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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耍心机,中途掉包

第11章 耍心机,中途掉包

书名:撒旦的复仇甜心作者名:深海本章字数:30422更新时间:2023-12-27 16:59:24

  他知道那外甥女对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思,所以在她想要伤害别人却误伤了他后,很可能会因愤懑、自责、恐惧等多种复杂情绪,而把自己逼入另一个极端。

  “好,我们回去就跟小岄说,但是你刚醒来又折腾了一下午,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而且今天也太晚了,不是吗?”

  顾文轩接过话茬来,给出了一个暂时让病房里的人都满意的说法。

  随即,欧婉春紧跟着附和劝说儿子先休息,欧婉秋也帮着妹妹劝了几句,然后便张罗着让其他人先离开,明天再来探望云云。

  聂隐原本依然坚持要留下来陪着他,可是除了欧婉春话中带刺的明确表示不同意外,华泽涵也不忍心她再受累地劝她回去,再加上易少寒霸道的坚持要带她“回家”,她最终只得妥协离开。

  由于还要忙工作,所以华茂春最后也被欧婉春送出了VIP病房,耳边终于清静下来的华泽涵,由于体力不济,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时,已然是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在被欧婉春亲自照顾着吃了些东西后,他便静静等着他想见或不想见的人来到病房探望,不曾想最先等到的却是个让人意外,又算是在预料之中的消息——顾岄失踪了!

  在发现顾岄失踪的同时,聂隐设计顾建华最终致死一事,也被添油加醋地在各大媒体曝光,而将此事出卖给媒体的人在相关人士心中不言自明。

  反正顾岄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了,再加上这次又事关华泽涵,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打击报复到聂隐的机会。

  由于华泽涵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所以顾家与易家人开始将重心移到寻找顾岄的事情上,华家人自然还是忙于照看自家的宝贝儿子。

  不过既身为易雅继母,又是泽涵妈妈亲姐姐的欧婉秋,却对两件事都不太上心,有着自己的烦心事……

  越临近易诚与聂隐父权鉴定出来的日子,欧婉秋便越是如坐针毡,反复思量着要如何才能提前知道结果,这样也好早做准备。可是负责这次鉴定的偏偏不是普通的亲子鉴定中心,而是顾文轩亲自找的老同学帮忙,且又是在军区总医院这种地方,她要想运作一下着实有些困难。

  愁眉不展地思来想去几天,她方才灵光一闪地想到个办法。

  Bloom美容会所。

  “秋姨,你可好些天没过来了。”

  八面玲珑的慕容娇,见到寒哥哥的母亲自然更加神采飞扬口抹蜜糖般热切,甚至连端茶倒水的事都不再假手于人,全部亲自伺候着。

  “哎,是啊,最近家里家外地发生了好些事,害得我都没精力过来保养保养了。”

  欧婉秋并未急着直奔主题,而是先寒暄着聊了些近况,而聪敏的慕容娇虽看出她有心事,却也没有急着追问,而是陪着她东拉西扯。

  其实与易家及其相关家族有关的事,慕容娇都有特别留意,而像华泽涵重伤入院,或是聂隐被曝光谋害顾建华还有疑似易诚私生女之类的事情,她更是不可能毫不知晓。

  不过她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人,绝不会在没弄清楚对方真正目的前,贸然便表达出自己的意愿,造成受制于人的善。所以哪怕是面对着她极力讨好的秋姨,也能够稳得住心性来,与其慢慢博弈。

  因此,最终还是欧婉秋熬不住地绕回到此行目的正题上。

  “娇娇啊,其实阿姨今天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不过这事说来着实有些……哎,说到底都是咱们做女人的可怜,就算对那些男人掏心掏肺地好,最后也可能只落得伤心一场。娇娇,想必你也知道阿姨的心思吧?我是真盼着你能成我的儿媳妇的,所以阿姨也就不怕你笑话直说了。”

  说到这里的欧婉秋难掩神伤,平日里的贵妇气渐渐被深闺怨妇式的幽怨取代,再配上一声凄哀苦涩的轻叹,更是让人为之蹙眉。

  “我怀疑聂隐是我老公的私生女,为这事已经闹出很多不愉快,前些天老易他终于开口要与那丫头做亲子鉴定,可是我却只觉得更加忐忑不安。虽然也有人劝我说,这可能是老易问心无愧,但也有人说他可能是被我逼急了,所以索性想要借此来认回这个女儿。”

  慕容娇始终都只是在旁充当着安静聆听者的角色,脸上除了类似同情、感同身受式的表情外,并没有任何异样。

  但她心中却已经大致猜到欧婉秋此行用意,甚至开始借此谋划她的下一步夺爱大计。

  “娇娇,你父亲不是军区首长么?阿姨想求你帮帮忙,能不能让我提前看到亲子鉴定的结果啊?这样,我至少能提前做好打算……如果他们不是父女自然最好不过,如果那姓聂的丫头当真是他与狐狸精的私生女的话……”

  后面的话欧婉秋没有再继续,也不知是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那样的结果,还是不愿过早透露给别人知晓。

  听到预料之中的请求,慕容娇并没有急着应承下来,而是故作为难地迟疑了好半晌,直到欧婉秋又急切诚挚地再三央求后,方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不过阿姨,既然你说那位负责鉴定的医生是顾叔叔的老同学,你亲自出面恐怕不太好,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让我找人帮忙去提前窥视一下,然后再转告你结果,可好?”

  思虑再三,慕容娇早已经想好对策,而作如此安排则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筹谋,而必行的一步手段,她也相信目前来看已经别无他法的欧婉秋,不会不同意。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欧婉秋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且叠声说着怎么可能不信任她之类的话。

  对于别人想要在军区总医院探听到些秘密,自然十分艰难,但对于首长千金来说,着实要容易很多,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慕容娇就找到医院内部的人帮忙,很是顺利地便提前拿到了聂隐亲子鉴定的结果。

  “你说什么?竟然有两份你权鉴定结果?”

  坐在Bloom顶层办公室里的慕容娇,惊讶地捏紧了手中的精致手机,随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得越来越多,她漆黑晶莹的大眼睛也随之越来越亮。

  挂断电话略作思虑后,慕容娇方才拨通了欧婉秋的电话,约她到Bloom会面。

  得知有了结果的欧婉秋,立即放下手中所有事赶过来,足见其对得知结果何其期待,但当看到慕容娇略显凝重的脸色后,却又有些心生恐慌。

  “娇娇,难道结果是……”

  “秋姨,我让朋友帮忙偷拍到了结果,刚刚才传真过来的,你看看吧。”

  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欧婉秋看着慕容娇手上那张薄薄的传真纸,竟好半晌才颤巍巍地抬手接过。

  许是由于偷拍时太过匆忙,那张父权鉴定书并不完整,但至少还是能够看清有聂隐的名字在上面,还有更为重要的鉴定结果——百分号前长串的数字九。

  “果然哪,那个孽种果然是他跟聂岚那个狐狸精的!枉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否认、抵赖的鬼话,枉我到现在还爱他如初,枉我……原来他一直在骗我!”

  那张薄薄的传真纸,已经被欧婉秋紧攥成了一团,妆点精致的长甲割破纸页嵌入掌心里,甚至可见淡淡血丝,她却仿佛一无所觉,盈着泪怨怼泪水的眼底满是掩不住的恨意。

  “秋姨,你冷静点,事以至此,我们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才事,您再去怨怪易叔叔又有什么用呢?反正那个勾引别人老公的可恶小三,已经罪有应得地死掉了,如今您的心腹大患,也就剩下他们的私生女了不是吗?”

  慕容娇眼看欧婉秋的情绪就要失控,赶忙出声安抚,并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她的思绪。

  “对,没错,聂岚那只狐狸精已经死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绝不能让聂隐那只小狐狸精跟进我易家的门!”

  这段话欧婉秋直说得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姓聂的母女都给生吞活剥了般,看得慕容娇的嘴角略略上扬成阴谋得逞的弧度。

  因妒成狂的女人,往往是最危险的生物,因为她们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慕容娇所需要的,正是此时欧婉秋的疯狂……

  军区总医院。

  急着想要知道聂隐父权鉴定结果的,显然不仅仅只有欧婉秋,还有隐瞒着所有人,偷偷行事的顾文轩。

  鉴定结果刚出来,杨帆就打电话通知了顾文轩,但哪怕已经知道结果,他还是坚持到医院亲眼看看那份鉴定单。

  “老同学啊,看来你的怀疑没错,聂岚当年果然还是爱着你的,否则她又怎么会……”

  想到自己最初看到结果时的激动心情,杨帆便又理解向来内敛冷静的顾文轩,为何会激动得眼眶泛红,拿着鉴定单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是啊,可是当初我怎么会那么傻,竟然轻易就相信她真的变了心,爱上了别的男人呢?”

  尽管努力做着深呼吸,可顾文轩盯着鉴定结果狂跳不止的心,却依然像要冲突胸膛般起伏剧烈。

  “呵,不是都说恋爱中的人都是世上最傻的白痴吗?我们都年轻过,也都为了个女人而智商为零过,所以也没什么好想不通的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主要是现在连人都已经不在了……所以,我觉得过去的你也没必要再去深究所谓真相,已经没意义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要怎么处理这个结果?”

  杨帆想起自己年少轻狂时那份执着爱恋时,也不由得摇头苦笑,但最后却没忘记提醒自家兄弟一句。

  现在,他们都已经是有家有业、有儿有女的成熟男人了,就算始终难忘最初那份纯真年代的挚恋悸动,却不可能再像年少时那样冲动莽撞。

  这就是成年人的悲哀吧,也是不得不对面对和承担的责任。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事麻烦你还是暂时帮我保密,等我想清楚了会自行处理的。”

  顾文轩颇为沉重地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认识数十年之久的他们,自然不须再说可谓伤感情的谢字,所以只是约定有空一起出去喝一杯,他便收好自己与聂隐父权鉴定的结果,以得满腹沉郁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军总医院。

  室外,狂风乍起,铅云急骤,连空气中都是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但聂隐却觉得秋雨中的寒凉,就已经让她有些抵受不住。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让她无法自抑地想起起年前那最难熬的日夜……

  “爸让我去取鉴定结果,你跟我一起去吗?”

  易少寒自然不会不懂父亲让自己去军总取结果的用意,可是让他放任聂隐自己去碧水医院看华泽涵,又着实有些不放心。

  “我可以说不吗?”

  依然埋首专心吃着早餐的聂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习惯性地用了反问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好吧,那我待会儿叫荐言过来接你去碧水医院。”

  想不到这次撒旦男却罕见地没有坚持己见,反倒破天荒地顺了她的心意,这让聂隐不由得讶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易少寒却没有多作解释,其实他这样做也是因为在深心里,并不想让她直接看到鉴定结果。虽然他对父亲有信心,但也怕事实会向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所以向来果决的他,难得矛盾地既不想让她去陪着华泽涵,又不愿她跟着自己去军总看结果。

  于是,在两相权衡之下,他最终决定把选择权留给聂隐。

  直等到周荐言开着近日很受其“偏爱”的宝马X5来到碧水别墅,易少寒方才独自开车去往军区总医院,而聂隐要去的碧水医院则与他完全背道而驰。

  当易少寒抵达军总时,却被告知负责易诚与聂隐父权鉴定的杨医生,临时被紧急公派出差了。所以那份鉴定结果费了好一番周折等候,才被新接手的医生,满含歉意地送到他手上。

  在接过那包装在纸袋中的鉴定单时,看着那位医生陪着假笑的脸,易少寒心头莫名蹿过阵异样不安,竟然迟疑好半晌都没当场打开纸袋取出单子看结果。

  直至走出军总大楼回到车里,坐在驾驶座上定了定神后,易少寒方才缓缓打开纸袋,抽出那纸父权鉴定单,一看之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怎么可能会是这种结果?

  而另一边,送走易少的医生立即寻了个隐蔽处取出手机来,快速拨通一个近来联系频繁的号码。

  “慕容小姐,是,我已经都按您的意思办了……没有,他没有当场看结果……恩,好,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嘿嘿,能为您办事是在下的荣幸……真的?哎呀,那就多谢大小姐的提拔了……”

  面露厌恶地刚刚挂断那位极尽阿谀的医生电话,慕容娇还不及放下手机,便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待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时,仿佛故意要让电话那端的人着急,慕容娇并没有立即接起,而是先端起桌上的咖啡浅抿了一口。

  放下精致的咖啡杯时,她双目迸射出一抹凌厉寒抹,嘴角却是悄然勾起抹别具深意的弧度。

  “喂?秋姨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你现在还好吗?秋姨,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你还是要慎重,毕竟她终究是易叔叔的亲生女儿啊,如果你这次真的……”

  接起电话便立即换了副嘴脸的慕容娇,不待把佯装劝阻的话说完,那边的人便已经将之打断。

  “娇娇,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聂隐绝对不能留!因为,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易诚跟聂岚的私生女了……娇娇,你是不是觉得阿姨心太狠?可是阿姨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你民是了解少寒的,以他现在对这小狐狸精的迷恋,根本不听我的劝。我原以为只要等他的新鲜劲儿过了,这事儿也就可以不了了之,可是现在……”

  语气难掩激动的欧婉秋,只觉得说出每个字都十分艰难,无论是喉咙还是心里,都好似被死死堵住了似的憋闷。

  “就算事后被他们父子知道了真相怪我,也总好过让易家丢人,让我儿子陷入绝境中生不如死地痛苦好啊。娇娇,你现在只要帮阿姨把鉴定书改动一下,别让你易叔叔他们知道真相就可以了,别的事阿姨自己都会处理好的。还有,等这件事过去后,无论少寒什么意愿,阿姨都认定你这个儿媳妇了!”

  说完要说的话,也不待慕容娇如何反应,欧婉秋便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的慕容娇,却根本没有半点为“未来婆婆”担心的情绪,反倒将唇角勾得愈发优美,整个人都散发出胜券在握的得意。

  无论是因为聂隐被“查证”为易诚私生女的事,还是因为聂隐与易少寒之间的关系,或者是出于对易氏及家族名誉的保护,欧婉秋会选择极端手段处理,都是在她意料之中的结果。而由易夫人来出面解决掉易家的私生女,显然也是最为何情何理,且又不会让人联想到这件事会与她自己有关的最好办法。

  哼,敢跟她慕容娇抢男人的,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让她视若眼中盯的狐狸精终于要消失在易少寒的世界,也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慕容娇不禁笑得更加畅快,甚至已经在暗自计划着稍晚时要如何庆祝一番。

  想到庆祝,她便联想到她此生最为心仪的男人,便又再次拿起手机来拨通了他的电话。

  “寒哥……”

  “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话,别再打来。”

  慕容娇还不待娇嗲嗲地唤完一声“寒哥哥”,正在为打不通聂隐电话而烦躁的易少寒,便冷冰冰地挂断了电话。

  连一句完整称呼都没有耐心听完的易少寒,自然也无暇去顾及自己如此冷酷绝情的对待,会不会伤了慕容大小姐的心,更不会想到自己如此举动会让慕容娇更加憎恨聂隐,以至于造成之后的种种恶劣后果……

  向来理智到冷酷的易少寒,眼下因联系不到聂隐而隐隐有些失控,在反复跟周荐言确定过聂隐已经被其送到碧水医院并眼见着进入VIP病房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情况,最先想到有可能对聂隐不利的人就是自己母亲。

  “妈,你在哪儿?”

  尽管手上的力道几乎快要将手机握碎,易少寒却将声音掩饰得极为平静正常,似乎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少寒哪?我在跟你姨母逛街呢,你今天不是去取鉴定结果么?怎么样,取到没?”

  欧婉秋的声音听起来也算比较正常,如果她真的是在逛街,那么微微的喘息声便不会让人觉得是种极力压抑的紧张。

  “暂时还没有,姐夫认识的那位杨医生突然被派去出差,所以可能要晚些才能拿到结果。妈,你在哪里?反正我也要回去跟爸说一声,不如顺便去接你一起回家吃午饭吧。”

  语调平衡的易少寒,脑子却在飞速转动着,不断衡量着聂隐的突然“失踪”是否当真与母亲有关。

  他很清楚母亲对于父亲与聂隐此次父权鉴定有多么在意,所以她会在出结果的日子还有心情跟姨母出去逛街,就有些让人怀疑。即便可以理解为她这样做是给自己缓解压力,但适才母亲在电话中显得有些“故作轻松”的,对于鉴定结果的发问,却让他感到有些异样。

  以母亲对于聂隐身份的忌惮,再掩饰也绝不会问得那么“随意”,更何况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不会掩饰对于聂岚女儿的憎恶,所以他直觉的认为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大半可能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结果……

  想到母亲已经知道聂隐真的就是父亲与聂岚的私生女,易少寒不由得背脊发寒,对于心中的大胆猜想,越来越感到笃定。

  “啊?不用了,我跟你姨母打算在外面吃,你先回家吧。”

  接下来欧婉秋匆忙拒绝的话语,可谓再次印证了易少寒的担忧,以前的她可是不会放过任何与儿子相处的机会的,更别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接送她回家吃饭的要求了。

  惟一能将欧婉秋这些“异常”解释何理,再加上目前聂隐突然失踪的情况而言,显然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通过某种方法,提前知道了父权鉴定的结果。

  如此一来,聂隐的突然失踪,也就必然与欧婉秋有关!

  思及此,易少寒只觉得心像被浸过冰水般弥漫起层层寒意,但他并没有再跟欧婉秋多说什么,在挂断电话后也只迟疑怔愣了须臾那双,幽邃沉郁的凤目中,便再次透出坚定漆亮的冷厉盛芒。

  “慕容傲,帮我定位一下我妈还有小隐的手机,我要精确的位置,立刻,马上!”

  其实冷静下来的易少寒,早就想到可以通过聂隐的手机找到她,毕竟那可是特别定制的,就算是关机没电,也一样可以被搜索到精确定位。

  但是如果她真的遭遇到什么不测,手机完全可能已经不在她自己身上,所以他才想到先将自己怀疑的“嫌犯”进行排查。

  因为,如果是绑架的话,通常大半都会是身边熟悉的人做的,尤其是像聂隐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一来不会知道她“价值”几何,二来也不会轻易将她骗离碧水医院。而如果真是身边熟识的人做的,那么只要他将他们的手机同时定位到了一处,也就找到了她当下所在地。

  聂隐很清楚欧婉秋对自己有多厌恶,但是当在碧水医院遇到同样去看望华泽涵的她,当听她提到今天是父权鉴定结果出来的日子,离开时要顺路带自己一起回易家老宅去等消息时,她却并没有拒绝。

  因为,她从未曾想过,易夫人会做出什么真正伤害到她的举动。

  无论是之前甩出“巨款”让她离开易少寒,还是之后当众指责她是私生女、精神病患者,终究都只是逞一时之气。除了带给她一些心理和名誉上的伤害,并没有造成伤及性命类的后果。

  她也不曾想到,撒旦男的母亲在还没有得到最张鉴定结果前,当真会对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而且就算嘴上不说,但聂隐心中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想弄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

  因此,当聂隐坐上欧婉秋的车,被个牛高马大的陌生男人给五花大绑再堵上嘴、蒙上眼睛,又将身上手机之类的东西都给搜缴了去时,她方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然被骗进人家的圈套里。

  欧婉秋将要带她去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是有易诚在等待她们的易家老宅……

  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聂隐只觉得坐了很久的车,但具体时间却难以估算,但凭听觉来判断的话,她应该已经被带离了市区,到达较为安静甚至可以称之为死寂的郊区地带。

  当车子停稳好半晌后,聂隐方才被带下车,想来欧婉秋应该是早有准备,先下车去与接应的人碰头了吧。

  又兜兜转转地走了好大约十分钟左右,聂隐方才倏地被推倒在地,蒙在眼上与堵在嘴里的东西都被取走拿开。

  但已经被迫陷在黑暗里许久的她,在“重获光明”的瞬间,却并未感觉到半点刺眼的不适应,因为她当下处身之地,是个被双眼被蒙时差不多昏暗的地方,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大开的铁门。

  逆光中,傲然伫立的贵妇,不是欧婉秋又会是谁?

  “这是哪里?你想怎样?”

  聂隐并没有白费力气地爬起来,而是顺势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努力压抑着心底深处,因转身在这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密室里,而渐渐翻涌的恐惧感。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遵守信用。至于现在,要怪就怪你那个死鬼老妈吧,如果不是她勾引了我老公,生下你这个孽种,我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欧婉秋答非所问,扬手便将一张皱皱巴巴的传真纸扔到聂隐面前,那正是之前她自慕容娇那里得到的父权鉴定结果。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到结果时,聂隐还是不由得脑中泛起一阵眩晕感,太阳穴突突地胀痛着。

  “别以为身上流着易家的血,就真的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要还有我在易家一天,你这小杂种就休息踏进易家的门!你们姓聂的母女俩,是天生就来毁我欧婉秋的吧?继续留着你,早晚连我儿子和整个易家都给毁了!你这个扫帚星,害人的狐狸精!小贱种……”

  指着聂隐的鼻子怒骂好半晌后,欧婉秋方才算解气几分,扫了眼旁边的高大男人,“先把人给我看好了,有什么变化我会再通知你。”

  那男人喏喏地应了声是,像是为了证明这密室有多“安全”似的,嘭地一声便将那扇厚重的铁门关闭,将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光亮就此隔绝。

  眼前再次陷入一片幽暗漆黑,但聂隐却仍紧紧攥着那纸鉴定结果,瞠大的黑亮双眸泛着层迷离雾气,炯炯紧盯着传真纸的视线,仿佛依然能清楚看到黑暗中的字迹似的。

  她竟然真的是母亲与易诚的私生女吗?

  这怎么可能?她妈妈怎么会做别人家族的第三者?

  然而父权鉴定结果又正被她紧紧握在手里,那样残酷的现实,让她想逃避都没办法。

  渐渐的,她开始接受现实,但随即便又想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如果她真的是易诚的私生女,那么她跟易少寒岂不就成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吗?

  相比于得知母亲当真是破坏别人家族的小三,让聂隐更加难以接受,仅仅想到便会抑不住心痛如刀割的,便是易少寒成了她的亲哥哥……

  这让她情何以堪?以后要怎样去面对早已经与她做尽亲密之事的撒旦男?

  聂隐始终以为自己一直都在想着要如何离开易少寒,始终以为自己一直都扮演着被他强迫留在他身边的角色,可是当注定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现实摆在眼前时,她竟然有种痛苦到难以承受的感觉。

  只是现在的她不想,或者说是不敢去深究这种痛苦的原因,也无暇忆起曾经在顾家老宅无意中偷听到的那些关于易少寒身世真相的信息。

  一来得知自己是易诚私生女的震憾,已经让她彻底慌了神;二来意识到自己与易少寒成了兄妹,更是让她整颗心都被揪紧得生疼;三来渐渐缓过神来的她,发现自己被独自关闭在了密室里,霎时触发了幽闭恐惧症。

  依然坐在冰冷地面上的聂隐,缓缓抱起双膝将自己缩成一团,但却仍抑不住越来越快的呼吸。

  犹如脱缰野马般越来越加速的心跳,让她觉得自己像条离了水的鱼儿般,哪怕拼命地在不停换着气儿,却仍汗流浃背地感到昏眩,仿佛下一刻便要窒息死去……

  谁来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易……少寒……”

  当意识越来越模糊时,脸色苍白后又异常潮红起来的聂隐,在恍恍惚惚中低浅唤出的“求救”对象,在意识变得如罩迷雾般混沌时满脑子想的人,竟然都是她一直视之为恶魔撒旦般存在的那个男人。

  与此同时,正开着车向慕容傲给出的坐标准备疾驰狂奔的易少寒,仿佛听到了那遥远的呼唤般,背脊骤然一凉。

  这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将脚下油门踩得更深,根本不顾前方路口是红灯还是绿灯,恨不能将黑色路虎当成火箭来开似的,只顾着不断加速、加速、再加速。

  终于看到那间宛如孤岛般,独自伫立在郊外的二层小楼,易少寒急转方向盘,将车子径直开进并未关上大门的院子,直至将要撞上刚刚自小楼里走出来的人时,方才刹车急停。

  欧婉秋在计划要将聂隐抓到自己手中控制住时,就已经预料到向来睿智聪颖的儿子,会联想到那丫头的突然失踪与自己有关,但却未曾想到她这边刚刚把人安置好,出门就见到儿子找上门来。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是儿子开了千里眼,还是在那只小狐狸身上装了跟踪器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聂隐失踪了,还第一时间就找到这里来?

  心中虽千回百转地想着各种可能,但不过须臾间,欧婉秋面上便已然扬起故作镇定地浅笑,很是和蔼亲昵地向已经下车站到面前的儿子问:“少寒,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间位于郊外的独栋二层小楼,是欧婉秋的私人房产之一,平日主要用来储存些家中放不下的,像红酒、古董或是其他收集品,总之言之就是主要当仓库用。

  她自然也曾想过用其他地点来安置聂隐,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这里最妥善。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聂隐失踪后,她既然已经想到儿子很可能怀疑到自己,那么这属于自己的地方想来就最不容易被他们列为查找目标。

  而即便他们能查到这里,由于是用来储存贵重牲口的仓库,密室、暗道或暗格之类的地方自然不少,这也就加大了他们能在小楼中找到被深深藏起的聂隐的机率。

  如此想着,欧婉秋乍见到儿子满面寒霜的六神无主、慌乱失措,渐渐转为冷静平淡。

  “有个朋友送了个古董花瓶给我做生日礼物,家里没地方放,所以我就送到这里来了。对了,你今天不是去取鉴定结果了么?怎么样,聂隐到底是不是你爸爸的女儿啊?”

  随着心沉下来的,还有欧婉秋的脸色与声音,她虽已经知道“结果”,但却更想知道儿子知道结果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在知道那只小狐狸精,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后,他还会那么执迷不悟么?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欧婉秋还是自信比较了解易少寒的,无论这孩子再如何坚毅霸道、执拗自信,终究不会为了个女人,做出违逆伦常的事来。

  “她人呢?”

  哪曾想到易少寒根本不理会母亲的问话,只是怒瞪着隐隐压抑着某种情绪的凤目,浑身冒着寒气儿地径直追问聂隐的下落。

  “什么人呢?儿子,你怎么了,妈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虽然心里“咯噔”一声,但欧婉秋面上还在极力保持平静,继续装傻充愣着。

  “妈,我现在没空问你是怎么提前知道鉴定结果的,但可以明白告诉你,我是通过聂隐和你的手机,追踪到这里来的。所以,别再装傻了,告诉我,她在哪儿?”

  易少寒隐忍的低沉声音里已透出戾气,但无论他现在有多么着急、多么气愤,但面前的女人终究是他母亲,所以他不能用任何对付其他敌对者的手段来对付她,只能耐着性子追问答案。

  他总觉得,晚一秒找到聂隐,她就会多一分危险。

  尽管易少寒已然极力隐忍,但是对于欧婉秋来说,过去二十几年从未见儿子用这般态度与自己说话过,以至于让那份被他阴鸷冷厉吓得颤抖的心,又凭添几许委屈受伤。

  “儿子,那个姓聂的小狐狸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你到底有没有拿到鉴定结果?你知不知道聂隐就是你爸跟聂岚那个狐狸精的私生女?你们……哎,真是作孽啊!总之,我绝对不会让你爸认这个孽种,而你自然也不可能再跟她在一起了,你到底懂不懂啊?儿子,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越说越是感怀,欧婉秋到最后已然抽泣得难以成言,而她的话和她的眼泪,也终于让易少寒冰封的俊颜,出现丝缕龟裂痕迹。

  是啊,姐夫顾文轩特意帮忙拜托他老同学做的父权鉴定,由无比权威的军部医院给出的父权鉴定结果,就在他的车里,他为什么明明知道了结果,还要对那个总是对他冷口冷心的小女人执迷不悟呢?

  母亲说得没有错,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信心让这个小女人早晚会爱上自己,那么现在一纸鉴定结果,无疑已经彻底断绝了他和她之间的所有后路。

  同父异母的兄妹俩,怎么可能会有未来可言?

  但许是他生来就太过执拗吧,不然十年前他也不会因为母亲的怀疑,就坚信聂岚抢走了父亲本应给母亲的爱,并且还为此去找年幼的聂隐实施报复……

  所以,哪怕现在明明知道了结果,他却依然无法让自己放下她,甚至于一反过往的冷静理智,宁愿去质疑军总医院给出的父权鉴定结果不够准确。

  “妈,鉴定结果虽然已经出来了,但我觉得这期间可能有些问题,尤其是姐夫认识的那位杨医生突然被派出差,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无论聂隐是不是爸的私生女,你都无权再去左右她的命运,更无权伤害她。”

  虽然仍坚持要找到聂隐,但易少寒终究还是为母亲悲怆伤怀的眼泪而有些心软,不仅语调回暖了几分,连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明显从质问变成了劝慰引导。

  毕竟这件事说到底,母亲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如果不是现在的他对聂隐,已经怀有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感情,只怕他不仅不会来劝阻,甚至还会帮着母亲一起“惩罚”这个私生女。

  可惜,世上的事就是如此难料,曾经他可以义无反顾去伤害的人,如今却已经无法再容忍任何人去伤她分毫。

  若不是这次的突发事件,只怕易少寒还要很久才能发觉聂隐对他而言,竟然已经重要到无法割舍的地步。哪怕仅仅面对失去她的可能,都让他心如刀绞般地无法接受。

  无论任何的人或事,都已经无法阻碍他要她的心。

  冷情如他,除了生他养他的母亲,他还从未如此执迷坚定地想要拥有、想要守护过一个女人。

  “疯了,你跟你爸爸一样,都被姓聂的狐狸精给迷疯了!”

  刚刚才让情绪稳定下来的欧婉秋,被儿子的一席话给刺激得再次激动起来,连指向他的手指都抑不住地颤抖着。

  “妈,我知道聂隐就在里面,如果你不想我把这里都给拆了,把你那些宝贝收藏给毁了,就马上告诉我她在哪间房里吧。”

  易少寒并非危言耸听,如果母亲执意不肯说出聂隐被她藏在哪里的话,他真的会把这幢储藏了母亲许多宝贝的二层小楼,给翻个底儿朝上。

  现在为了找出聂隐,就算毁掉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这样看来,欧婉秋说得没错,他真的疯了,为了那个对他总是冷冰冰的小女人,而执迷到疯魔了!

  “你……好,既然这样,我再藏着那个小孽种也没什么意义了。不过少寒,你想过没有,就算你不在乎,难道她也会不在乎吗?妈并不傻,也看得出你虽然对她很是上心,但她对你可一直十分冷淡,甚至是有一些排斥怨怼的。她现在也已经知道真相了,你觉得,她还会愿意跟着你吗?”

  欧婉秋终究是在世家豪门中历练了几十年的人,身为欧华集团董事之一,她虽甚少去管公司里的事,却也是在商场中行走多年的,所以在冷静下来后,很快便又找到了劝阻儿子的新方向。

  若换作以前,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世上哪个女人会对自己样样拔尖出众的儿子瞧不上,且不说易家的财力权势,就仅仅是宝贝儿子那让男人嫉妒羞愧、让女人迷恋甚至自都要自愧不如的外表,就足以让所有女人都为之臣服。

  而那个血液里都流着卑贱基因的女人,竟然还总是表现出一副被迫才与她儿子在一起的冷漠样子,这无疑是让欧婉秋更加憎恶聂隐的原因之一。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此言一出,易少寒果然半晌没有出声,冷厉幽邃如子夜般的黑眸中,闪烁着情绪难辨的复杂寒芒。

  “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就算聂隐她真的是我……那我更有照顾好她的义务,不是吗?妈,别再试图说服我或是拖延时间了,没用的。说吧,她到底在哪间房里?”

  易少寒拧紧眉心,残余的耐性已然所剩无几,满心都是对聂隐当下状态的担忧。

  毕竟她不是普通女孩,除了被人禁锢正常会有的恐惧外,万一她被触动了心中的结,诱发起某种心理疾病的话,后果他简直不敢去想。

  因此他的语气又变得冷硬肃厉起来,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不是他最为敬爱的母亲,而是冤家路窄的死敌。

  “她在地下室。”

  看出儿子眼底的决绝森寒,欧婉秋心知大势已去,至少在这一刻在儿子心中,自己远不如那个姓聂的小狐狸精重要。

  几番权衡之下她便黯然轻叹着给出答案,而几乎就在她话才出口的同时,易少寒便如阵疾风般冲进房中,直奔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回头怔怔看着儿子,直至他整个人消失在视线里后,欧婉秋才缓缓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多少悲喜,但精致描画妆点过的双眼却失了往日光彩,空洞涣散得没了聚焦,犹如一失刚刚被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

  缓缓挪动着异常沉重的脚步,欧婉秋一边走向儿子的黑色陆虎,一边自外套口袋里取出还不及处理掉的属于聂隐的手机,动作迟缓地放到车内,然后才又走向等待自己的座驾。

  “夫人,我们去哪儿?”

  自欧家被调来的中年司机,小心翼翼地问着神情恍惚的欧婉秋。

  他虽然给这位曾经的欧家大小姐还要小几岁,但由于父辈就为欧家效力,所以他也算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要不是有着多年交情,欧婉秋自然也不会用他做司机,更不会让他参与到可谓绑架聂隐这种事情里来。

  “恩?哦,回家,回老宅去吧,老易还等着我呢。”

  听到司机熟悉的声音,欧婉秋方才略略回神,她本想扯开抹寻常的雍容浅笑,却发觉嘴角苦涩得直发僵。

  儿子适才所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钢针利刃般在刺着她的心。

  终于,她也被别的女人,抢走了自己的儿子……

  但转念一想,少寒那执迷的性子其实也是受她的遗传吧,说到底他们母子俩都是一但认了准什么,就会不顾一切执着到底的人。

  想当初她对正值壮年的功成名就的易诚,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便对他着了迷。不顾他已经结婚,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得到这个让她高傲的欧家大小姐,第一次动心动情的完美男人。

  或许正是因为开始时便是她在努力追逐着易诚,所以哪怕后来她终于得偿所愿地成为了他的第二任太太,却始终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过了新鲜劲儿后,这个男人又会被别的女人给勾引了去。

  毕竟每一年甚至每一天,都会有大把大把漂亮又年轻的姑娘出现,而像易诚这样成功男人的身边,更是向来不缺主动往上扑的各种飞蛾或花蝴蝶。

  难怪都说不适合与自己太爱的人结婚,曾经无比高贵优雅的欧家大小姐,在如愿成为新任易太太后,甚至还来不及骄傲欣喜,便落入无止尽地等待与怀疑、猜测中去,渐渐变成了连她自己都有些生厌的怨妇。

  其实她早就知道易诚是多么有名的工作狂,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用尽各种手段,去查清他每一个晚归甚至不归的夜晚是在哪,是如何渡过的。

  不过在查到易诚与聂岚间的蛛丝马迹前,她是没有掌握过任何自己丈夫有婚外情的事实的,但她并未因此就意识到是自己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如此怕失去,以至于错怪了其实并不花心的他。

  她口口声声责怪着儿子的执迷,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对感情太过执迷了呢?

  如今韶华逝去,曾经再如何深浓炽烈的倾慕爱意,在漫长流年与不断失望的冲刷中,早已经渐渐变得苍白麻木。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年少时的自己太过执着,不顾家人亲友的劝阻执意要嫁给他,结果却徒然惹得半世伤心。

  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任性,如果她选择了那个更爱自己的男人,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同?

  易少寒争分夺秒地冲到地下室,被欧婉秋临时找来绑架、看守聂隐的是名雇佣兵,没有得到雇主的告知,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密室。

  不过这名雇佣兵对付聂隐或是其他普通人虽绰绰有余,但面对曾经在慕容傲那顶级特种兵营中历练过的易少寒,却瞬间变成了拂风弱柳般不堪一击,没两下功夫便被掀翻在地。

  “聂隐!”

  一脚踹开地下室最里间密室的门,看到里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时,易少寒的心霎时揪紧抽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微怔须臾后,易少寒便收整心思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不停颤抖着的单薄身子,夺门便往室外跑去,口中则不住或轻或重地唤着聂隐,只是缩在他怀里的人儿,显然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唤。

  “没事了,我来了,宝贝儿,有我在,不怕。”

  眼底蕴着冰冷怒气的凤目,却又因为聂隐已然血色尽褪的苍白脸色,以及那紧蹙成结的小眉头,而心疼得渐渐染上层水雾。

  “易……你,真的来了?”

  似乎感受到室外阳光的暖意和秋风的清爽,被易少寒紧紧抱在怀里的聂隐,依稀恢复了丝缕神智,但声音却仍低哑轻浅得犹如蚊鸣,以至于急急奔向座驾赶往医院的男人,并没有发现她双唇蠕动间吐出的字句。

  而聂隐在隐约看清易少寒的面容后,便又陷入半梦半醒般的状态。

  只是如今混沌,已然不若适才被独自困在密闭空间时的恐惧,虽然仍抑不住浑身打颤,但在潜意识里却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怀抱,而感到安心。

  直至赶到最近的医院,经医生检查后确定聂隐并没有大碍,只是受惊过度需要休养调理一阵子后,易少寒悬了一路的心才终于略略放下。

  医生走后,他便又将视线转向如今正静静躺在病床上,仿若只是在安眠的聂隐身上。

  若不是她的眉心还轻蹙着,若不是那脸色简直比医院特有的床单还要雪白,他真的要以为她只是平常一样睡着。

  只不过这不是故里也不是碧水别墅,而是充溢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

  适才忙着检查没顾得上,如今知道她并无大碍后,易少寒想起她身上被汗湿的衣服,已经因在地上好顿折腾而脏污不堪。

  正巧护士送来了干净的病号服,但他却没有假手于人地让护士帮忙,而是遣走了所有人,自己动手为她换衣服。

  由于是设备齐全的VIP病房,所以易少寒帮聂隐脱下脏衣服后,索性抱着她到浴室仔细清洗了一番。

  他最清楚不过自家这小宝贝有多爱干净,所以虽然易大少自小长大就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帮这陷入昏睡中的小女人洗澡时,却异常的仔细认真,就好像在细细擦拭着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贵重至宝般小心。

  “唔……这是哪儿?我怎么……”

  半眯着眼的聂隐,只觉得眼皮好似重愈千斤般难以抬起,所以只能迷离地眯着双眼,恍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

  咦,怎么觉得今天的撒旦男有些奇怪呢?

  这异于往常冷冽模样的笑脸,让她竟感到阵阵心如鹿撞般的怦然悸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真的是易少寒吗?还是仅仅只与撒旦男长得像的另一个人?否则他深邃凤目中那太过浓郁的欢愉与浓情,要怎么合理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纵然恨不能立即把这小妖精拆吃入腹,但他终究还存有一丝理智,还记得她刚刚才自昏迷中醒来,脑子还不够清楚呢。他再禽兽再猴急,也不能这么不厚道地趁人之危不是?

  “宝贝儿乖,等我给你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再慢慢说。”

  于是乎,还从未因顾及女人而压抑自己的易大少,咬牙硬撑着没有将满面迷离的聂隐就地正法,匆匆拽了条浴巾给她擦拭干净后,便又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到病床上,并再次做了件过去二十几年从未做过的事——帮她穿好衣服。

  等把这些寻常看来无比简单的事情做完,向来冰人般冷冽的易少寒,竟然已经渗出一脑门的汗来。

  他当然不是被这连串动作给累的,而是因为始终要克制自己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着的欲念,才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别说是过去的他,就算仅仅只是几个月前,甚至几星期、几天前的他,都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对聂隐珍爱到这种地步吧。

  不得不说欧婉秋的这次“绑架”虽未能成功,却真真让易少寒看清了自己的心。

  同样刚刚经历过他连番折腾的聂隐,也已经清醒了七八分,先前发生的事情正迅速回笼到脑海,让她之前迷离柔和的表情,一分分地冷漠了下去。

  “你也知道了,是吗?”

  聂隐又变回那个总是冷着张脸的样子,虽然身子还因适才易少寒的撩拨而微微发热着,甚至心中还因他为自己洗澡穿衣而异常改动着,但声音却已经冷得好似刚刚浸过冰水般,凉得直冒寒气儿。

  “知道什么?”

  因这小女人前后冰火两重天,判若两人式的变化而心中微疼着,但易少寒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似笑非笑地明知故问。

  “令堂已经给我看过了父权鉴定结果的传真版,要不是因为这个结果,想来她也不会被逼到想要将我控制起来。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那个密闭空间里……”

  如今再回想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但聂隐却还清楚记得那种幽闭空间,带给她的窒息式恐惧。

  “记住,以后不要跟我说谢谢。”

  这回易少寒肃穆了神色,语调低沉得有些压抑,目光则坚毅得不容拒绝。

  “放心吧,以后想来我也没机会再说了。”

  聂隐自嘲地牵了牵有些发涩的嘴角,垂下眼帘不去或者说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麻烦你转告令堂,让她尽管放心,无论易家什么态度,我也绝对不可能再踏进易家的门半步。就算易诚被鉴定为我的……但我不会认的,既然我妈妈以前从来没有让我认过父亲,那么现在我也没有理由去相认了。”

  除了身上有些虚脱似的发软无力,聂隐并没觉得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如果非要找出哪里有些毛病的话,想来就是她在说出这席话间,莫名有些揪紧酸疼的心脏吧。

  但心里究竟是为什么难过,她却也说不清楚,亦或是她又在习惯性地逃避不愿面对的问题吧。

  “好,你不愿意认就不认吧,我也觉得这没什么必要。”

  不曾想易少寒却难得地好说话,竟然轻易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这话里话外的别样深意,却让聂隐心中更加不舒服起来。

  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吗?

  十年前的易少寒,就可以为了他的母亲而找年幼的她报复了,十年后的他,会选择维护他母亲的权益有什么可奇怪的?

  欧婉秋自是不愿让她成为易诚女儿的,如此想来,易少寒当然也巴不得她不愿认亲!

  但这道理虽清楚明白,可聂隐却无法自抑地满心郁结难过,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不是一直都想逃离他的吗?如今他对她不愿踏进易家表示认同,终于表露出不再“挽留”她的意思了,为什么她心里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恩,你们放心吧,我知道如果我还继续留在这里,难免会让令堂和你觉得碍眼。所以,晚些时候我会自行离开A市,离你们和易家都远远的。”

  虽然心中百转千回得让聂隐十分迷惘,但她却并未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泄露太多复杂难辨的心情,依然保持着淡漠疏离的姿态,很有自知之明地安排着自己的未来。

  她可不想再被欧婉秋算计一次,更不想被手段必然更为残酷的他给“处理掉”,只要能让以后的日子过得安生些,离开家乡故土对她而言,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选择了。

  或许易少寒当下对她还有些“兴趣”,但且不说当下两人的关系变得多么尴尬,依他这种男人的性子,想来再不用多久便会厌倦她了。与其到时候被他抛弃,甚至可能因为她的身份而落得更悲惨的结果,还不如趁早怀着自知之明抽身而。

  当下她只盼着他还没有对她动“杀机”,能够允许她逃离这个混乱的情况……

  聂隐在清醒过来后会如此冷静,其实算是在易少寒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小女人在十年间已经习惯了藏匿起自己的真实情绪。

  但是她对于父权鉴定结果的处理想法,却让他有些意外,尤其在听到她要远远离开时,更是气得胸腔内炽热如灼。

  “你敢!”

  被易少寒有些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到,聂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身子,抬眼满目疑惑地看向他很是难看的脸色。

  “聂隐,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最后一遍!这辈子,你都休想逃离我身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离开我!要是再敢说什么躲得我远远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识时务”,换来的竟然会是易少寒这样一段话,聂隐一时间不禁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瞪视着他,好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

  这还是那个阴郁狠厉、冷酷霸道的撒旦男吗?

  传闻中冷静理智到不近人情的易大总裁,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不理智到堪称疯狂的一面?

  没错,就是疯狂,这个放在过去绝对不会让聂隐与易少寒联系起来的词汇,却在当下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易少寒,你疯了吗?你不是也已经拿到鉴定结果了吗?我和你可是……过去不知道真相也就罢了,难道现在你还想要我跟你……好吧,就算不顾我的意愿,难以为你父母会同意你继续,继续跟我……总之,你就是个疯子!”

  支支吾吾半晌,聂隐到底只能骂他一句疯子,只因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说出他那样的话、做出像他这样的事来。

  许是被他异常的疯狂所传染,聂隐也少见地有些激动,并难得地说出这样大段的来。

  “呵,今天你已经是第二个说我是疯子的人了……没错,我就是个疯子!聂隐,你既然知道我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疯子,就别再想离开我,否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口口声声的威胁,为的却只是不让这个小女人离开自己,易少寒忽然觉得自己好生悲哀,竟然也会沦落到为一个女人发疯的地步。

  但是,只要能把她永远留在身边,他便疯得甘之如饴,疯得无怨无悔。

  “易少寒,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再次沉默好半晌后,聂隐方才面含戏谑冷笑地望向易少寒,被冷漠冰层掩盖的黑眸深处,暗涌着几近沸腾的不知名浪潮。

  她其实并不相信这个狠厉冷情的男人会爱上自己,或者说她不相信他会爱上任何人,之所以会这样问,无非是想逼着他用赶她离开的方式来否认罢了。

  骄傲如易家大少,恶魔如他撒旦男,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被“误会”爱上了视若仇敌的女人呢?

  但在聂隐更深层的心里,其实又有些自己不愿承认的期待吧,只是她同样明白这种期待何其可笑,且注定是要以失望告终的。

  所以这丝不切实际的期待,终究被她狠狠地压抑下去,自欺欺人地选择忽略掉那种微妙的、堪称奢望的期待。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尽管易少寒并没有直接回应,但这样可谓等同于默认的回答,还是震惊得聂隐怔在当场,微启着粉嫩唇瓣傻傻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觉得是就是吧?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怎么可能?

  如今她母亲的“罪名”都已经被证实了,他怎么可能不仅反倒不再恨她,还变相承认他爱上她了?

  不,绝不可能,这又是他想出来折磨她的新诡计吧?

  脑中陷入比适才神智恍惚时还要混乱的状态,聂隐抬起轻颤的手撑住额头,脸色青白交错过各多种表情,但无论哪一种表情,基调都是难以置信的惊诧与困顿迷茫。

  “宝贝儿,你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吗?赶快躺下,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眼见她抚着额头脸色煞白,易少寒再顾不得为自己承认对她的感情而别扭的心思,赶忙难掩关切地上去就要扶着她先躺下休息。

  而聂隐却突然触电似的躲开了他的触碰,满目惊疑不定地再次直直凝视着他,好像今天才刚刚认识他似的,无比仔细地审视着他面庞上的每一寸肌肤。

  “易少寒,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毁掉她么?”

  默默对峙了好半晌后,聂隐才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但开口后她才察觉,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沙哑。

  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竟是那般相像,都是可悲地将生命中全部心力用来去怨恨,早已不记得要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而那些曾经爱着他们的人,或是他们所爱的人,却又被命运无情地一个一个带走……

  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最残酷的永远是现实。

  其实,无论他是否真的爱上她了,现在和以后他们都不可能再在一起,如果他真的发疯的非要继续两人这种尴尬到诡异的关系,毁掉的便不仅仅只是她而已了。

  望着她悲伤、凄楚、绝望又倔强固执的紧绷面庞,易少寒双唇蠕动半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极尽温柔又坚定地将她紧绷的身子,轻轻地揽入怀中,而后抬起温热大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明明心里是想要抵触他这般亲密动作的,可是聂隐却有些身不由己,奇异地在他难得如此温柔又单纯的安抚下,渐渐舒缓了身上的僵硬,甚至渐渐有了些困倦睡意。

  直到怀中人儿呼吸轻浅地陷入梦乡,其实比她还要浑身紧绷的易少寒,才暗吁口气。心知是早些时候医生为她注射的药物已经起了作用,她自此应该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将她软绵绵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倒在病床上,再为她仔细盖上薄被后,易少寒方才有功夫静下来思考。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想毁了她,也不想毁了母亲和易家。

  所以左思右想后,他决定还是要先个打电话给父亲,冷静理智地告诉他父权鉴定的结果,然后再与他好好商讨以后的事。

  但让易少寒没想到的是,在听到他给出的结果后,易诚的反应竟然是暴跳如雷地否认说,聂隐绝对不可能是他跟聂岚的私生女,言之凿凿地说这份父权鉴定结果肯定有问题云云。

  若换作以前,易少寒肯定会因过于相信和维护母亲,而觉得父亲是在狡辩。但现在听到父亲如此坚定的否认答案,却让他有些暗自欣喜。

  “好,既然你说不可能,那么我会去查清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但是爸,妈对这个结果可是深信不疑,你还是想想要如何安抚好她的情绪吧。”

  终究欧婉秋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易少寒纵然十分怨怪她对聂隐的所作所为,但还是不忘让父亲顾及母亲的情绪。

  “哎……好,我知道了。其实你妈自从嫁给我以后,就没断过关于这方面的怀疑。不过,相爱的人之间会有独占欲并不奇怪,但是我真不明白都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她竟然还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

  易诚并没有把话说完,毕竟依他的性情,能够跟儿子感叹这些,已经极其不易了。

  而电话另一端的易少寒,显然也没心情再多话,只是叮嘱父亲照顾好母亲后,便挂断了电话,继续将全副心思都放在病床上即便陷入沉睡之中,却依然轻蹙眉头的小女人身上。

  其实过去的他,也是有些无法理解母亲对父亲的感情的。

  对于一个产生怀疑,甚至已经拿到对自己不忠证据的丈夫,她却在患得患失了数十年后仍然放不下,这份执念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但现在也拥有了一个让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女人后,他便渐渐能够理解母亲那种纠结的心情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对感情太过执着的人,而对于深爱的人便会想要独占,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哪怕一丝半毫。

  哪怕所爱的人,心思可能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却依然无法对之放手,只因对这份爱的执念太重、太疯狂。

  就好像易诚与聂隐的父权鉴定结果虽摆在眼前,小女人也表达出要逃离这些纠葛的想法,但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半点要放弃她的念头。

  最好的话,要说给懂的人听;而最好的爱,也应该留给懂的人去珍惜。

  现在的他终于看清自己迷惘已久的心,看清自己最应该好好珍惜的是什么。他不仅要去弥补过去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更要用未来漫长的一生,来努力给她所能给的一切,要给她最好的宠爱……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荆棘满步,无论拦阻在他们面前的是怎样难以攀越的高峰,他都有信心将之踏成一马平川的坦途!

  这就是易少寒式的爱,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直面着她说出那肉麻的三个字,但他却会用尽一切来维护她,来坚守这份感情。

  而这也便是所谓的有其母必有其子吧,母亲将一生的心思都消耗在了父亲身上,看来他这辈子也注定要与这个小女人抵死纠缠了……

  这世上,总有人过于偏执,学不会豁达洒脱。

  若是换作华泽涵遇到与易少寒同样的状况,想必不会继续自己的执念,把聂隐再强留在身边不放。因为在他看来,真爱,应该埋在深心里永世珍藏,而不是让其成为折磨彼此的“病毒”。

  看得懂舍得,悟得透放手,是他所有的一种人生境界。

  但是,也许正因为华泽涵的性子太过温润柔和,太过在意所爱的人是何感受,所以蹉跎了能将之独占的最好时机。

  到底怎样爱一个人才是对的,其实并没有统一标准答案,往往都是每个人的性格造成的选择,决定了他们各自最终的命运。

  易少寒与华泽涵相反,偏偏就是那种一但认定所爱便决不放手的人,无论遇到怎样的难题阻碍,他也绝对不会想到放弃两个字,而只会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即便遇到某种人力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也同样不会去妥协,依然固执地坚持到底。

  在医院观察两天后,易少寒便将聂隐又接回了碧水别墅,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父权鉴定这件事情似的。

  不过他不去理会,却不代表别人也能当做没得知父权鉴定的结果,而欧婉秋自然便是最在意这个结果的人之一。

  经过深思过后,欧婉秋将易氏上下所有人,都给邀请到了易家老宅。

  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妥协,在以这种手段服软地表示认同这名私生女的身份,更不代表她会改变主意地接纳聂隐进入易家来。

  她想,反正这件事易少寒与易诚都已经知道,也就注定已经瞒不过去了。而她将所有易家人召集到一起,为的是先发制人,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同情票,拉拢更多的人站在自己这边。

  如此一来,即便丈夫与儿子站在小狐狸精聂隐那边,自己至少还可以在人数上占些优势。

  易少寒是最后抵达易家老宅的,思量再三,他终究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思把聂隐带来,心知今天的聚会必然不会安生,他不想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走进大厅看到几乎整个易氏家族的人,都齐聚的场面时,冷静如易少寒也不禁微微一怔。

  一眼望去,竟是连顾文轩、顾峋这种严格说来算不上易姓人的亲属都被找来了,足见欧婉秋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将聂隐的事做个了结。

  “现在人齐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易诚的脸色有些阴沉,但当着一众家人的面,却也不好泄露太多怒气。

  关于母亲“绑架”聂隐的事情,易少寒并没有告诉父亲,这其中自然大半又是为了维护母亲。

  所以易诚当下的沉闷不快,主要是因为欧婉秋自作主张地找来所有易氏族人,猜想到她定是因为知道了那个不靠谱的父权鉴定结果,又在为此动着什么歪心思。

  “少寒,我不是让你把那个小……把聂隐也给带来吗,你怎么就自己过来了?”

  纵然之前因为儿子对聂隐的执迷而低落伤怀,但欧婉秋这几日反复思量后,还是相信儿子最终会站在自己这边。

  毕竟他们可是血浓于水了二十几年的母子情深,而且能够用来做老婆的女人可谓遍地都是,但老妈在这世间却只有这一个不是?

  “哦,她有点不舒服,所以我就让她在家里休息了。”

  易少寒先是这样不咸不淡地交待了一句,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而且她来不来其实都无所谓,以后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我都可以代为处理解决。所以,有什么关于她的问题,直接找我就可以了。”

  这话里没有半句提到两人间现在是何种关系,但却又再清楚明白不过地告诉所有人,聂隐是他易少寒的“所有物”。

  此言一出,刚刚找回自信不久的欧婉秋立时脸色一变,但当着这么多人,她同样也不好为此再多说什么,为此对聂隐再多添的那些怨念、憎恨,也都只能暂且咬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

  而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心中始终惦念着聂隐的顾峋,不过在这种时候,他这个小辈自然更加没有立场开口。

  “今天我把大家都找来,为的就是让各位做个选择,因为这件事虽然看似只是我与老易间的家务事,但若将眼光放开来些看,却又是关系到整个易家的。”

  调整了好半晌后,欧婉秋才重又换上惯有的高雅贵妇姿态,从容微笑着开始以主人之姿,跟在座众人说起此次“家族聚会”的主要目的。

  身为当下易家掌权人的夫人,欧婉秋自然是深谙语言艺术的,三言两语间就把聂隐的个人身世问题,上升到了家族问题上来。

  当然,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易家偌大的产业,突然多出个要分去极大份额的私生女,这样也着实算是关系到整个易家上下共同利益的大事。

  没有坐到姐姐易雅身边,而是独自坐在单人沙发里的易少寒,静静听着母亲的话,轻抿着双唇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浮动,但浑身透出的寒冽气息,却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室温骤降了好几度。

  “婉秋,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再兜圈子了!”

  听到最后最先抑不住情绪的人竟是易诚,早已听出妻子话中深意的他,紧蹙着浓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

  “好,我不兜圈子。老易,趁着大家都在,我正想问你,到底要如何处置你与聂岚那个私生女的事?”

  虽被丈夫低吼得背脊一颤,但欧婉秋看着满屋子的人,很快又冷静镇定下来。

  挺胸昂首,她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地瞪大沾染上一层水雾的双眼,以无声控诉的方式看向易诚。

  此言一出,原本不甚知情的众易家人,顿时掀起哗然一片。

  易诚竟然还有个私生女的消息,无异于一枚爆炸性极强的超级核弹,直轰得一众易家老少都惊到瞠目结舌。

  其中最为震惊的,自然是易雅一家人。

  “小雅,你还不知道你好心收养的那个孤女聂隐,其实是你父亲的私生女吧?这样算起来的话,她其实该叫你声长姐的,可是却险些叫了你十年的养母呢!”

  为了突显聂隐身份的复杂和尴尬,欧婉秋转眼间便又将话题引到易雅身上。

  “这……这是真的吗?”

  虽然知道父权鉴定一事,但并不知道结果的易雅乍闻此信,也不由得震惊失措,先是看了看父亲,继而又看向身边的丈夫。

  按理说,最先知道父权鉴定结果的人应该是顾文轩,毕竟负责做鉴定的医生是他的昔日同窗,关系自然要比寻常医患之间亲近很多。

  可是在被继母找来前,她可是一点没有听他提过这个结果,这让她难免会有些疑惑。

  而顾文轩在听到岳母大人这番话时,也受惊不小,毕竟他的确是第一个知道结果的人,但是那结果分明与欧婉秋当众宣布的截然不同。

  聂隐明明是他与聂岚的亲骨肉,怎么岳母拿到的结果,竟然会变成了聂隐是岳父的私生女?

  一时间,千头万绪将顾文轩向来敏锐的大脑重重缠住,百思不得其解。

  任他再如何聪慧,又怎能在不知慕容娇那一重内情的情况下,理清当下的这种无比混乱的状况呢?所以对于妻子投来的疑问眼色,他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回应,因为他心中也正被无数个疑问困惑着。

  “没错,我从军总医院取回来的父权鉴定结果,的确显示我爸与聂隐是父女关系。但是,我跟爸爸都怀疑这中间有问题,所以目前这纸鉴定结果还不能作数,要等再次确定性鉴定后,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

  全场表现最为冷静的当属易少寒,他适时接过话茬,冰寒刀刃般锋利的视线,似乎滑过了每一张怔愕惊诧的面庞,又似乎根本没有看过任何人,满眼尽是片惟我独尊式的冷厉孤傲。

  让人觉得他易大少爷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金言般不容质疑。

  “哼,我倒希望这鉴定结果是假的,可是像军总那么权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鉴定错误这样低级的失误?少寒,你应该最了解妈妈对于这件事,有多痛苦难过的呀……”

  说话间,欧婉秋眼底积蓄已久的泪,悄然无声地滑落成两行清冽伤痕。

  “这些年来,那姓聂的女人都是妈妈心头的一根刺,而她留下的这个女儿,则将那根刺变成了最尖锐冰冷的利刃,直刺进了妈妈的心里啊!”

  总算度过缓冲期的众易家人,这时开始七嘴八舌地劝慰起欧婉秋来,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无不是对于聂隐身份的不认同,显然大多人都不希望让这个私生女进入易家。

  至于这其中有几分是真心为了同情欧婉秋,又有几分是为了各自那点私心的利益,便见仁见智了。

  “我早就已经说过,聂隐不可能是我的女儿!既然你不想相信鉴定结果,为什么还要这般当众说出来?明明就是你这些年来的怀疑,始终没放下过,才会生出‘暗鬼’,抓到点所谓的证据便深信不疑,真是愚昧至极!”

  易诚已然有些忍无可忍,连指向欧婉秋的手指都有些轻颤,心头更是五味陈杂。

  想他一生坦荡,无论在家族中还是商场上,信誉皆是无可挑剔的。

  可是,偏偏与他最为亲近的女人,始终不肯信他的人品,何其悲哀可笑呵?

  对于欧婉秋的质疑,易诚当真问心无愧。

  当年的聂岚于他而言,与自己的亲生女儿易雅没什么分别,两人之间的关系,清白得没有半丝杂质。

  可是这些年来,欧婉秋却始终对此存有怀疑。在早些时候他还能说服自己,当她是因为太过在乎他这个丈夫,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地疑心生暗鬼。

  但今天,她竟然当众咬定了聂隐是他私生女,这让被彻底诬陷的易诚如何能不生气、不愤怒?

  “我为了什么?老易,咱们就让大家来评评理,你当初为什么会极力赞同小雅领养聂隐?你要不是心中有鬼,又为什么要把你与聂隐母亲生前来往甚密的事,隐瞒这么多年?”

  联系起十年前易诚支持易雅收容聂隐的事,欧婉秋一席话越说越是理直气壮,也将其他易家人扇动得越来越觉得她的话有理。

  而易雅等相对了解些内情的人,也只是知道聂岚的父亲曾经是易诚的司机而且,并不知晓他们父亲与聂岚之间是否另有“别情”存在。

  这样一来,连易雅看向父亲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古怪,不过她只是心存疑惑,并没有因为继母的一面之词就偏听偏信。

  “老易,试问这易家内外,谁不知道我欧婉秋对你有多痴心情重?可是你呢?你带给我的又是什么?如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私生女,你竟然还来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好,我不否认,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说服大家,不要让那个孽种踏进易家的大门,但我这样做有错吗?”

  欧婉秋最后这句虽是在质问面色铁青的易诚,但率先回答她的却是其他易家人,尤其是那些为人妻的们,更是一个个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立场鲜明地支持着她。

  不过欧婉秋这番自以为聪明的举动,落在冷静的易少寒眼里,却是无比愚昧可笑的行为。若是她有跟自己提前询问过,他绝计不会同意她这样几乎可谓玉石俱焚的作法。

  就算今天她博得了大多数易家人的同情,却伤透了父亲的心,失去了对她而言其实最为重要的一份支持,又有何用呢?任易家氏族再如何支持,若是当真激怒了父亲的话,这个家庭的崩溃破碎,又岂是别人拦得住的?

  只怕在场的人里,大半还在盼着他们夫妻反目,以图渔人之利呢。

  “妈,聂隐她不可能是爸的私生女,这点我可以作证。”

  终于暂且压下满心混乱疑窦的顾文轩,似刚刚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般,脸色略显苍白地站起身来。

  易家老宅宽敞的主客厅里,除了“慷慨陈词”的欧婉秋外,其他人大多都分散坐在各方。虽然听到激动处,也有些人站了起来,但向来低调甚少在易家人面前多言的长女婿,突然插话进这看似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的话题里来,还是引得所有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文轩?”

  这回易雅不禁愈加迷惘,再看向丈夫的视线里,还莫名多了丝忐忑不安。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都比较敏感,尤其是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所以顾文轩虽然还没说出什么,但她却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似乎将要发生的事情。

  “你做什么证?哦,对了,这次负责给老易和聂隐做父权鉴定的那位医生,是你的老同学,是吧?那么你应该更清楚结果才是,还有什么好作证的?”

  欧婉秋毕竟不是易雅的生母,所以其实自嫁给易诚做他第二任妻子时,她对这易家长女就难免心怀芥蒂,因此心中对于这位长女婿,便也不是那么待见。

  以前碍于颜面,自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厌恶,但今天不同往日,她的情绪已经因为聂隐的事而被推到崩溃边缘,所以难免有些佯装不出往日的虚情假意模样,语气与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耐烦。

  “岳母大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实不相瞒,我其实有提前问过杨医生鉴定结果。”

  虽被惯着儒商之名,但顾文轩到底也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哪里会看不出欧婉秋多年来对他们夫妻俩的表里不一?

  毕竟易、顾两家都是上流社会里的世家大族,所以无论心里怎么看待对方,平日里见面,至少都要做到场面上都过得去。但当下人家既然已经显出不耐,他也“知趣”的将称谓从亲切的“妈”,换成了较生疏的“岳母大人”。

  “文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杨医生给你提供的结果,与我们最后拿到的结果,不一样吗?”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顾文轩尚未将话挑明,易诚便已然顺着蛛丝马迹联想到了他接下来想要坦白的内容。

  “是的爸,杨医生跟我说,您跟聂隐的父权鉴定结果,是你们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根本不可能会是父女。至于为什么你们最后合到的结果,竟然变成证明你们是父女,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

  顾文轩也不再多罗嗦,直接便宣布了正确答案。

  此言一出,大厅内又是哗然一片,众人面面相觑地搞不清到底什么状况。

  “这,这怎么可能?”

  长女婿这番话,犹如兜头一大盆冷水,将正自激奋的欧婉秋,给浇了个透心凉。

  她只觉得脑中嗡嗡直想,好半晌都还转不过弯来。在悄悄冷静下来些时,她所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慕容娇,毕竟她所拿到的鉴定结果就是靠她帮忙。

  不过转念再想,她却又糊涂起来,就算她是被人家给算计蒙骗了,那么少寒拿到不也是跟她相同的鉴定结果么?这又要如何解释呢?

  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忽然有些背脊发寒,隐约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但更让她心生恐惧的则是易诚此时看着自己的森冷眼神。

  “姐夫,你现在能不能联系到杨医生?我想再跟他确定一下,顺便问些别的事情。”

  终于寻到突破口的易少寒,没有多说废话,直接用行动证明他相信顾文轩所言,至于索要杨医生的联系方式,为的则是进一步调查自己所拿到的假鉴定结果从何而来。

  他相信母亲还不至于愚蠢到自己去伪造出一份这样的父权鉴定结果,毕竟最不想看到这样结果的人正是她,要是不被这份“铁证”刺激到,她也根本不可能先做出要绑架聂隐,未遂后又联系所有易家人的疯狂行为。

  所以,这一切必然有只幕后黑手始终在暗中操控着,且目的显然主要针对易家和聂隐。

  顾文轩没有犹豫地直接拨通了杨帆的电话,简单交待几句情况后,便将手机直接递给了妻弟。

  并没有避讳任何人,易少寒直接在易家众族人的面前,与电话那边的杨医生沟通起来。

  真相也正如他姐夫所言,杨帆给易诚与聂隐做的父权鉴定结果,是两人根本不具备血缘关系的可能。

  得到这样的确定答案,没人知道在易少寒冷静淡漠得没有半丝表情起伏的表相下,怀揣着的是怎样一份无以言表的激动欣喜。

  虽说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聂隐在一起,已经决定不去理会她是父亲私生女的这份禁忌,可是心中毕竟还是为此留有阴影的。因此突然得知那所谓的阴影根本不存在,他完全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继续与他心爱的小女人在一起,怎能不欣喜若狂?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早已经习惯掩藏起真实情绪,让始终盯着他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对这件事根本不在意。

  “好啦,现在真正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这场闹剧,也该散场了吧?”

  不怒自威的易家掌权者一发话,让不久前还个个大义凛然正气十足的易家人们,霎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纷纷尴尬讪笑着开始争先恐后地告辞离开。

  闲杂人等散尽后,易诚方才颇为赞赏地扫了眼儿子和长女婿,但当视线转到妻子身上时,便又冷得几乎往外冒着冰茬。

  “老易,我,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父权鉴定的结果,可是少寒亲自到军总去取回来的,所以想来这问题肯定出在医院那边吧。”

  欧婉秋的脸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要多灰白有多灰白,要多忐忑有多忐忑。

  看来长女婿说的才是真的,毕竟都已经听负责鉴定的杨医生亲口澄清了,看来她这次真的误会自家老公了。可惜她现在无论有多后悔,也没办法收回已经泼出去的脏水,改变不了自己造成的伤害。

  是的,如今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信任,就像一柄双刃剑般,已经深伤害到了彼此,伤害到了他们的夫妻感情。

  “爸,这次妈说得对,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我们显然是被人算计了。”

  易少寒终究还是不忍看父母因此真的感情破裂,所以适时又无奈地帮起母亲来,将全部责任尽量推到那幕后黑手的身上。

  “这件事我自然会去查,你有闲功夫还是好好自我反省一下吧。夫妻间若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继续生活在一起又还有什么意义?”

  面沉如水地对妻子讲完这句话后,易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主客厅,带着儿子和女儿、女婿上楼去往书房,独留下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的欧婉秋,满心恐慌不安地瘫坐到沙发里。

  当易少寒回到碧水别墅时,天色已然微微擦黑,聂隐早已经吃完被临时安排来的佣人所准备的晚餐,然后再窝回到书房去看书。

  正倚坐在飘窗前地榻上的聂隐,虽然手里捧着本展开的书,清泠泠的双眼却不知在看向何处,明显心不在书地神游去了。

  “宝贝儿,是在想我吗?”

  一路从客厅找到书房,易少寒如罩寒霜的冷硬脸色,在瞥见那抹娇小身影时,瞬间便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走上前无比习惯自然地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许像聂隐这样沉静内敛的女子都会有些腹黑吧,这看似答非所问的话,实则却是直接否认了提问。

  连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想你而失神?

  不过易少寒并非因此不快,反正他也早就习惯这小女人对他这副冷淡样子了,至少现在她没有抗拒他的怀抱,这就已经足够让他喜上加喜了。

  对,得知父权鉴定结果真相是一喜,回来发觉小女人没有抗拒他的亲近更是大喜!

  “宝贝儿,我知道你还在为你跟我爸那份父权鉴定的事纠结,但不必再纠结了,我有一个消息告诉你!”

  将下巴顺势放到她肩头,易少寒无比贪恋地在她馨香柔软的颈窝里蹭了蹭,难掩欣喜地把白天发生在老宅的事情,精简性地跟她说了一遍,其中自然略去了会让她感到难过的细节,主要就是为了告知她,之前那纸父权鉴定是假的。

  “为什么?到底谁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的事?”

  聂隐得知自己并非易诚私生女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忧,反倒保持惯有的冷静理性,最先想到去分析谁是幕后黑手。

  从这一点而言,她跟撒旦男还真是极为相像的,总是能最先看到问题的关键本质。

  不过她这样淡漠无谓的表现,却让易少寒心中莫名有些不快,却又搞不清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别扭。

  顺应心性,他惩罚性地便自背后张嘴衔住了她的耳垂,而原本老老实实圈在她腰上的大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游动起来。

  “你这家伙,怎么说发情就发情啊?现在不是……不是应该关心那个人……唔,别,别这样……”

  将捧在手中的书紧了又紧,聂隐终究还是敌不过易少寒,嫩豆腐般雪白的脸颊渐渐浮上抹暧昧红晕。

  她现在真有些后悔,在家里为了贪图舒服没有穿胸衣,如今倒是给他添了大便利。

  随着吐出微弱抗议的樱唇遭遇狼吻,聂隐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般,只能无力地软瘫在了他霸道强势的怀抱里,气息紊乱地任他欲取欲求。

  其实易少寒急着告诉聂隐真正的鉴定结果,为的是避免她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困扰纠结,至于揪出幕后黑手的事,他可没打算让她来多费神。这些的父权鉴定疑云,他定是要彻查清楚的,想要算计他女人和家人的家伙,绝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已经认定她是他易少寒的女人,那么自然所有外界的风雨都要由他来替她遮挡承担,而她要做的只是任他宠爱便好。

  但这些话他当下是无暇对她说明了,因为他所有的精力,都被她那令他感到永远都要不够的身子吸引了去。

  他现在只想看她意乱情迷的样子,只想听她抛开平日冷淡面具忘情低吟浅哼的声音……

  那本根本未曾真正关注过的书本,不知何时已经被丢在了地毯上,而原本倚坐在飘窗前的人儿,则由铺着厚厚软垫的地榻到书桌,由暗红色的实木书架再到古朴藤椅,浑浑噩噩间被移动折腾过了书房中的每个角落。

  窗外,夜空渐渐被星月点缀得迷离浪漫。

  窗内,原本肃穆寂静的书房,则已然被一片暧昧的声音与景象淹没,直羞得月娘都躲进云层中欲看还休。

  当聂隐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除了浑身酸痛到不像话外,她竟然连自己前一晚是什么时候回到卧室,又是什么时候入睡的没有半点印象。

  缓了好半晌才积蓄了些力气的聂隐,想要起身去洗漱时才发现,她不仅整个人还被身后的男人紧抱着。纵然是号称冰山美人的聂隐,在这种时候也不由得又是羞恼又是无奈,整张小脸儿都红成了蕃茄色。

  “易大总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向来少言却口齿犀利的聂隐,难得地因找不到适当词汇表述而语塞了,又气又急之下,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羞愤——捧起某撒旦男还横在她胸前的手臂,张嘴便狠狠地在那结实的小臂上咬了下去。

  说不疼是假的,再铁骨铮铮的男人,也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不是?

  但疼归疼,易少寒愣是吭都没吭一声,直等到聂隐咬够了,方才略略抬起手臂看了眼那排深刻的小牙印。

  “妞儿,你这是急着给爷盖章宣示所有权呢么?放心,爷现在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只有你一个小妖精,对其他雌性生物都没兴趣了!”

  若是旁人看到这般嬉笑模样的易大总裁,定然会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或是认错了人。

  刚刚聂隐说得没错,过去的易少寒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这般模样,就算他偶尔也跟兄弟朋友开玩笑,那也绝对是又冷又酷的黑色幽默,何曾如此温柔缱绻柔情蜜意地逗弄过一个女人?

  以前的他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即便曾经找人宣泄欲望排解“寂寞”,但却从未动过所谓的感情,甚至连他自己都一度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若不是再次遇上了聂隐,想来他也无缘“见到”像这样在床第间,不知餍足地向个女人反复求欢的自己吧。

  或者说,要是被过去的自己瞧见,准是冷冷地骂上一句“没出息”!

  不过现在的他却只觉得完全能够理解,为何那些古代君王会燃起沉沦芙蓉暖帐,从此不再过问朝堂政事的心思了。

  将自己心尖上的女人拥在怀里,当真是件比他所做过的任何事,都更让他感到满足和幸福的!

  又在床上腻乎了好一阵子后,易少寒才肯抱着再次被他折腾得浑身无力的小女人,一起到浴室里去洗漱清爽,然后再亲自为她换好衣服,又用抱的下楼去餐厅吃饭。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改变的又何止是他?

  若换成以前的聂隐,抵死也不会放任易少寒这样对待自己,可是在经过前阵子的种种磨合,再加上几天前被他若救世主般出现地自欧婉秋的地下密室救出,以及之后他对她所表露出的毫不掩饰的紧张关切,还有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无一不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的心。

  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之源吧,等到聂隐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曾经无比厌恶、憎恨的撒旦男,一寸寸地蚕食攻陷时,再想改变什么已然无济于事了。

  少了某人用非正常手段的“干扰”,又填饱了肚子的聂隐,又将心思转回到假父权鉴定结果的事上来。

  她本就是个聪敏的姑娘,虽然没有那些传闻中自闭症天才的惊人智商,但寻常的“案件”推理什么的,她还是自信分析得来的。

  正常角度而言,欧婉秋肯定不会是伪造鉴定结果的人,而医院里的陌生医生在表面看来,更是不具备篡改鉴定结果的理由,这样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惹来无尽的麻烦,毕竟易家可不是任人捏弄的软杮子。

  把最有“犯罪”机会的两方人都已经排除,却惹得聂隐心中愈加疑云重重——到底是谁会费那么大力气,去篡改伪造了她与易诚那份父权鉴定的结果呢?

  这其实是个很容易被戳穿的计谋,毕竟只要他们联系到了杨医生,真相就会大白。

  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个幕后黑手如果不是太过“单蠢”,为什么要耗费苦心弄了个如此容易被揭露的假象?

  让别人误信她是易诚的私生女,对她又会有怎样的好处?或者说,他这样做,为达到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而这个搅乱一池静水的人,要对付的究竟是易家,还是她?

  餐厅对应的落地窗外,明明灿烂着正午暖阳,但聂隐却只觉得满眼都是阴云密布得看不清天色明暗。

  用过午餐后,易少寒正犹豫着要不要带聂隐一起去军总医院,找相关人士查问虚假鉴定结果一事时,突然有意外访客到来。

  “姐?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昨天才刚见过面的易雅会跑到碧水来,易少寒面上是毫不隐藏的疑惑。

  “你搬了新家后,姐还没有来过吧?来看看你们不行么?”

  易雅的心情似乎不错,也不用弟弟相让,便自行登堂入室走进客厅,见到聂隐时脸上的笑容方才转为关怀。

  “小隐啊,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吧?我昨天听少寒说你好像有点不舒服,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带了些你平时爱吃的东西,跟小峋一起过来看看你。”

  连易少寒都是听到这里时,才注意到遥遥跟在易雅身后的还有个顾峋,而他手上拿的正是些保健营养品,以及聂隐喜欢吃的零食、水果。

  “谢谢易阿姨,不过我真没什么事,倒是平白害你们担心了。”

  聂隐又哪里不知道,易少寒昨天没有带她一起去易家老宅的良苦用心呢?

  说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他之间竟然养成了某种神奇的默契。很多事就算他不说出来,她竟然也能体会得到,甚至会有种了解他就跟了解自己一样的奇异感觉。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还不敢放任自己去深思。

  “小隐,你又瘦了,又没有好好吃饭吧?”

  接连两个肯定句的“又”字,跟着母亲随后赶上来的顾峋眼底,是比易雅还要浓郁深重几分的紧张关切。

  那双盛满阳光的大眼睛落到她身上,似乎就被顶级强力胶给粘上了般,怎么样都收不回来。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这样嘛。”

  努力勾起嘴角微笑着,对于这母子俩给自己的关爱,聂隐直觉得心里溢满了暖暖的温情。

  尤其是养育照顾了她近十年的易雅,除了碍于心结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外,其实这些年来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就已经与普通妈妈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易雅在聂隐心中的地位,其实可谓与养母等同无二。

  只是她向来不太善于表达,再加上早些时候因为顾建华而对顾家人有些别扭的抵触,便始终都没什么机会去回报易雅对她所付出的爱。

  算起来都不是外人,所以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几人便坐在客厅里闲聊起来。

  不仅是易少寒和聂隐,易雅他们其实也同样很想尽早查清父权鉴定结果被造假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没人会愚蠢到以为一切只是场“意外”,不过短时间内想要揪出幕后黑手,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小隐,其实通过这件事也算让我继母解开了心结,想来以后她也就不会再干涉你跟少寒的事了。”

  经过之前种种,易雅算是易家人中比较早“看清现实”,选择接受聂隐与易少寒在一起的。

  但听了母亲这句话,顾峋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微妙,因见到聂隐而始终噙笑的嘴角,渐渐抿成了一条生硬直线。

  没人知道在听说聂隐可能是易诚私生女的时候,他心中有多么痛、多么纠结。

  虽说那样一来,易少寒也不可能再与聂隐在一起了,但却也同样狠狠捻熄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之火。幸好最后被证实,一切都是谣言,才让他松了口气。

  来之前他还各种幻想着,要如何向聂隐暗示出自己隐藏以久的心思,但当再次在小舅舅家里亲眼见到她,并察觉到他们之间不知何时培养出的某种外人无法界入的默契时,整颗心都不由得紧紧揪痛起来。

  顾峋忽然意识到,无论聂隐是不是外公的私生女,他与她之间都不可能再有姐弟以外的感情发展了。

  作为主要当事人的聂隐,自然无从知晓顾峋此时的心思,对于易雅的话她也没有给出明确表态,只是微笑着含糊了过去。

  她与易少寒之间有些混乱的关系,原本就不仅仅存在欧婉秋一个阻碍,其实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各自的心结。

  否则依他们俩那么唯心主义的性子,若是当真相恋了,根本不会去顾忌别人的想法。

  “姐,我还有些事要去忙,就让小隐留在这里陪你们吧,然后晚上回来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见易雅似乎有好些话要跟聂隐说的样子,易少寒也正好省了纠结,决定留下姐姐陪她在家,独自去军总调查假鉴定结果的事。

  “没事,你忙你的,我原就是想来多陪陪小隐的。”

  大致清楚弟弟是要去忙什么,易雅倒是不以为意点了头,但同样的话落到怀有别样心思的顾峋耳朵里,便有些刺耳了。

  让小隐留下来陪他们?

  当然,顾峋可不是为小舅舅拿他们当外人挑理,而是因为这话中的深层意思,根本就是在暗示性地告诉他们,他易少寒已经把聂隐视为家中的女主人了!

  哪怕仅仅想到可能不久之后,自己可能就要改口叫聂隐为“舅妈”,顾峋便觉得心头被扎上了根根细如牛毛的冰雪钢针般,痛得他浑身发寒,却又见不到半点血丝,更是连痛呼出声的立场都没有。

  “宝贝儿,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真心不是故意要刺激外甥,易少寒只是本能且习惯性地在道别时,揽过聂隐在她不及设防的唇上啄了一口,而后又顺势吻了下她的额。

  而聂隐的反应则是腾地羞红了脸颊,虽说她现在身上还因为他昨晚的折腾而酸痛着,甚至家居服领口处还忽隐忽现着点点暧昧草莓,可当着易雅和顾峋的面被他这样亲密地对待,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没注意儿子的表情,眼看着他们“小俩口”如此情意绵绵,易雅倒是有些许安慰,等到易少寒离开后便抓住了聂隐的手。

  “小隐,我之前还在担心依少寒的性子,对你怕不是真心的。但如今亲眼看到了才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这回可是认真的了,这样再把你交给她,我也就安心了。”

  易雅最初决定收养聂隐时,的确大半是为了公公着想,可是转眼十年光景,莫说是朝夕相处一起生活的人了,即便只是养只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的,更何况聂隐这样内敛懂事又身世坎坷的孩子,想来换作是谁都无法不去心疼、喜欢。

  再加上自己亲生女儿顾岄是个尤其不省心的,自从刺伤华泽涵后,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人,这更是让她不禁感慨起聂隐的好来。

  看着母亲不停在“撮合”着聂隐与小舅舅,顾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无奈于易雅说起来就有些源源不绝,让他几次想要张嘴说些什么都无从切入。

  直到临近做晚餐的时间,易雅才渐渐收住话茬,看了看时间说:“小隐啊,你也好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吧?少寒也是,难得今天有时间,晚餐就交给我来发挥吧。”

  以前易雅习惯于对聂隐自称阿姨,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开始认同她与自家弟弟交往,她便有心地开始改掉称呼,仅是以“我”自称,进入把小隐当作弟媳的“准备阶段”。

  “恩,我还真有些想念阿姨的手艺。”

  只是聂隐显然还没这个自觉,仍习惯性地唤着“阿姨”,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小隐,以后还是别叫我阿姨了,反正早晚是要改口的不是?依少寒的性子,既然认定了就不太可能改变,所以我相信你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等到你们结婚了,你就得跟他一样叫我姐姐了,要是再叫阿姨不是差辈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