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迷途·闇刺与银星(上）

“吾供奉吾血，吾祭祀吾肉，吾献祭吾之魂灵，背负杀戮之罪终将沉坠地狱之人，在此刻印下血之十字，立为圣约洗涤世间污浊罪孽。”—闇刺《血十字圣约》

“你们是邪教吧?我看完完全全就是邪教吧！而且说出这种台词你脸不会红么。”慵懒的声音自小巷中传来。

“口口声声说着洗涤世间的罪孽污浊。可这又是献祭又是祭祀的，用脑子好好想想根本不靠谱好吧。好好活着不好么?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啊。世间罪恶这么多你都死了还洗个屁咧。”

距离涅星帝国王都星亡城三千余公里，偏僻小城以塞城的东南一隅。街道两旁行人稀稀拉拉，偶尔能看到有几个乘着凉的老人家，彼此闲聊话着家常。

距修泽拉尔祭典大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多月，王都大人物们尽管刻意隐瞒了，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各种流言所谓“内幕”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飞快地席卷了整个涅星帝国，整个泛古大陆也因流言的不断扩散，也开始有了不寻常的变化，谁也说不上这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造成轰动是必然的，可在这边远小城内，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尽管某些人察觉到了异样，可对那些普通人来说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银发的少年慢悠悠的靠近，他的左手拿着一盒喝了能提供魔力的特殊饮品，右手拿着一张羊皮纸嘟嘟囔囔着什么。

“认同这种东西的家伙，所经历的人生到底该有多阴暗，世上的罪恶可不是你靠你不要命的献身就能完全除尽的，为什么不换个思路……”

“咻！”还没等少年说完，空气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嘁，还来？我说你累不累啊啊？”银发少年将羊皮纸迅速收入口袋之中。

少年身体微微一恭，巧妙地躲过了突然射来的暗器。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尖端漆黑的暗器径直插在不远处的门上，门板瞬间被腐蚀，形成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大洞。

“喂喂喂，这剂量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不过就凭你一个人，要想杀我的话还差的远呢。”少年回过身来，歪了歪头笑的颇有些嘚瑟。

“为了莫须有的理由你想我死，他们也想我死，要是每个人都要满足的话，我这条小命可够忙不过来。”

“优先清除目标no.1夏莲·奥伊斯，你的废话真的很多，你死了一切都会了结。”清冷的声音从小巷中传来，伴随着有规律的踱步声。

一名身穿一袭黑紫色哥特装，一头红发的冷酷少女出现在奥伊斯面前。“任务记录:目标人物夏莲·奥伊斯，第11次刺杀失败。”

“活着不说话那得多闷啊，做个话痨不好么?要杀我的人那么多，万一我一不走运被弄死了，那么刚刚那种所谓的废话，可就是我的遗言了啊。”奥伊斯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在少女敏感部位肆无忌惮地肆虐着。

这小妮子虽然性子冷了点，可这模样这身材还是无可挑剔的嘛，啧啧啧。只可惜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不然作为初恋的对象也未尝不可啊。

“夏莲·奥伊斯，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请接受我的清除。否则等到组织派遣其他人接手，恐怕你连遗言都不会留下。”

少女无视了奥伊斯赤裸裸的目光侵略，用如同机械一般的语调，说出了上述那段话。

“哟，作为一个称职的杀手，让目标角色留下遗言，也算在业务范围内了么？”

人偶，而且是披着人皮的人偶。奥伊斯初见少女，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么一个词。这些天由于某个不长记性的醉汉的缘故，一行人暴露了行踪，奥伊斯也因此“走运”地见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杀手，可眼前这个少女，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却又隐隐透着一莫名的熟悉感。少年与少女，尽管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初见之后奥伊斯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许他们是一类人，前路迷茫的人。

“如果在条件准许的范围内，我会尽量完成你的遗言。当然，前提条件是被我亲自清除。”

少女目光毫无光彩，如同机械一样的话语再次传来。

“额，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是你能在我死之前，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被你清除啦！”奥伊斯深呼了一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

“那么，你的遗言是什么？”少女目光似乎有些涣散，像是在想些什么。

“说来惭愧啦，一直孤独一人地过着小日子，身边只有一帮大老粗，导致呢我至今还是个懵懂少男。所以嘛，嘿嘿嘿你懂的……”

奥伊斯搓着手万分期待地望着少女的脸，希望能从中看出一点表情变化。

“嘭！”无言的等待最为漫长，扑克脸的少女终于率先打破了平静。一条黑色的锁链从少女手中呈现，狂舞着向奥伊斯袭去。

“如果只会说这些垃圾话的话，那你还是早点下地狱去吧，遗言也不必留下了。”

“哎呀呀，终于生气了啊，我以为你真的跟个木头人一样呢。”奥伊斯表若无其事地调笑着，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大意，巧妙地将少女的攻击悉数躲开。

“喂快看！那边发生什么了？”“嘿，是奥伊斯那小滑头！”

“可恶啊，居然敢把我们甩开了！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大司祭跟主教那边咱哥几个可解释不清了啊。”

在不远处四名穿着教廷护卫服的彪形大汉，以及一个瘦弱的矮了半截儿的少年，听到了奥伊斯这边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呼呼，看来没法继续玩下去了呢。”奥伊斯收起了刚才玩世不恭的态度，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到。

“喂喂喂，那边那个小美女杀手啊，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要是我哪天死在你手上，好歹也可以知道是被谁干掉的。”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面无表情的少女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我的名字，到了你被我清除之时，你自然就会知晓的。”黑衣红发萝莉少女貌似放弃了继续追杀，飞速闪进了路旁的小巷子，消失在了奥伊斯的视线之中。

“还真敢说啊，我都翘辫子了再知道你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奥伊斯有些悻悻然的，就像为失败的搭讪而苦恼，至于刺杀一事仿若没有发生过一般。

“话说那个所谓闇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果然还是有些在意啊。”又是一个没听过的新词，奥伊斯的心里不禁兴奋起来。未知的新奇的事物伴随他离开王都，愈来愈多，哪怕其中潜藏着某些足以致命的存在。

只是片刻的失神，教廷的保镖大队已然来到小白毛身后，可小白毛却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嘿，小白毛！醒醒醒醒，这小子又在做白日梦么。”

“哎，要不是大司祭大人说这臭小子可能有改变大陆格局的力量，咱哥几个也不必一直看着这么个小屁孩啊。”

“不过跟这这毛头小子后面擦屁股，倒是让我想到家里的那小东西了。”

“哈哈你这受虐狂！”

“错过了啊，不然可以好好打一架了。”

……

教廷的五位护卫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多时便有人哀叹着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恐怕余生都得浪费在给这小鬼做保镖上了。

“一口一个小白毛我没名字的么?我的名字可是你们的主教大人亲赐的！知道里面的份量么?都给小爷我放尊重点！喂喂喂。这里可是大街上，你们怎么说也是教廷的工作人员啊。好歹也算教廷的半张门面，能不能不要五个人架着我走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啥事了啊。”

反应过来的奥伊斯经历过一路挣扎，各种挣脱方法试了个遍未果后，开始放弃靠蛮力逃脱决定采取嘴遁攻势。

“喂喂喂，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嘛？现在又把我像当个骡子！我我我我这么大一个人不要面子的嘛！”

“你给我闭嘴吧你！要不是你几次三番偷跑瞎溜达，哥几个犯得着这样！”

“就是就是！事情发展成这样，怎么想都是你的锅！”

“要是又发生当初的事情该怎么办？你这小子实在太乱来了！你不怕死我们可担不起……”

……

回应奥伊斯漫不经心态度的，则是来自几名尽职全职保镖们的咆哮。

奥伊斯倒是对这种状况无所谓，反而乐得跟这几名刀子嘴豆腐心的保镖扯着皮。

周围全是异样的目光又如何，被不知道哪来的仇家暗杀又如何，想要好好活下去，好好享受未来的人可是我啊，其他人你们怎么想怎么做，只要不干涉我我就无所谓啊，我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不就好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最终被五人绑在一根粗大木棍上抬着走的奥伊斯，坦然地对着围观的吃瓜群众伸出了自己的中指。

“哼，冷漠的旁观者。”奥伊斯眨巴眨巴眼皮子，思绪顷刻间便飘到了千里之外……

圣历3000年1月16日，涅星帝国王都星亡城，修泽拉尔刚刚结束了黑色的灾祸，王都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修缮工作。

此刻在最中心地带，却诡异的没有任何人踏足。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硕大的不透明光团半罩在地上。光团之中教廷的高层们悉数到齐，当然最关键的那个人也在。在这光团内部，没有任何声音能够传到外界，作为密谈之地倒也凑合。

“大司祭大人，主教大人，这个古怪的少年伴随异象出现，而且是在教廷一年一度，最神圣的大祭典上出现，属下认为，这无疑是对神的亵渎。”

几名红衣副主教以及圣级教廷骑士此刻单膝跪地，恳切在教廷两位领袖人物面前进行劝说。

“为了守护帝国的安宁，为了维护天神与教廷的威严。卑职恳请大司祭大人，准允对这名少年进行神圣裁决！”

“啊哈，老乌鸦啊，虽然我也很好奇这个白毛小子的来历。可教廷的面子终归是要顾及的，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老伙计？”

主教大人右手抚摸着圣噬权杖，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期待，他期待着老友这次能够再度给出一个颠覆常理的答案。

“世界的未来，会因为‘变革之子’的到来而改变。我看到的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之后，少年的路就交给少年们吧，”

大司祭轻抚白须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个银发的少年此刻正低着头躲在他背后。他的双手紧紧拉着大司祭后背的衣袍。

“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要看着就好了。”大司祭笑着说道。

而此刻少年抬起了头，一脸的茫然。

“可是大司祭大人，这样放任不管的话……”

哈哈哈，不亏是你，主教大人暗戳戳冲大司祭比了个大拇指，脸上罕见地恢复了几分威严，当然是不是装的就无人知晓了。“没问题的，既然老乌鸦都这么说的话。”

不待众人继续规劝，一旁良久未说话的紫金黑袍中年男子开口打断了他们。

“如果少年陷入迷途不知返，到时侯只要在事态超出我们的掌控之前，由我们戒律司来将潜在的威胁抹杀掉就好了。”

紫金黑袍的男子说这话的时候，将冷酷的目光移向了大司祭背后的少年身上。

少年感到了些许不安，冲着裁决长不满地吐了吐舌头。

“哈哈哈，那就这样吧，事后安排五名地级骑士来保护这个孩子吧。”大司祭带着慈爱的目光，用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

“毕竟在大祭典上发生了这种事，有好事者出现也说不定呢。”

“好了，一切妥当，这下没有任何异议了吧？那么就这么定了。”

“喂我说老乌鸦，这个白毛要取个名字或者是代号么？也为了管理方便一点嘛。”主教大人一拍手道。

“那么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大司祭望了望一脸茫然的少年并没有决定，反而像是在期待着一些什么。

“奥－伊斯……”银白发少年瞪大眼睛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白发银袍老者呢喃着。

“什么？”“奥－伊斯，奥伊斯。”

老者有些讶异，少年则慢悠悠地答复着。

“我说各位老伙计，要不就叫这白毛小子夏莲·奥伊斯，你们觉得怎么样?不错吧？”一旁的大主教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的兴奋兴致盎然。

“哎哎哎，红毛老王八，这什么夏莲怎么听都不像是个正经小伙子的名字吧？”

“你懂个屁！你除了神神叨叨你有我懂！老乌鸦！这两个字倾注了我最美好的青春，这可是我绞尽脑汁所想出来的好名字啊！”

主教一脸的得意洋洋，眉毛都恨不得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两位老人又开始了无休止的相爱相杀，而周围的教廷高层们一一个个像是习以为常。

“打扰一下诸位大人。”似是察觉到了来自大主教幽怨的目光，这名教廷侍者连忙地扭过头去。

“负责护卫夏莲·奥伊斯的五位骑士已经在在此待命了。”

“好，把那几个小伙子们带来见见我们的‘变革之子’吧。”

“是，遵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