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局长亲自审讯

从吃中午饭再回到办公室，厉铁岩一直在想，任乐安是城区所的副所长，又有着县人大主任这个关系，民警甚至程军副局长都是有不少顾虑的，人之常情来说是可以理解的。这种无形的压力是一种客观存在，不能无视它的存在和严重影响力，必须让任乐安的心理靠山消失才行。

审讯是场心理战，不能占领心理高地，就不能掌握主动权，就会被嫌疑人带着转圈而难以达到目的。双方的僵持是审讯中常见的现象，甚至有时候是持久的，而持久到一定的极限，只需要给犯罪嫌疑人增加一根稻草的重量，就可能打破对峙的平衡，使其心理崩溃，达到不吐不快的效果。

厉铁岩觉得，这根稻草需要他这个局长举重若轻地放到任乐安的身上。这样既给审讯民警以内力支持，又给任乐安以重压，“四两拨千斤”的太极功夫用在这里应该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决定下午去看守所会一会这个装硬汉的任乐安。

主意已定，厉铁岩正准备到办公室里间的宿舍休息一会，这时有人敲门，他喊了声进来。只见副局长尚文广推门进来，他走到厉铁岩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厉局长，任乐安的叔叔任长喜不方便出面，托我给你说个情，能不能先给任乐安办个取保候审，让任乐安配合把案子搞了就行了，你看？”

尚文广把没说完的话抛给了厉铁岩。厉铁岩怔了一下说道：“如果办了取保，任乐安拒不交代犯罪事实，案子搞不下去怎么办，这个责任谁能担得起。你也是局领导，原则面前咱们应该想法一致吧！”

厉铁岩把未尽之意留给了尚文广，意思很明确。尚文广一听这话无言以对，只好强装了个笑脸：“噢，人大任主任找我了，不好回绝，我把他的话传到就行了。好吧，你休息，我走了。”

尚文广走后，厉铁岩觉得任乐安的案子自己要亲自干更加必要了。

下午四点，厉铁岩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叫上司机直奔看守所所长张志朋办公室。张志朋也正好在办公室。厉铁岩让张志朋带他到视频监控室，把任乐安关进监室及审讯过程的录相调出来。厉铁岩一会让快进，一会让正常播放，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突袭，是厉铁岩的工作作风。并不是他性格多疑，而是他在工作中不愿意摆架子造声势，不喜欢只知道个大概或皮毛而下结论作决策。他必须既要站得高，又要掌握具体的一手情况。目前，他对这个看守所长的认真是满意的。

通过一番监控的回放，他看到昨晚任乐安在单独的监室里难以入眠，不断地躺下、起来、踱步，似乎很是焦虑不安，而在审讯室里他又说又笑故作轻松。现在审讯室的实时画面中，审讯民警埋头看法律书，任乐安耷拉着脑袋坐在审讯椅上似乎在深思。看到这些，厉铁岩心里有底了。

任乐安可能感到自己有“救命稻草”，投案前已经商量好了，到案后只要拖延时间，给家里人足够的活动时间，就有很大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这稻草非彼稻草，一个是从绝望解脱的救命稻草，一个是让任乐安承重不起的稻草。

厉铁岩走进审讯室，两个审讯民警一看是局长，立即起立。而一直低头的任乐安也抬起头满眼疑惑地看着厉铁岩，轻轻地叫了声：“厉局长！”。

厉铁岩没有应声，直视着任乐安的眼睛几秒钟没出声，任乐安立即又低下头去。

“任乐安！”厉铁岩用低沉而严厉的语气叫任乐安。任乐安再次抬头，又是几秒钟的沉默。沉默产生的压力让任乐安不能喘息。

“你在看守所体验生活，感觉怎么样？看你的样子还挺舒服啊！”厉铁岩的语气和表情显得有些轻松。

任乐安听到这样似乎充满温情的声音感觉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但他又突然觉得厉铁岩的问话象是开玩笑，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抓你之前，你得到消息躲了起来，你自知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来投案，却不自首。你想什么呢？想你的亲属能救你解脱？不错，你的亲属关系都快把我的办公室门敲破了，电话也快打爆了。”

“但是！”厉铁岩顿了一下提高了声音。

“你现在是一个犯罪嫌疑人，犯罪事实已是铁板一块，谁能救你？只有你自己！”

最后这一句话厉铁岩突然爆发如炸雷一般响起，任乐安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投案不自首，拒不交代犯罪事实，这是罪行加重的情节，主动交代有立功表现这是减轻罪行的条件，这些你都清楚。我重复讲给你，就是希望你能丢掉幻想、放下包袱，认清形势，作出正确的选择。我办案从不半途而废，你也是知道的，你好好地思考一下。”

厉铁岩的这一番话起伏落差之大，让任乐安从山顶跌落到深谷，内心受到的震撼从未有过。他从警十多年来，仗着自己有厉害的关系，平时吊儿郎当，即使犯了错惹下事，就有人给他摆平，没人严厉地教训过他，更没有听到过这么振聋发聩的言词。而目前的关键问题是自己认为投案前商量好的不会有大事，现在没有得到一点有利自己的消息，更见不到有人来捞自己。任乐安内心非常的不安起来。

厉铁岩走了，任乐安突然不知所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内心激烈的斗争，让他感到无助颓丧。监所的晚饭他没心思吃，喝了几口汤了事。几天了，他从信心十足到害怕紧张，不知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局面。厉铁岩的一席话让他忽然地知道自己这次是过不去了，他在希望和绝望的生死线上挣扎到了崩溃的边缘。

晚饭后，两个侦查员把任乐安叫到审讯室。昔日熟悉的同事沉默着，仍就不与他搭话，静静地看着法律书。任乐安很想与他们说说话，却突然有了惭愧而距离遥远的感觉，与他们中间隔着一道铁栏杆，自己被固定在审讯椅上，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啊！他冷静、清醒了许多，他把自己的思绪缕了一遍，得出了明确的结论：没人能救我出去了。这种孤独无助他忍受不了，一会儿也忍受不了了。

“我说，我把我的事全部交待！”任乐安突然急切地对低头看书的两位民警说道。

面对人生的重大转折，人总是在经过一番痛苦的纠结、思考、选择、否定等过程之后，能够明确地拿定主意的时候，才会感到无比的轻松和释然。任乐安正是这样的一个心路历程。他从头到尾把自己因为赌博输掉几十万元钱，再到挖古墓、卖文物得到两百万元钱的全过程清楚地讲了一遍。讲完了，任乐安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今晚，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虽然任乐安讲得比较完整，但过程还比较粗糙，侦查员为了不打断他，一些细节也就暂时不问了，让他痛快地讲吧。主要犯罪事实清楚，也算是破案了，可以向厉局长报告喜讯了，于是程赵强他们结束了讯问。

很快，程赵强连夜向程军副局长作了汇报后，立即把任乐安的讯问笔录送到了厉铁岩的办公桌上。这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了，厉铁岩没有休息，他在等待着讯问结果。厉铁岩粗略地看了一遍笔录说：“你们把笔录复印一份给我留下，累了一天了，都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