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逍遥

“三千，对不起，对不起……”九乐公主蓦然张了张两瓣惨白的嘴唇，气息若有似无，却透着道不尽的内疚。

三千听后，使劲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羞愧不已。

因为九乐是邪灵所化，她就视为异类，害怕了、远离了，甚至忘记了九乐的善良，露出她最讨厌的丑陋嘴脸。

于是，三千步伐缓慢，靠近九乐公主。

“三千，要救九乐吗？”云阙问道，小山眉上扬，桃花眼明净，左耳戴的明月珰随着爽朗笑容而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音色。

三千点点头，屏气凝神，正准备与云阙合力拈起枯木逢春之木系法术时，流氓道姑竟然收回五根孽镜弦，任由九乐公主晕倒在地。

“逍遥真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性。”那漂浮在昆仑山上的镜心，传来女子的轻笑，婉转轻灵，犹如凡界千金难求的出谷夜莺。

三千听后，抬头望了一眼流氓道士，并未多想。

她现在哪里有闲情去思考，眼前的流氓道士与传说中的大驱邪师逍遥真人之间的关系。九乐公主眼角滴落的浅蓝泪珠，等着她掏出帕子认认真真地拂拭，去弥补刚才那片刻的迟疑。

“三千，是你救了我。”九乐公主睁开双眸，两瓣惨白的嘴唇自然而然地绽开最纯粹的惊喜，还有满满的依赖。

“九乐，对不起。”三千垂下脑袋，低声道。

三千是一条老实厚道的小金鱼，知错就改。

这时，招琼上仙和招瑰上仙匆匆赶到，顾不上之前的激烈争吵，就将九乐公主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要看出一颗相思红豆才肯罢休。妖王招瑶见状，假装咳嗽，冷冷瞟过两位不靠谱的兄长。九乐公主向来心思玲珑，撑着虚弱身躯，反而哄起二哥和三哥，悄然离开。

驱邪师有驱邪师的规矩。招琼上仙、招瑰上仙、九乐公主皆不是驱邪师，自然要回避与镜心中的娥皇上神对话的场面。

忽然，咕咕一声，云阙羞涩地挠了挠头发，耳根发烫。

他饿了，想吃三千烧的叫花鸡，馋得直流口水。

“帝俊……”镜心中的娥皇上神抬起一双剪秋水眸子，嗓音略微拔高，转瞬间又轻得不可再轻，仿佛吐出的两个字是易碎的珍宝。“不是，他比帝俊稚嫩。”娥皇上神摇摇头叹道，仔细打量云阙，嘴角不自觉上扬，泄露点点无法收敛的讽刺，苦笑道：“你居然还活着。”

“妹子，这条紫电蛇，莫不是你和帝俊遗弃的孩子。”逍遥真人莫名感到情绪不畅，取了腰间的水囊，痛饮葡萄美酒后，寻块石头枕着双臂，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躺下，姿态当真是逍遥洒脱，还有邋遢。

“孩子，你不该出生的。”娥皇上神捂着嘴巴，潸然泪下。

何为不该出生？云阙很迷茫，躲在三千背后，扯着三千裙角，像只刚出壳的小兽，本能地依赖着睁开眼所瞧见的第一个“阿娘”。

“云阙也是邪灵所化吗？”招瑶问道。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不可泄露。”娥皇上神低低吟诵，想张开双臂去拥抱云阙，刚触碰到镜心就被弹回，指尖黑黑，是灼烧感。

“妹子，你怎么也学会帝俊故弄玄虚那一套，忒没意思。”大概是今日买的葡萄美酒掺了水，劲头显然不足，逍遥真人只能烦躁坐起。

“云阙不是邪灵所化，云阙是我召唤出的灵宠，日后要协助我驱逐邪灵。”三千紧紧握着云阙的手，眸光灼热而坚定，类似一切陷入热恋之中的痴男怨女所许下的海誓山盟，但她和云阙不是痴男怨女，而是契约主仆。

“乖徒儿，真有贫道年少风范！”逍遥真人笑道。

啧啧，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条小金鱼，不知为何，对上她的胃口，一扫心底的烦闷。若不是她确信自己没有磨镜癖好，恐怕要掳去日日洞房花烛。哎，怪只怪她年少时不够风流，没有生下一两个小孽种与小金鱼般配。

思及此，逍遥真人就拉着招瑶当见证者，要求三千拜师。咳咳，至于云阙，那就顺带着，一个拜师也是拜，两个拜师也是拜。

“逍遥真人，您也太偏心了。当初，我向您拜师，您却说我更适合火系法术，教授不得，还只当你逍遥惯了，不爱收徒弟。”魔王采薇故作凶神恶煞，与其说是顽皮眨眼，不如说是艳色侧漏。

“逍遥真人，阿千妹妹学习木系法术，而您修习金系法术。”招瑶轻声道，音质依旧清清冷冷，宛若从冰窖里捧出的青梅，咬下去便冰酸两重，疼得捂住下巴，却要教多少无知无畏的姑娘谎称尝出一丝一缕甘甜。

招瑶早已打定主意，让三千跟着尊者无香学习。

说来可笑，阿娘和阿爹，皆修习零系法术，也被唤作五系法术。而到了他们这一代，唯有阿娘与前夫火凤所生的无香才能够修习零系法术。或许，这是天意，天意看好龙凤配，阿娘偏偏选中了阿爹。

“乖徒儿，想修习什么法术就修习什么法术。不过，跟着师父修习金系法术，绝对不吃亏。那零系法术，瞅着高高在上，实则花里胡哨，修习太多，反而平庸。”逍遥真人竭力摆出世外高仙的模样，捋了捋长不出胡子的下巴，笑得高深莫测，笑得奸诈阴险。

“师父，师父，点石成金之金系法术难不难？”云阙这会儿倒是不害怕镜心中的娥皇上神了，欢欢喜喜地跳到逍遥真人身边，一副近来才细心琢磨出的谄媚之色，就差点头哈腰摇尾巴，水晶晶的桃花眼里凭空冒出两只能够买下整个御街的樱桃山楂的金元宝。

“逍遥真人，我不想修习金系法术。”三千轻声道。

五系法术金木水火土，金系法术和火系法术主攻，水系法术衍生出的冰系法术、火系法术衍生出的风系法术，也是主攻；土系法术辅攻，水系法术与木系法术分为辅攻、治疗。

三千答应过珠女，当驱邪师只修习木系法术。这样，每一次执行驱逐邪灵的任务，都可以平平安安归来。因为三千有招瑶、九乐、阿玄、云阙，日后还会有更多的朋友，而珠女只有三千。

“木系法术，贫道也能教。”逍遥真人咬牙切齿道。

采薇听后，先是一愣，尔后幸灾乐祸地大笑。

放眼六界，将木系法术修习得炉火纯青的痴人儿，乃西湖仙。西湖仙因长年居住在西湖画船而闻名。逍遥真人偶然游玩西湖，就遇见了西湖仙，真真是一言难尽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