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蒸螃蟹

苏长青额头带汗，风风火火走进包间。

　　门外，陶羡问赵领班：“发生什么了？”

　　赵领班心里知道，自己今儿恐怕闯祸了，如丧考批：“厨房里下午交代下来，他们做了道秋季新菜，叫做白玉菊花，让推销给客人，标价和佛跳墙一样。我去看过一眼，就是一块儿豆腐切了切，淋几滴酱油。我当苏董同意了呢……”

　　赵领班对林家包间探头探脑，连连叹气！他倒是不怕客人退菜，哪怕让他自己赔这个菜钱也是小问题，他怕的是自己领班的位子被抹下去。

　　苏氏现在不景气，但越是生意不好，他们这些服务员间越是斗得狠。一来是闲下来有时间长心眼儿了，二来是谁都想多挣钱。几个资历老点儿的服务员，眼看台面抽成一日不如一日，便盯上领班这个位置，他们可是死盯着赵领班脊梁骨，分分钟想把他咬下马，自己上呢。

　　陶羡略有些妩媚的桃花眼中升起一股璀璨的色彩，大喜过望：“这道菜是不是苏小姐亲自做的！”

　　没错了！既标上了佛跳墙的价，又用的是豆腐，必然是苏若彤亲自出手。想起前几次吃的苏若彤做的饭菜，陶羡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赵领班茫茫然摇摇头，他可没听说苏若彤这个大小姐会做菜。

　　陶羡却不理他，拉着查理大厨朝里包间里走：“你也进来看看吧，里头可是有道宝贝！”

　　两人进了包间儿，却见苏长青有些愣愣的看着桌面，语气有些虚的在跟林新斐套近乎。而林玲跟她丈夫，则人手一部手机，对着桌子上的凉菜咔擦咔擦拍照片。

　　桌子上，已经上了三道凉菜，一盘是摆成花片状的鲜红色牛肉，一道是配了西兰花的鸭掌，但他们拍照的目标，却放在最后一道菜上。

　　只见盛满晶莹剔透冰块的青瓷大托盘上，放了一只薄的快要透明的甜白瓷盘子，盘子上，灵巧的排列了九朵一团团的白菊花。

　　那菊花的丝儿长长的披散下来，细的惊人，散发出一股难言的灵动，让人看了，竟然一点儿不觉得那是菜，反倒觉得一股自然之意扑面而来，好像它们还长在枝头一般。

　　造型菜是厨师的基本功之一，以菜雕为首，但大部分的造型菜匠气十足。可眼前这一盘儿，就如大师用白玉雕刻成的艺术品一般，让人简直不忍心下筷。也怪不得直到现在林家人还没有品尝它，只顾着兴奋的拍照了。

　　苏长青也是刚一进门，来不及说话，就被这一盘菜吸引了心神，他本来在肚子里迅速组织好的那些道歉话语，自不必说了。

　　这样的菜，别管味道如何，只是这手艺，就值得上这个价。更何况林家人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他就更不须道歉了，干脆只跟林家这常客套套近乎。

　　查理大厨看到桌子上的那盘白玉菊花，眼睛都快要瞪圆了。来中国那么多年，他也不是白来的，最起码一眼能认出来中间那盘菜用的材料是豆腐，可是豆腐能切成这样，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众人看事情解决，不好打搅林家人吃饭，便出来了。

　　苏长青大松口气，心情愉悦极了！而陶羡则是有些迫不及待，他想快点儿回到苏家去，让苏若彤给他也来一道这个豆腐。

　　三人找个包厢，坐进去谈话。陶羡看了看查理大厨，又看了看志满意得的苏长青，开门见山：“苏老板，查理大厨要跳槽过来，苏家需要支付五十万违约金，并且给查理大厨每月十万元人民币薪水，并承担他在本市的住所，以及解决他孩子的上学问题！”

　　苏长青倒是不差这个钱，可是他厨房里头哪怕资历最老的厨子都拿不到这个薪水和福利，不由得微微一愣。查理亦是垂下头，他知道自己的工资对苏家来说太高了。

　　“魏家的西餐厅，不说查理大厨坐镇的主店，只是普通的分店，每个月纯利润这个起！”陶羡随手从手机里调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资料，给苏长青看。

　　苏长青本没放在心上，可是一看之下，就知道这资料绝对真实，不由得愣住了！陶羡可真是手眼通天，连人家餐馆内部的报表都能拿到。

　　还别说，魏氏西餐厅的分店，利润也真够高的，就算淡季，也有二十万的纯利润，平均下来，每个月收入差不多在四十万左右。

　　这样高的利润，让苏长青真挚的看向陶羡：“陶先生，您就不能给我从外地再介绍个跟查理大厨差不多的厨师过来么，他的待遇可以跟查理大厨提出来的待遇相同。”说到底，他虽然动心了，可还是不想和亲戚家闹翻。

　　陶羡翻个白眼，他挖查理大厨过来，是那么简单的看上了查理大厨的厨艺么？他要的，是查理大厨之前在新海市经营下来的知名度。而且查理大厨这种手艺的厨子，是那么好找的么，要么去国外聘，要么去大城市挖，想这个价格哄人到新海，没那么容易。

　　眼看苏长青这么不识好歹，若换了旁人，他早就拂袖而去了，看在苏若彤做的菜的面上，这会儿他只是将白眼儿翻得弧度又大了点儿，一双眼角飞粉的大大桃花眸中，只剩下眼白了。

　　苏长青略苦恼，查理大厨的脑袋埋得也是越来越低，正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吱吱的叫了起来。

　　查理大厨正尴尬，他跟人约了跳槽，人家却提议再找个跟他水平一样的，愣是不想要他，让他心里多少不舒服，于是拿出电话，也不看是谁打来的，落荒而逃道：“抱歉，我接个电话！”紧忙出去了。

　　包间门外，一阵阵的饭菜香味飘散过来，冲上查理大厨的鼻尖儿。

　　他低头看着还在响的手机屏幕，却不想接，电话上亮着的来电人名字，是魏峥。

　　中餐和西餐的味道是那样迥异，中餐永远香的就像是带着把小勾子，一下子就掏到你肠胃里头，要把你所有的馋虫都勾出来。查理大厨一下午没吃饭，饥肠辘辘的五脏被附近包间传来的香味一拽，全都蠕动起来，牵扯的心尖子疼，一阵委屈在胸臆里翻滚！

　　他是怎么从曾经前途似锦的厨师界新星，混到现在没人要这一步呢？一时间，查理大厨的心上好像多了几个血窟窿。

　　“别看了，接吧！”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见是陶羡。陶羡懒洋洋打量着顶层的布置，鼻子乱嗅，偏他鼻子尖，从那热融融、香喷喷的各色炒菜味儿里，闻到了点儿不一样的气息：“呦，有人在吃清蒸螃蟹呢，这姜醋味儿闻着可真行！苏长青那边儿，我已经搞定了。我还给你加了个福利，以后可以跟苏小姐学厨，刚才那道豆腐，想吃么？那就是苏小姐做的！想吃就告诉魏家，你要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