硬生生将柳大记者逼退回狭小的卫生间里。

  “没,你也知道最近易家出了那么多事,易家人都忙家事去了,他当然就多了很多工作要忙,所以我跟他都没怎么联系。”

  有些心虚地应了句之后,柳飘飘抓紧时间洗漱完毕,并利益这短短几分钟迅速思考,调整“战术”。

  再次走出卫生间时,柳大记者已经换上副神秘兮兮的笑容,凑到柳妈身边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早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

  这总共才三十平的公寓太小,根本没有餐厅,所以别说早餐了,她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解决的。

  为此柳妈也好顿念叨,内容无非是总这样窝着吃饭对身体不好云云。可是无奈她们母女俩从小相依为命,日子着实过得艰难,而她又极其反对女儿与有钱人来往,女儿能凭自己的力量在A市这样的地方买上套公寓,已然相当不容易了。

  “妈,你这么反感周家人,难道我那连传说中都没提过的老爸,是姓周的?”

  其实就柳飘飘而言,问出这句跟之前那句一样都只是试探,毕竟老妈从来没透露过关于父亲的任何讯息给她,在这二十四年来,她完全都在靠观察分析外加连蒙带诈揣测猜想。

  “你是不是特别急着想认个有钱的爹呀?”

  不想这次柳妈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怒斥”,反倒面色一变地肃然板起脸来,似乎当真动了气、伤了心似的。

  “啊?妈,你说什么哪?我这,我这不就是随便问问嘛。就算我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爸再有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只要妈你不肯认他,那么他对我来说就跟陌生人没两样,甚至连个普通的陌生人都算不上!”

  见老妈动了真气,尽管心中猛然一跳,柳飘飘还是没有再追问关于周家人的事,哄好亲妈才是最要紧的!

  果然,听她如此表过“忠心”后,柳妈方才脸色转暖,白了她一眼便继续看电视。

  就在柳飘飘打算再接再厉,把老妈哄得再开心点时,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让她把所事情暂且放下,顾不得外面风雨呼啸便兴冲冲地出了门。

  柳大记者会如此激动,绝对不是因为来电话的人是周荐言,至少她自己认定,她这样急着出去坐上他的车,完全是因为易少寒竟然邀请她去碧水别墅陪陪聂隐!

  尽管被要求不准提起顾文轩的事情,但柳飘飘还是十分乐意去看看那难得一见的闺蜜,对于现在的柳大记者来说,朋友的情况是否安好,比自己能不能挖到所谓的独家大新闻更为重要。

  驾车去往碧水途中,周荐言依照易少寒的吩咐,嘱咐柳飘飘都不要说什么、做什么后,方才开始思量着如何再跟她说说自己的“私事”。

  “你家易总裁这次做的事,倒让我挺刮目相看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小隐跟了他,其实也挺好的。哎,外面都闹成那样了,他竟然还能做到让小隐完全不知情,啧啧啧,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大致了解过情况后,易少寒在柳飘飘心中立时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从最初的反感和不赞同聂隐与易家大少在一起,到后来的慢慢改变看法,再到今的接受甚至变成支持者。在隐姑娘不知不觉转变看法的同时,柳飘飘也同样在不断认识着全新的易少寒。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易少寒也同样因为生命中突然出现了心爱的女人,而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原本的自己。

  “喂,咱妈可是明确反对你嫁有钱人的,像我老板那样的肯定更是拒绝往来户,你可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啊!”

  许是装吊丝装得久了,周荐言似乎完全忘记自己也是纯正富二代,满心都是因为柳大记者赞赏其他男人而带来的醋酸味儿。

  不久前才在柳妈那儿吃过顿排头的柳飘飘,哪还注意得到他是不是在吃醋,仅仅听到他一口一个“咱妈”,而且还狐假虎威地教训她,立时将学了老妈十成十的凌厉眼刀,嗖嗖嗖地飞了过去。

  “嘿嘿嘿,别生气嘛,我就是随便说说,想着替咱妈提醒你……好啦,我知道咱们柳大记者是最视金钱如粪土、最嫉恶如仇的当代女侠,别说根本看不上什么富二代总裁了,单单因为人家是闺蜜好友的男人,就绝对不会去抢!”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而周荐言绝对可谓拍马屁的高手。

  三言两语间不仅把柳大记者好一顿夸赞,还不忘变着法把她或许还未及燃起的,可能会恋慕上易家大少的小火苗,给彻底消灭在了萌芽中。

  其实要换作别的男人倒还好说,但如果飘飘真对易少寒动了心,周荐言还真没把握能再把人抢回来。

  虽说他现在十分清楚,易少的心已经完全被聂隐给彻底占据,可是仅仅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会爱上自己的好兄弟,他就觉得胸口堵得无比难受。

  “死贱男,开好你的车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柳飘飘再次狠狠瞪了贱男一眼,不过故作凶恶的外表下,明知他是在为自己吃醋的心,却正抑不住地暗爽着。

  周荐言最初向她示好时,柳飘飘真的没有当真,就算后来他开始明着追她,见惯了这种公子哥式男人的她,心中想的也是断定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

  毕竟她柳飘飘虽算不上绝色美女,但从学校到进入社会工作以来,也没少过追求中,其实更是不乏柳妈最厌恶的那些有钱少爷们。

  不过那些人,最初都是被她的外貌吸引,且不说了解她的脾气后还会不会喜欢,单就她习惯性的“冷落考验”,就没几个人能熬得住。

  周荐言看似云淡风清,好像只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但转眼也过得去那么长时间了,他对她的追求非但未见降温,反到越来越懂得迎合她的脾气,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意愿也越来越坚定。

  于是乎,柳女王那坚若磐石的心,也渐渐开始松动了。

  外界因为顾文轩私生女的事,造成那么大的风波,易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因此,易少寒又要奉召去易家老宅开家庭会议,既是要讨论顾文轩私生女的事,自然是不能带聂隐去的,所以他才会想起她惟一的朋友,便让周荐言去找了柳飘飘过来陪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又不是要走个一年半载的,顶多也就一天的时间而已,哪里还需要折腾飘飘过来陪我?”

  聂隐猜想撒旦男怕是忘记她原本就是习惯独处的人了,他不过就回趟易家老宅而已,竟然还非要找个人陪她,可笑不可笑啊?

  虽说没什么朋友的聂隐,其实也有点想念久未见面的柳飘飘了,但以这种方式再见到好友,难免会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其实早在聂隐第一次被欧婉秋“收买”想要逃离易少寒,却被他从精英家园抓回来后,就已经有了将她便相软禁的趋势。而当她再次被欧婉秋骗走后,他则彻底实行起“紧迫盯人”,就算他无法守着她时,也一定会找信得过的人来看着……不是,来陪着她。

  若说过去刚刚被他强抢到身边的聂隐,对他这种作法会非常反感排斥的话,那么经历过近来那些事情,尤其是被他无比紧张心疼地救出那间地下密室后,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开始感动于他对自己的保护。

  这种被人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护着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感受过了?

  在顾家的十年里,虽然除了顾岄外也都对她很好,但那种好却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从不会像撒旦男这样霸道,完全以他自己的方式来宠着她。

  宠着?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也没法再逃避,她的确感觉到了自己是被他宠着的。

  “你不爱看电视,也不爱上网什么的其他娱乐,我要走一天,再不找个人来陪着你,怕你会无聊嘛。而且你跟她不是也好久没见了么?反正下雨天也不好出门,我让荐言带她过来也不费什么势,你们就在家好好聚聚吧。至于下午茶或者零食什么的,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们只管在家里玩好就成。”

  对待宠物似的揉了揉聂隐的头顶,易少寒都没发觉,自己在面对她时总会勾起宠溺的浅笑,微眯成月牙的凤目中则会流淌出满满的柔光。

  “我本来也不喜欢出去,更何况还下着雨,放心吧,我不会再勾着飘飘帮我‘越狱’的,保证你回来时,我还乖乖待在这里呢。”

  虽然心里已经在软化,可聂隐还是习惯性地冷着张脸,话也说的有些生硬别扭,好像在报怨他的“软禁”。

  不过易少寒却并未介意,只要她肯好好等他回来,现在的他就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根本就没敢再奢求太多。

  直等到周荐言与柳飘飘抵达后,易少寒才离开,并且走之前还不忘又暗暗嘱咐了一番。

  “周贱男,你怎么又回来了?”

  刚强迫性跟隐姑娘亲昵拥抱了一番,柳飘飘不曾想回头就见明明跟易少寒一起出去了的周荐言,竟然又去而复返了。

  “哦,老板说两位大小姐在这里小聚,难免会用到需要跑个腿的人,所以就留我在这里伺候二位了。”

  明明仍是那副精明强干的模精英样,可是此刻的周荐言,却又不再是外界印象中那个文质彬彬贵公子式的人物。

  见惯了他这闷骚“贱男”样的柳飘飘还好,对他印象还停留在总裁特助的聂隐见状,则受惊不小地因他的“狗腿”样抽了抽嘴角。

  既然易大少爷有言在前,又有周荐言以伺候的名义在旁看着,柳飘飘果然只字未提这两天火爆到全国乃至全球皆知的八卦,只是专心与聂隐聊着些轻松有趣的话题,或是“邪恶”地追问些她与撒旦男的“进展”。

  温室中的轻松美好暂且不提,单说易少寒在驾车离开碧水别墅后,俊颜上独为聂隐展现的柔和宠溺便消失无踪。

  虽说又是“家庭会议”,但这次却与上次欧婉秋兴起的不同。

  由于事件的突发性和特殊性等原因,这回易诚只找了几个相关人士过来,目的自然是真正的自家人先商定好对策后,再扩散和安排下去。

  易少寒又是受召者中最后一个抵达的,不过他绝不会因此感到难堪,很是理直气壮地便走进大厅,而后径直去往父亲的书房。

  直至看到书房里除了有易诚、欧婉秋、易雅在以外,竟还有依然与姐姐并肩而坐的顾文轩,他冰封般的表情,才略略有些许微妙变化。

  “这件事,我已经初步查过了,把消息卖给媒体的人,是军总的一名护士。她自称是意外看到了两份标着不同‘父亲’名字,却是同一个‘女儿’名字的鉴定单,一时好奇就多看了两眼,这才意外发现文轩与聂隐的关系。”

  没有多说废话,易诚见人已到齐,直接便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公布了出来。

  而他话中连用的两个“意外”,无疑是在强调这中间可能隐藏着的,更深层且更棘手的问题。

  “恩,表面看来,这个消息这样被泄露出去,很是合情合理呀。”

  身为主要当事人的顾文轩,垂眸思索着点了点头,但话也就意味不明地打住在这里,并没有再继续的意思。

  “少寒,你怎么看?”

  易雅的表情与平日里冷静睿智的女强人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好像被宣扬得全世界都知道其有个私生女的男人,并不是她老公似的。

  “姐,你跟姐夫……没事?”

  其实不止刚刚到达的易少寒心里有些想不通,易诚与欧婉秋见到长女跟女婿,与往常家庭聚会一样共同出现时,便已然满心疑惑了,只是他们碍于长辈身份不太好追问而已。

  “哦,文轩已经跟我谈过了,把事情的先因后果也都说清楚了。我当然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但聂隐毕竟是在我跟文轩结婚前,便已经存在于聂岚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这样算来,其实文轩在我们的婚姻里是没有绝对过错的。”

  尽管是面对至亲家人,可解释起他们夫妻间的事来,易雅还是难免有些官方式回答的作派。

  “所以今天来,除了要商议如何危机公关的对策,我也想着跟你们说一下,我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放弃我跟文轩的婚姻的,我们的家庭还会跟以前一样继续,不会有任何改变。这,就是我的决定。”

  前面的话易雅自然都是在跟父亲、弟弟他们说,但讲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目光却转向了坐在身边的老公。

  没错,这就是那一晚她给予他的答案——她不会与他离婚,更不会放弃他们的家庭。

  易诚闻言仅仅点了下头,似乎早就料到自家女儿会有这样的决定;易少寒虽是提出疑问的人,但在得到这样的答案后,也没表露出多少惊诧,因为他也是比较了解姐姐性格,还有她对那个家有多么看重的。

  书房里当下算是最不受待见,也是对易雅这番话反应最为震惊诧异的人,便非欧婉秋莫属了!

  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发现易诚疑似在外包养情妇的蛛丝马迹后,便断断续续地闹腾了这么多年还不甘罢休。

  因此她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女人在得知自己老公有个私生女,且这个消息还已经被闹得满城风雨后,竟然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去过原本的生活。

  若换作是她,绝对受不了这个打击,就算没勇气跟丈夫提出离婚的话,她也一定会大闹一场。就算不为了那个私生女,也得为自己的脸面,让犯了错的男人好好被折腾一番,让看尽笑话的人,知道她欧婉秋的厉害,多少赚回些丢失的面子才行!

  而欧婉秋此时的诧异不解,也同样是慕容娇当初定下这个连环计时,未曾想到的。

  毕竟在她们看来,易雅是与她们同样骄傲好强的女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老公背着自己,还有个私生女呢?更何况这个私生女,还是自己当成亲女儿一样养了整整十年的,几乎可谓众所周知“养女”!

  所以许是从易雅决定继续她和顾文轩的婚姻起,便已经让慕容娇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开始偏离原本的轨道了。

  “既然这样,接下来的事就更好办了。”

  略勾起一边嘴角,易少寒冷峻面庞上难得出现的一丝弧度,却不见什么笑意,只是为他因太过俊美而略显阴柔的面孔,凭添了几许张狂邪侫。

  闻言,易诚颇为赞赏地看了眼儿子,显然他也已经想到相关对策,并且相信儿子定然与他想到了一处去。

  对于媒体战或是危机公关而言,久经商场的他们都不陌生,甚至可谓同样深谙此道。

  要是想让当下各方媒体造成的乱象归于平静,对于强大的易氏集团外加倾城国际而言,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是无论易诚与其子女还是顾文轩,心中想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若不是有个厉害角色在背后暗中操纵着一切,单凭那个没什么背景可言的小护士,怎么可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单就同时找到那么多家媒体,又同时发布同一消息而言,就绝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所以他们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那个幕后黑手!

  斩草,必要除根!

  在整个“家庭会议”的过程中,虽然易诚仍然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但欧婉秋却因这次自己没有被排除在外,而看到一丝改善他们夫妻关系的曙光。

  不过她并没有为此就忘记之前妹妹的提醒,尽管心中有些回暖,可是经历过被抛弃的恐惧后,她必须为自己和儿子在易家争取到更多的地位。

  毕竟易雅不是她生的女儿,而易诚的前妻虽然移民澳洲多年,但终究还没有死去。所以无论为了自己还是儿子以后的利益,她对那位前任易夫人还有其所生的长女,都不得不提防和算计。

  亲自目送着易少寒他们走后,欧婉秋知道易诚仍不愿与她独处,更不可能会回他们共同的主卧休息。而她也正急于找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便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积极表现出向他歉意示好的举动。

  易家老宅除了家主所住的主楼,还有许多相对独立的附楼。

  像是未出嫁时的易雅,还有未搬出去独住时的易少寒,就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栋独立二层楼,用于在家时居住和学习办公。

  欧婉秋以前与易诚闹矛盾,或是像最近这样被其故意“冷暴力”对待时,就会暂时搬到儿子曾用过的附楼住。

  独自回到卧室,欧婉秋方才拿出手机拨通妹妹的电话,很是急切地把这边刚刚商议出的情况,跟她大致说明了一下。

  此时对欧婉春满心信任的她,并没有察觉自己这种举动,无异于在出卖丈夫及子女对她的“信任”。

  更不会知道早在这次商讨媒体战对策时,她就已经被不知不觉地套进了易氏父子,为揪出幕后黑手撒开的天罗地网中。

  “春啊,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那个小护士靠不靠得住啊?会不会把我们给供出来?”

  欧婉秋最担心的还是事迹败露,虽说她并没有存着害易氏的心,但说到底终究是她跟妹妹联手把顾文轩的事宣扬出去的。

  就算中间借了他人的手,可是以她丈夫和儿子的手段,难保不会顺藤摸瓜地查到她。

  “姐姐你就放心吧,咱们又没有直接跟那个小护士接触,就算她顶不住压力要供出主谋来,也轮不到咱们姐妹俩。不过,易雅竟然没有跟顾文轩闹离婚,还能像没事儿人一样跟他继续生活,倒真让我有些意外……”

  透过电波,欧婉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似乎为易雅的决定触动到什么心事,感叹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好半晌。

  别说这对可谓同样自私自利的欧家姐妹了,就连顾文轩在最初听到易雅给出的“结果”时,都有些难以置信。

  虽说易雅的冷静分析十分客观,他也曾想过以那样的借口为自己开脱,毕竟他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除去不时怀念那段与聂岚共享的青葱岁月外,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妻子和家庭的事。

  但聂隐是他女儿却也是事实,而得知这一事实时,他偏偏又背负着易雅丈夫及一双儿女父亲的神圣身份。

  许是二十年的夫妻,让他们当真太过了解彼此,顾文轩完全能够想象,易雅在突然得知聂隐是他私生女时,心里会有多难过、多痛苦。

  可是,在独自品尝过那种切肤彻骨的痛楚之后,她竟然还能客观理智地为他着想,并为了他们的家而压下所有委屈……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尚不知道继母就是此次媒体风波始作俑者的易雅,此时正与顾文轩一起回到家中。

  顾峋回学校的事,因家里接二连三的状况被一拖再拖,以至于又亲身经历了这场风暴,被聂隐是父亲私生女的残酷事实,重重打击到了。

  他显然没有母亲那般豁达,虽然他也明白实际意义上来说,父亲并没有背弃他们的家庭,可是满心苦闷抑郁无处宣泄的他,又着实无法在短时间内原谅父亲,甚至连母亲他都有些无法面对。

  其实,他当下最无法面对的人,是聂隐。

  这个让他自情窦初开时,便懵懵懂懂地喜欢,并一直暗恋至今的女孩。

  之前她被怀疑可能是外公的私生女时,就已经让顾峋紧张郁结到险些抓狂。哪曾想到好不容易看到峰回路转了,转眼间她竟然又成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而这次,不会再是还有转机的“乌龙事件”,因为是除了有权威鉴定的证据以外,还有父亲的坦然承认。

  这,要他如何承受?

  仿佛被千万根斩不断理还乱的细细丝线,给密密叠叠地紧紧缠住了心神,他直觉得胸口闷得几近窒息。

  但却又偏偏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连个咆哮痛呼的机会都没有。

  最终,他想到的惟一办法,就是暂时逃离现在的一切。

  甚至连等父母从老宅回家的耐心,或者应该说是继续面对父母的勇气都没有,他草草留下一张字条,便匆匆离家逃到学校去了。

  这时的顾峋如果知道,他这次懦弱的离开,会直接导致再见到聂隐时,已是若干年后,并且那时的两人皆已沧海桑田,回不到最初。

  或许,他就能够拼命压抑下所有痛苦;或者,他至少能够鼓起勇气,再去见她一面……

  可这便是人生,没有彩排,也不能重来。

  遗憾或错过,往往都因我们曾经以为无足轻重的第一次抉择,或是一次放弃,便造成了永难挽回的结果。

  看似不过失之毫厘的微小差池,换来的却可能是自此碧落黄泉的天差地别。

  回到家,只见到儿子一张字条的顾文轩和易雅,倒觉得让儿子回到学校独自冷静冷静,未尝不是好事。

  他们心中都隐隐明白,这场媒体风暴只怕仅仅是个开始,他们此后还有更多困难要去面对。

  身在暗处的敌人,往往最为可怕,在将之揪出前,还不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

  ……

  转眼,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先有爆料出某顾姓儒商背叛家庭、欺瞒世人养有私生女;随后又曝光出其私生女,就是不久前绯闻满天飞的聂姓少女;以及相继被深度挖掘出来,与新闻当事人有关的隐私内幕等。甚至还有“炒冷饭”,或以此事后诸葛地大肆评论的。

  但这些,都不敌最新的消息,更让众看客们大跌眼镜。

  竟然又有所谓“知情人士”宣称,曾看到某易姓集团总裁,与爆料了“疑似其姐夫”有私生女的护士,曾经偷偷接触过。

  随后,与之前分批递进式消息发布模式一样,不久便又有图片甚至监控视频等证据被曝光出来,而这次的目标则更加清楚明确地直指向了易氏总裁——易少寒。

  媒体的舆论引导能力再次突显,哪怕各家媒体都没有明确说明新讯息意味着什么,可聪明的观众们,还是充分发挥了他们的推理能力,成功为此编造出千百种不同版本的“背后的故事”来。

  其中最广为流传和被信服的版本,就是豪门中的利益争斗,促使这对同父却异母的姐弟,相互算计以谋求更多利己。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豪门深宅中的争名夺利,向来是他们最为“喜闻乐道”的。

  最初私生女的料就已然足够猛烈,以至于在短时间内,就吸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并以比流行性感冒病毒还要快的传播速度,迅速自A市蔓延成了全国人民热议的话题。

  如今又发展出,疑似同父异母的弟弟故意设计陷害姐夫,为自己在家族企业中争取更大份额的新戏码。

  自然是让看热闹的观众们越看越兴奋,觉得这连串“彩蛋”层出不穷的豪门风波,简直比狗血电视剧还要精彩!

  各方媒体再次炒得好不热闹,你未唱罢我又登场的,直炒得相关股票险些没来个震荡到跌停。

  但是新一轮的媒体攻势,并没有让易诚等人感到过多惊讶,甚至对于易氏及倾城国际股票的波动,也都还在他们的预料范围内。

  相比之下,前一晚与妹妹已经商量好如何进一步抹黑易雅的欧婉秋,在见到一切竟然都向着与她所想完全不同的放向发展时,当即便慌了神。

  “少寒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与那个爆料的护士接触过呢?”

  欧婉秋六神五主地拨通了儿子的电话,甚至忘记最初是自己与妹妹,设法先找到那个接触过鉴定结果的护士,再利诱她向媒体曝光顾文轩私生女的。

  何曾想到,现在却反而连累了自己儿子。

  “我去取鉴定结果时,见过她。这些都是人家使的离间计,妈你不用担心,姐她不会上当的……妈,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忙着呢。”

  电话另一端,易少寒的声音依如往昔般冷淡,但字里行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不过以欧婉秋当下的心力交瘁,自是无法察觉的。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妈不打扰你了。”

  匆匆挂断电话,欧婉秋却觉得愈加心烦气躁起来,便又紧接着拨打妹妹的电话。

  可欧婉春的手机,却在这节骨眼儿上无法接通,这让她更加不安,忽然意识到——事情只怕不像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在她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背后,其实还有着双藏得更深,也更为阴险可怕的大手,在编排着一切……

  可这个费尽心思想要离间易家的人,又究竟是谁呢?

  被豢养在碧水牌金丝笼里的聂隐,虽然完全不清楚外面风暴何等凌厉,但至少看得出近几日易少寒着实异常忙碌。

  虽说只要他不在,飘飘就会“飘”过来陪她,而她其实也不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孩子,就算没人陪她自己也可以自得其乐。

  但她却有点无法安于现状,想要为自己争取些“自由权益”,可是看着眉梢眼角透出丝疲惫的撒旦男,她又觉得有口难言了。

  “有话就说吧,再这么看着我,小心我把你吃掉。”

  这几天即便再忙,也会赶回来陪她吃晚餐的易少寒,夹起块嫩嫩的牛肉入口,故意露出副夸张的享受表情,邪恶得就好像真的正在“吃”着她似的。

  他发现,自己除了恨不得全天二十四小时地陪她以外,还越来越喜欢逗弄她了。

  “我……”

  顾不上为他暗示性太强的话毛骨悚然,存着心事的聂隐欲言又止,把好好的美食吃得味同嚼蜡。

  “那我要是说了,你可不准生气。”

  连聂隐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如此在乎他的情绪了。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敢他生气,更确切地说是怕他误会。

  “明知会让我生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否则结果还是要被我吃掉,而且是狠狠地吃,连骨头渣都不剩的那种吃法。”

  同样的,易少寒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有“幽默感”,这么喜欢跟个小女人“贫嘴”。

  “你,你就会这一招是吧?好啦,我还是直说了吧。”

  话虽这样讲,但聂隐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几经努力也无法直接吐出。

  这撒旦果然可怕,竟然仅仅只是用“威胁”的,就让她不得不投鼠忌器了,生怕说出想说的话后,就会造成被他“吃到连骨头渣都不剩”的悲惨结局。

  “那个,我知道你最近特别忙,也知道你是怕我孤单才找飘飘他们来陪我的。可是,飘飘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事要忙啊。而且,这连续的雨天都已经放晴,我也想,也想出去……”

  在对面那道越来越冷,越来越凌厉的目光注视下,聂隐的声音很不争气地一分分弱掉,直至垂首胸前时,终究把最想说的话,消弭在了无声之中。

  要是换成早些时候的聂隐,绝对会彻底鄙视这样没用的自己!

  其实,这就像是说这世上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爱老婆、疼老婆、尊重老婆的男一样,聂隐会越来越在意撒旦男的感受,正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一颗心跌在了他身上。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惧怕——惧怕伤害、惧怕失去。

  “说,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就……考虑答应你提出的要求。”

  见她这副样子,其实易少寒已经猜出她要说的是什么了,不过这次他绝不会因为不舍得她为难就主动说出来,定要听到她亲口提起。

  “啊?就只是考虑呀?”

  聂隐郁结得蹙起眉,却没发现这样娇嗔到可爱的自己,何其异于寻常的冷漠孤绝。

  不过至少易少寒的脸色,因为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而有些回暖,眼底重又溢满了宠溺水光。

  “好吧……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些天都闷在家里,差点都忘记泽涵哥哥还在住院的事了。他这次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那么重的伤,我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一直照顾他到康复出院呢,可是没坚持两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反正最近你白天也忙,不如就让我白天去医院照顾他吧,这样我心里还能好过些。”

  咬了咬牙,聂隐把心一横,闭着眼睛便一口气把纠结已久的心事说了出来。

  算了,死就死吧,要是再这样放任为她躺在医院的华泽涵不管不问,自己却没事儿人一样地窝在金丝笼享受生活,就算不被撒旦男“吃死”,她早晚也会被自责和自我鄙视给淹死的!

  “你很想去照顾华泽涵,是吧?”

  易少寒不由得半自嘲半无奈地冷笑一声,不出所料啊,这丫头果然是还惦记着她的泽涵哥哥呢。

  看出他脸色很差,可聂隐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选择点头确认。

  “如果我说,我不准呢?不准你白天去医院照顾他,甚至从今天起,不准你再离开这里半步!你,会怎么样?”

  冷着张冰山脸,每吐出一个字,易少寒便觉得自己的心被狠抽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想像对待犯人一样地对待她的,更不想让好不容易才渐渐接受自己的她,再次恨上自己。

  可是……

  难道他做尽以前连想都未曾想过的事,想尽办法地来宠她、疼爱她,却还是敌不过华泽涵为她挡下的那一刀,敌不过那家伙在她心中的地位么?

  明明相处到如今,他们已经开始产生许多不必言说,彼此就能领悟的默契;明明他们在相拥着醒来时,都会习惯性且发自内心地,最先向对方露出当天的第一抹微笑来……

  难道这一切,仍然没能改变她对他的看法和感情,没能让她感受到,他现在有多么在乎她吗?

  “这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的,如果你说不准,我还能怎样?只好昧着良心不去管他喽。”

  聂隐无奈地耸了耸肩,说话间终于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吃下,随即露出彻底“酒足饭饱”的满足表情。

  别说易少寒听到这个回应后顿时瞠目结舌,若是换作以前的聂隐,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在被他叫嚣着“剥夺人权”后,还能如此云淡风清地表示无所谓。

  许是过去那些日子,与他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许是“长期”的同居生活,被他“进入”身体的次数太多太多了;许是……

  其实,聂隐之前就已经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听到他说出来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失落或不快。

  不知是不是之前被困密室时,再次勾起了她对于十年前被困时的恐惧感,刺激到了那根最为脆弱的神经。而结果又是被当年制造了那场噩梦的人,把她从新的噩梦里抢救出来,所以造成了某些意想不到的治疗特效。

  总之,最近聂隐觉得外面的天气虽然阴雨连连,但自己的心理却越来越阳光。

  也可能是这些天里,受到了性情直率开朗的柳大记者影响,所以她看事情也不再那么悲观极端,开始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不再抓住某一点便死钻牛角尖。

  要换作以前,她只会看到他的独裁霸道,只会纠结于他像对待雀鸟甚至犯人一样,剥夺了自己的自由,然后为此郁卒、为此愤怒、为此把他一切的好都抹杀。

  可是现在的她,却能够看到这个表面虽然冷着脸,像在无理取闹式发脾气的撒旦男的另一面——他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都因为太在乎她了么?

  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她,才会那么霸道地想要独占她,才会不愿意她再回到“旧情人”的身边去,哪怕仅仅只是为了照顾其生病的身体。

  “小隐……”

  不知为何,见她没有生气,易少寒轻唤起她的名字时,竟然隐隐有些哽咽。

  随即他便意识到了,当下的聂隐看懂了他心中的纠结,体会到了他在说出边串“不准”时,真正的心声却是在诉说着紧张与吃醋。

  这对于寻常的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女孩变得成熟理智的一种表现,但对于患有心理疾病的聂隐而言,这却是一种极其重大的改变与长足的进步!

  因此,易少寒直激动得眼泛泪光,起身便走到她身边将之自餐椅上抱起,而后俯首便胡乱亲吻起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她的眉……

  “宝贝儿,你懂我了是不是?你终于明白我,只是想要独占你了,是不是?我的隐宝儿,你不知道看到你这样的变化,我有多开心,我有多高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有我,才能彻底医好你的心病!”

  揽着她娇小身子的手臂越收越紧,易少寒简直恨不得把她给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将她紧紧拥在胸膛前。

  “易总裁,你以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到底有多幼稚?”

  故意板起脸憋住笑,聂隐斜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鄙视”着撒旦男,那笑到快要哭出来的傻样子。

  但在她心里却正泛起阵阵暖意,她愈加确定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自己,所以才会为她如此微小的改变,就高兴成这样。

  要是被别人看到,肯定不敢相信现在这个笑得好像孩子一样的男人,就是那个传说中冷阎王般叱咤商界的易大少。

  因为就连她看到这样的他时,却会不由得有些恍惚,根本无法把现在的他,跟几个月前初遇时,那个阴郁孤傲如冰雕一样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简单点来说,这样的他,已经不该被称之为“撒旦男”了吧?

  “胆子肥了是吧?竟然敢说我幼稚?哼,别以为转移话题就可以蒙混过关哪,我之前可是说过要把你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

  话说得咬牙切齿好像很是残暴骇人,但易少寒张嘴轻咬聂隐鼻尖的动作,却宠溺得没了边际。

  “啊,不要,救命啊!”

  放任自己在他怀中撒欢儿的聂隐,嬉笑着佯装挣扎,好像自这一刻起,她便真的将过去那个自闭灰暗的自己,给彻底屏弃了似的。

  未来的一切,似乎都就此变得光明万丈,一片坦途……

  长夜漫漫,但对于抵死缠绵的人儿们而言,却又那般春宵苦短。

  易少寒没有食言,他用了几乎一整晚的时间,用各种方式把隐姑娘给拆吃入腹了N回。直至天色大亮应当起床了时,两人的身体都还处于负距离的紧密相连状态。

  时间已经指向寻常白领的上班时间,而大小易少虽然都醒了,但被折腾了一宿,浑身遍布着种种暧昧痕迹的聂隐,却还睡得正香。

  对了,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另一个让聂隐不知不觉告别的“坏毛病”,就是折磨了她十年的噩梦突然消失了。

  呃,应该说,至少有撒旦男陪在她身边的每个夜晚,便没再做过那个噩梦。

  不值得叫醒她,更不舍得抽身离开她的易少寒,将她温软的小身子更紧地纳入怀中,直到她那光滑若牛奶丝绸般的背脊,严丝合缝地贴在了自己胸前方才满足。

  但不过须臾,他又不满足于此了,原本横在她腰间的大手,顺着那无比美好的曲线缓缓上移。

  模仿小人走路模样的手指,先是爬上了她纤细的手臂,然后再继续“跋山涉水”地攀上香肩、滑入她那修长的颈窝,顺着前夜留下的点点嫣紫若草莓般的“战果”,一路迈向她尖尖的下巴。

  光洁的指尖,在那微微轻启的粉嫩樱唇前,流连得裹足不前了。

  只需轻轻一拈,隐藏在粉红唇瓣下的雪白贝齿,便毫无防备地展露在他眼前。随着轻浅均匀的呼吸,他微凉的指尖,被她的如兰气息醺得温热。渐渐的,那原本细微的热度,竟然以星火燎原之势,瞬间蔓延到了他全身。

  “恩……别闹了,让我再睡会儿,再睡五分钟就好……”

  反复在娇嫩唇瓣上摩挲的手指,让聂隐有些不舒服,发出了一阵低喃的抗议加央求。

  看着怀中人儿困极了的小模样,易少寒发誓他是真的很稀罕也很心疼,很想顺着她的愿望让她在多睡一会儿,而且绝对不会吝啬得只多给五分钟,他真的想放任她一直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

  可是,可但是……

  如果她在梦呓间,没有一不小心地,将他还流连在她唇畔的指尖给含进了嘴里;如果她沉静纯净到圣洁的睡颜,没有带给他那般难以抵抗的诱惑,如果……

  哪怕上面这些“如果”,仅仅没有在同一时间发生,他都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绝对能够忍受得住想要再把她连骨头渣都吃一遍的冲动!

  可是,可但是……

  这一切偏偏都同时发生了,纵然是柳下惠在世,想必也受不了这样的极致诱惑吧?

  正当他想将恶魔进行到底的时候,聂隐却睁开了眼睛。

  见他趴在自己身边一副饿狼的样子,急忙将被子抱在怀里,一脸防火防盗防饿狼的样子,警惕的问:“你在干什么?”

  “我,我还能干什么?”易少寒灿灿的将爪子改了个方向,将被子往聂隐身上拉了拉:“睡觉也不老实,总是要给你盖被子。”

  “是吗?”聂隐迷迷澄澄的样子可爱极了,她还没完全醒,也忘了自己有没有踹被子了。

  “小傻瓜,快点起床吧。”既然做不了坏事,他只得提前起床做别的坏事。抱着还想赖床的聂隐直接进了浴室。

  虽说别墅里四季都可以温暖舒适如春,但毕竟已是深秋,凛冽寒气已准备着随时入侵。

  因此,在亲手帮聂隐洗完澡,再用大毛巾为她擦拭干净身上以及发上的水后,易少寒先用浴袍将她裹紧再抱回卧室里,随后又去取来电吹风,略显生疏但万分小心仔细地,为她吹干还有些濡湿的长发。

  神智清醒但身体还有些“不清醒”的聂隐,就默默看着他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自己。

  仅仅从他给她擦头发,和现在吹头发的生疏动作里,她就可以看出来,他以前肯定没有为别人,尤其是别的女人做过这些事。

  曾经他,在她面前也总是副高高在上、威不可侵的样子,像极了古代那孤傲又冷酷的皇帝。

  那时的聂隐,打死也不会相信,有一天这个仿佛将天下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撒旦男,竟然会为自己洗澡、洗头,会为自己如此细致地吹干头发,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好像在擦拭着此生最珍爱的宝贝。

  这,真的还是冷厉狠绝出了名的易家大少吗?

  心念浮动间,感到眼眶微微发热的聂隐,冲动地打破了此刻美好的沉默。

  “少寒,我……”

  在他们两人的印象中,聂隐都是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如此亲昵的称呼跟他说话。

  她,要对他说出那三个字了吗?

  可是易少寒停下所有动作,连电吹风都暂时关闭,隐隐闪烁着某种期待光芒的凤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可是苦等好半晌,这丫头却又临阵退缩地没了下文。

  怎一个郁闷了得?

  “隐宝儿,你要跟我说什么?”

  终于,禁不住诱惑更禁不住等待的易少寒,尽量放柔放缓语气,无比温软地追问了一句。

  接着,便又陷入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殷殷等待。

  “我饿了。”

  聂隐敢向早逝的母亲大人发誓,她原本要说的,真不是这三个字!

  可是,前一刻还涨满心扉的勇气,却在迎上易少寒那双溢满期待的凤目时,瞬间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再也找不回那份冲动之下产生的勇敢了。

  所以那世间最美好的三个字,最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三个字,最超凡脱俗的三个字,最终脱口而出时,却硬硬变成了这样最俗的三个字。

  “你个善变的胆小鬼!行吧,看在你还算积极配合本少爷做‘晨间运动’的份儿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难掩一丝失望落寞,但易少寒只是淡淡地牵了牵嘴角,然后继续帮她把头发吹干。

  好吧,她承认了,女人果然是最善变的生物!

  等到整理好彼此的仪表,换上更为舒适方便的家居服后,易少寒方才宠溺地抱着她下楼,去餐厅解决她适才无比“扫兴”饿了问题。

  只要易少寒没有特别吩咐,负责打扫和做饭的佣人,便会依例做好一切。所以可谓踩着点儿下楼的他们,来到餐桌前便有丰富的午间大餐可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