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抓壮丁

“巴格！”

叙马和一帮孩子被茹法宝带人抓到城里。在城墙旁，一个配枪的军官模样的日本人一见十几个孩子，气得当场就重重地踢了茹法宝一脚，大骂：“￥%……#……*”

茹法宝听不懂日本军官说什么，只能忍着痛战战兢兢地看向旁边穿西装的翻译。

翻译是茹老爷的二儿子，斜睨着茹法宝，嫌弃地说道：“长官说，你是蠢猪吗？他要一群孩子有什么用？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瘦得跟跟麻杆似的，能修城堡还是能挖战壕造碉堡啊？”

“不是不是，二少爷！麻烦您赶紧和皇军解释一下——”茹法宝赶紧点头哈腰地谄媚道：“村里的劳动力俺已经全部都送过来了，就剩这些个半大小子了。您千万别看他们瘦弱，可给皇军打打下手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翻译扫了一眼孩子们，转过身凑近日本军官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日本话。

日本军官一边听着一边也用视线打量着孩子们，过了一会儿，眉毛皱起来，对着翻译回复了几句话，又用手点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手下。

手下立正敬礼，然后转向孩子们，叽里呱啦一阵。

孩子们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自始至终只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们。

翻译在一旁颐指气使道：“跟着皇军走。快点！”

因为不知道要他们去干什么，一些孩子犹豫着不敢动。日本兵生气了，端起枪大吼了两句，孩子们吓得尖叫连连。

“叫什么？快走！”一旁的茹法宝急了：“听皇军的，赶紧走！”一边推了最后的一个孩子一把。

孩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栽倒。幸亏前面的叙马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叙马压低声音道：

“俺们快走。他们肯定就是让俺们干活，不会杀俺们的。”

“不要嘀嘀咕咕的，快跟上！”翻译在一旁催促道。

叙马拉着几个孩子赶紧跟上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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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孩子被日本兵带到了伙房。伙房里有中国人监工，看见日本兵带来一帮孩子，连忙凑上前，问了几句。日本兵交代了一下，转身离开。

监工来回扫了几眼孩子们，然后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抬起手，指了指旁边堆得小山一般高的蔬菜堆，大声道：

“你们几个，洗萝卜；你们，剥土豆；你们捡大白菜；还有你们，剥洋葱！中午之前，这些全部都得给我收拾好！”

孩子们被分成几组开始干活。

北方的冬季，气温在零下20多度，滴水成冰。孩子们裸露着手在刺骨的冰水里干活，不一会儿小手就被冻得肿得像红萝卜，然后就麻木地连手指都弯不过来。

一个年纪偏小的孩子忍不住停了下来，把手放在嘴边呵气，试图让麻木的手暖和一点，却被旁边的监工看见，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一记耳光：

“叫你偷懒！还不赶紧干活！”

孩子委屈得直掉眼泪，没想到又挨了监工一脚。

“哭什么哭！我告诉你们，中午之前要是没把这些菜剥光、洗干净，就别想吃饭！”监工用眼神和话语恐吓着其他孩子。

其他孩子愤愤地看着监工，却只敢怒不敢言。一个孩子愤怒的目光被监工看到，立刻又是一个耳光上来。最后孩子们只好都低下头，咬着牙继续干活。

好容易熬到中午，所有的菜基本已经剥光洗净了，孩子们都偷偷地喘了口气。这时一个伙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菜，突然大骂起来：

“你们这群没用的蠢货！把菜剥成这样，不干不净的，让皇军怎么吃？”转向旁边的监工：“让他们重新洗，不准吃中饭！”说完转身离开。

监工瞪着孩子们，气呼呼地一脚踢翻了一个洗好的菜盆：“叫你们偷懒！不准吃饭！今天不把菜洗干净，谁也别想回家！”说完也扬长而去。

孩子们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萝卜、土豆、白菜和洋葱，又冷又饿又累又怕。

“我好饿好冷，好想回家！”

也不知道是谁先哭了起来，然后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

“妈的，一帮狗仗人势的汉奸！比小鬼子还坏！我不干了！”

叙马愤愤地用脚踹了一下眼前的一堆洋葱，一屁股坐到地上，本来就已经被洋葱辣得通红的眼睛，这下更止不住地直掉眼泪。

“对，我们不干了！”

孩子们纷纷附和道，都一屁股坐了下去，索性晒起太阳来。

谁知道大家刚坐下去，两个日本兵就走了过来。看见孩子们坐在地上不干活，立刻端着枪对着孩子们，哇啦哇啦大叫起来。

孩子们不明所以，索性不理他们。

日本兵见孩子们不理他们，其中一个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起离他最近的孩子，抬手就左右开弓两个耳光，鲜血立刻就顺着孩子的嘴角流了出来。然后丝毫不等孩子们反应，就一刻不停地按顺序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拉起来，每人都是左右开弓两个耳光，一边还哇啦哇啦大叫着：

“你地大大的坏，大大的懒，统统死啦死啦地！”

所有人都被打得满嘴流血，却被另一个日本兵端着枪虎视眈眈地盯着，谁都不敢吭声，甚至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有两个个子小的孩子被打得倒在地上，却也只能立刻爬起来，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日本兵一直打到最后一个孩子，才收了手。然后回过身，目光从头到尾一一扫视过每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孩子们肿起来的脸和嘴角的鲜血感到满意，忽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递给孩子们。

孩子们却又疼又气又恨又怕，一个都不看日本兵，也没有人伸手去接糖。

日本兵递了一轮，见没人拿，又叽里呱啦了一通。另一个拿枪的日本兵端着枪把孩子们逐一赶到一间房子里。最后一个孩子刚进屋，门就被从外面关了起来，还“咔嚓”一声落了锁。

“干什么关门？”叙马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冲到门口大叫：“你们为什么锁门？放俺们回去！”

孩子们也都反应过来，冲到门口大叫，一边砰砰砸门：

“放俺们出去！”

“俺要回家！”

然后回应他们的只有一声枪响。

孩子们震住，再也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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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是堆柴火的，又脏又乱，而且没有窗户。孩子们又累又饿又渴又冷，只好靠在柴火堆上坐着。

外面天色渐黑，原本透过门缝还能看见一点的光亮，渐渐地也消失了。气温越来越低，孩子们紧紧地缩在一起互相取暖，但还是越来越冷，打着哆嗦，冻得睡都睡不着。

年纪最小的孩子开始呜呜地哭。

叙马安抚他：“别哭了，越哭越饿越渴，身子就越冷！”

“可是，可是俺们会不会死啊——俺想俺妈了！”孩子强忍着眼泪，却忍不住哽咽。

“不会的，俺们不会死！”叙马紧紧拉住他，努力安抚道。然而心里其实也无法确定，只能自己给自己打气。

“小鬼子太坏了！如果有机会抢到枪，俺一定崩了他们！”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怒道。

“那你肯定跑不了！”另一个孩子回应道。

“那又怎么样？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俺就赚了一个！反正迟早是死，还不如和他们拼了！”大孩子捏着拳头道。

“说得对！”有孩子附和道。

“可俺妈说，好死不如赖活！只要能活着，比啥都强！”也有孩子反驳道。

一时间，孩子们竟然忘了饥饿寒冷，纷纷议论起来。

叙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叙马，你怎么想的？”年纪最小的孩子拽了拽叙马的衣服，问道。

叙马皱眉，想了想，回答道：“俺当然也想杀了小鬼子。但就凭俺们现在，肯定不行。个子小，力气也小，又不会开枪。多半还没等俺们动手，就已经被他们杀了——”

“那你说怎办么？”其他孩子听见了，年纪最大的那个问他。

叙马抿了抿嘴，暗暗地捏住拳头，轻声道：“俺大哥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想办法活下来，然后等有机会，干死小鬼子！还有那些汉奸们！”

“对，等有机会，干死小鬼子，还有汉奸们！”

孩子们纷纷附和，激动不已。

正议论间，远处隐隐约约地忽然传来枪声。

大家一激灵，瞬间都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们听见了吗？有枪声！”

“真的有枪声！”

“一定是八路军游击队来了！俺听说八路军经常一到晚上就来打小鬼子！”

“那俺们是不是有救了？”

“俺们在城内，八路军在城外，怎么救俺们？”

正吵吵着，门外闪过亮光，透过门缝照进来。

“嘘，别说话，鬼子来了！”叙马急忙提醒道。

孩子们连忙噤声，半天不敢吭气。

然而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叙马悄悄爬起身，走到门口，大着胆子扒着门缝往外看。没想到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着火了！外面着火了！”

“啊，那怎么办？俺们会不会被烧死？”

“小鬼子太坏了，竟然想要烧死俺们！”

孩子们紧张起来，叫着爬起来挤向门口。

“别挤别挤！”叙马赶紧叫道：“看来鬼子们有麻烦了，顾不上俺们了。俺们正好想办法自己跑！”

“怎么跑？”有人激动问道：“俺们根本出不去！”

叙马冷静道：“别急，一定有办法！”

他异常的冷静感染了大家，原本骚动不安的孩子们也慢慢安静了下来，围着叙马看着他，默默地等他说话。

叙马盯着木门缝隙处的铁锁链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环视孩子们一圈，抿了抿嘴，“脱外褂。大家把外褂脱下来。”语毕抢先把自己的外褂脱了下来。

孩子们不明所以，但还是纷纷开始学着叙马脱外褂。

叙马接过旁边人的外褂，和自己的系在一起，又接过一件，系在一起，直到拧成一股又粗又牢的绳子。然后走到门口，把衣服做成的绳子穿过门缝套过锁链，打了一个结。随后把绳子一头递给一个孩子，自己拿了另一头，说道：

“大家分两队，一起用力，听俺喊‘一二三’就往里拽！”

孩子们一听，顿时明白了。十几个孩子立刻自觉地分成两队，分别依次站在叙马和另一个孩子身后。然后在叙马的号令声中，齐心协力地用力拉绳子。

“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

铁锁链很牢固，但是木头门连接门框的铰链已经很老旧了，在孩子们不断地朝相反方向的拽动下，铰链承受不住力量渐渐松动。

“加油，快拉开了！”

站在最前面的叙马兴奋地鼓励着大家，“拉——拉——再拉——”

忽然，一扇木门被拉倒了。

外面的火光清清楚楚地映照在大家眼中，伴随着连续不断的枪声。一时之间，孩子们竟然忘了自己在干什么。直到有人终于回过神，大叫：

“门开了！俺们可以回家了！”

孩子们兴奋地抱在了一起，又跳又叫。

然而这种“逃出生天”的兴奋并没能持续多久，逐渐逼近的枪声伴随着“叽里呱啦”的鬼子语再次惊醒了孩子们。

火光中出现了两个小鬼子，尽管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显然是仓皇中逃过来的，却发现了跑出柴房的孩子们，冲着他们就开枪乱射。幸亏没瞄准，并未伤到人。但孩子们还是惊慌失措，一时之间竟吓软了腿，僵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