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罪孽深重的我

我依稀记得那是半年前的晚上自己刚拜祭完俞默上打算回家时，结果遇到了孑然一身的肖婷。

那晚她一人坐在被路灯映射的护栏上，身后是一厚实的行李箱，而她看上去也并没有现在的活泼灵动，相反浑身都充斥着悲伤，起码从她那啜泣不止的举动就知道她遇到了很绝望的事情。

当时天色已晚，而且还下着滂沱大雨，那个姑娘坐在护栏上茕茕孑立接受着风雨洗礼的背影当时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种场景就像是一朵鲜花在被狂风暴雨打击着一样随时都能倒下。

可能是出于人道主义，我撑着一把雨伞顶在了她头上，好让她从这闹腾的夜里感受到一丝来自陌生人的暖意。

怎料对方不识好人心，将雨伞从我手上夺走并在自己情绪的使然下，将其给扔进了海里，让我也不得不接受风雨的洗礼。

我顿时就怒了，指着大骂道：“你想淋雨就直说啊，干嘛将我的雨伞给扔掉啊！”

她背对着，用了一腔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谁让你多管闲事。”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清脆嘹亮，让人如梦似幻，可也能很明显的听出其中带着的哭腔。

我深知，我们都是悲伤的人，但有一点一样的是，我的悲伤是带着罪孽的。

所以我并没有与她追究，反而还选在了她身旁坐下，苦口婆心的说道。

“姑娘，生活总是事与愿违的，但如果我们就这么从了的话，那就再也没机会反抗了。”

她转过头，怔怔的望着我，眼睛噙着泪水的说道：“别用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模样对我进行说教，你谁啊你，就来这关心我！”

“今天风这么狂，雨这么大，我看你并不像是来赏海的，更像是来投海的。”

“我投海还碍着你了吗？”

“你当然没有碍着我，可你碍着那些所爱你的人了，你死了是你的事情，没错，你是得到了解脱！你是不用再理会这个世界上的是是非非了，于是你就将这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自己的身边的人，然后让他们每天都活在一个充满悲痛的世界上，死亡对死者来说是一瞬间的，可留下的痛苦却永远需要他人来承担，这么做你很开心吗？”

那时候我是这样对她说教的，而那些话自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说完这些话后，情绪崩溃的却也还是我自己。

肖婷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眼睛里隐隐泛着泪光，许久她冷冷的哼了声，淡漠的说道：“当你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你就不会说出刚刚那番话了！”

“你看上去大学都还没毕业的一副模样，你懂什么叫做孤独吗？你起码还有爱你的家人，又或者爱你的人，你连社会都还没踏入你就接受不了那些如蚊子叮咬的搔痒，那你还真是太可悲了！”

我记得当时自己还说了不少话去劝慰这个差点就失足了的少女，好在最后也成功了，还在自己的引荐下成为了同事...

时间又转回到了眼前的这一幕，肖婷方才所说的跟她一起走，是什么意思呢？

“走？我能走去哪？”

“和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反正这里的人都在打压你，我就不信凭你的才华还受不了其他公司的赏识。”肖婷解答了我的疑惑。

我才想起她并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并没有自由的权力，但我也没打算告诉茫然不知的肖婷。

我摇了摇头，否决道：“你还年轻你能出去闯，我不一样，我这个年纪去到其他公司只能更糟，所以...抱歉了。”

肖婷不悦，咬着下唇不满的瞪着我，继而说道：“你这是在逃避！”

“并不是在逃避，而是接受现实，像我这样的人连逃避的资格也没有，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一概不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我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也请你别太把我当作是一回事，好吗？”

我已经将话说的很绝情了，真希望能让她知难而退。

肖婷皱着眉头，却又拿我毫无办法的说道：“所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说我又怎么能知道？”

我轻笑了一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肖婷，接受这一事实吧，这不过是你人生里最容易踏过去的一道坎而已，我也只是你人生路上一个无关紧要的来客而已，总有一天你要朝着更好的方向走去，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现在所不舍的事情其实真的很可笑而已，我并没有那么重要，正如你并不能成为左右我的人一样。”

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太过火了还是怎样，肖婷那双传神的眼睛又噙满了泪水，我刚刚好像真的伤害到了她，要知道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我伸手援助了她，可如今我却反过来说她对我来讲并不是那么重要..

肖婷别过了头，像是在强忍着抽泣不让我看到，可奈何那眼泪太大，不断的往沙子上送。

“到头来，自私的人原来是你。”她失望的说道，言毕，人也转身离开了。

或许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半年，可我却早已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对待，不重要吗？那怎么可能，正是因为她对我来讲很重要，所以我才不得不让她远离我，远离我这浑身都是罪的扫把星。

这时脑袋里回荡起了曾经金一南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凡是和你沾上关系的人都会因你而受到牵连，你就一扫把星，像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也不是错的，或者我的存在真的只会让身边的人带来悲伤与霉运吧，像我这样的人，或许本身就不应该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今天的事情所触动到，这天晚上我并没有去听海闻香，而是买了许多啤酒堆积在了港湾，在这看不到边际的大海上，在这夜幕云沉灯火快灭的晚上，我将自己弄的一塌糊涂。

是啊，我有太多话要想对俞默说了，我想将那些无从发泄出来的，憋在心里许久的委屈统统都讲出来，可是一到海浪硕大的时候，我就戛然而止，哑口无言，仿佛就像是被别人阻断了一般，连阿信也不想听我所谓的委屈。

不过，我又能有什么委屈呢？我凭什么有委屈呢。

现在的我，不就只是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而已吗？相比那些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人来讲，这点不过是最轻的惩罚罢了。

点上一支烟，喝上一口酒，我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与自责中，我心里仍不能控制的去想起自己的罪孽，那种翻来覆去的记忆真的让我陷入了恐慌。

曾经因为我的贪婪，让一个刚收获幸福的家庭就那么支离破碎了，让一个急需为母亲治病的孝子自缢身亡了，让一对从小便相依为命的兄妹永远都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而我丢的却只是工作，只是求生的欲望，只是那微不足道的爱情，可那些人丢掉的却是生命，却是爱人，却是整个家庭，整个世界啊！

所有的源头，都因我而起，可我却没有办法赎罪，这罪孽太重了，重的我想出家连出家人都不会收，我想一走了之，可我更害怕自己死后下的是地狱，可我现在活着的，不也正是人间炼狱吗？

“俞默，就这么折磨我吧，继续折磨我吧，如果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话，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继续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