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付春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白色的雪花如同一片一片鹅毛一般，飘落到地面上，在地面上薄薄的覆盖了一层，让这个喜庆的年显得有些萧瑟。

　　每年都是这个时候下雪，似乎没有例外过。似乎从我开始上初中的时候，就一直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下雪吧？唐蜀宝看着门外的雪花，已经回到家中的他，再次望了一眼冰冷的灶台摇了摇头。

　　不知道，现在付春怎么样了？下雪了，他如果还在外面？想到这里，唐蜀宝心中一紧，慌忙推开门向外走了出去，踩在洁白的雪花上面心中微微有些异样。

　　茂密的树林也被覆盖了一层雪花，洁白的一片如同整个世界都成为了白色。他茫然的向四周望了望，企图寻找付春的身影，却看到雪白地面上有两条艳丽的红色痕迹。

　　“付春？”他心中猛地一颤，低头望着两条血痕，快步沿着血痕向远处走去。

　　在小时候，自己经常和付春到这个地方玩，那个时候，这个地方就是自己和付春的乐园。这里曾经有一个巨大的堡垒，自己和付春还扮演过争夺据点的戏码。后来才知道，那个堡垒是村中烧木炭的炉子。

　　而有时候，自己和付春还偷偷趁着看炉子的那个村民离开的空隙，用折断的树枝挑出几根木炭，埋到泥土中，等待木炭凉了之后，第二天一脸高兴的拿着木炭去镇上卖掉，买一些喜欢吃的零食。而那个时候，每当偷到木炭的时候，都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

　　而现在，唐蜀宝望着已经成为消失的堡垒，淡淡的叹息了一声，紧跟着血痕向前面快步走了几步。

　　两条血痕在他脚前消失，似乎突然变没了一般，只有白色的雪花铺在地面上，艳丽的血痕消失不见，让他皱紧了双眉。

　　“付春，付春！”他朝树林中喊叫着。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仅仅隔了几个小时时间，又出现了意外？”他疑惑的向四周扫视着，寻找着每一个可能出现付春身影的角落。

　　茫茫的白色，整个世界都被白色所涂染，茂密的树林却如同恶鬼一般摇晃着双臂，恐吓着每一个路人。

　　“付春！付春，你听到没有？听到的话，回答我一声。”唐蜀宝看着茂密的树林，有些发怵。

　　黑色的夜空下，茂密的树林影影绰绰，一条一条的枝条如同恶魔的手臂一般，他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自己吓自己。”他呵呵自嘲的笑了两声，向前走了几步，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身体险些直接倒向地面。

　　“付春？”唐蜀宝终于看清楚自己身前是一具身体之后，慌忙蹲了下去，摇晃着这具身体。

　　“你来做什么？我都不承认认识你了，你还来？你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让我一个人这样死了，不好？非要逼我，是不是？”付春翻身躺在了雪地中，双眼盯着他有些涣散。

　　“我。付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他皱眉。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那么重要？你非要搞清楚才算完事？你不问，难道不行？我已经不想说了，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付春直接把脸别了过去，根本不想看到他。

　　“付春，你怎么了？以前，你不是一个很要强的人？现在，怎么这个样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告诉我，难道就那么难？我和你也算是朋友吧，你跟我都不肯说？”唐蜀宝径直坐在了付春身边，一坐下忽然感觉一阵凉气从心底猛地升了起来。

　　似乎，今年的雪，格外冷啊。他想。

　　“你走。我不想说。”付春一把将他推倒，趴在地面上奋力向前面爬行着。

　　“付春！”他一把抓住付春的肩膀，双眼盯着付春。

　　“你走，你走。我让你走，你没有听见？走，你走！滚！我不认识你，你滚！”付春狠狠地一摆肩膀，将他的手挣脱开，手脚并用的向前面爬行。

　　“付春，你不认我，我认你这个朋友。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唐蜀宝咬牙。

　　“你帮我？你帮不了我，你帮不了。走吧，你还是走吧。没有人能够帮我，让我这样死了算了。”付春摇摇头，最终在他的话语中软了下来，抬头望着再次飘落起来的雪花，噗通一声躺在了地面上。

　　“究竟什么事情，没有人能够帮你？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没有人能够帮你？我是你的朋友，就算是赔上我自己，也会去帮你，你知道。”他坐在付春身边，也抬起头望向了天空飘落的雪花。

　　“我说，你帮不了，你就是帮不了。走吧，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傻子，你还是走你的路，我们谁也不认识谁。等到哪一天，我死了的时候，你也不要来祭拜我。”付春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抓了一把身边的雪花，塞到口中咀嚼起来。

　　“你难道还不相信我？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非要互相装作不认识？”唐蜀宝望着付春吃着雪花，将付春准备再次塞入口中的雪球夺了下来。

　　“你做什么？我吃口雪，你也要管？滚！”付春直接对着他大骂。

　　“付春，你这样吃下去，你万一吃死了，怎么办？”他问。

　　“吃死不是正好？这样，也免得你总是来打扰我。你走吧，我不会说的。”付春再次抓了一把雪花，准备塞入口中却又被他夺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非要逼我揍你？滚，别管我。”付春再次大骂。

　　“付春。说吧，或许我真的能够帮你呢？”他望着付春的双眼。

　　“哎，你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别扭的朋友？早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当初就不应该和你做朋友，就不应该和你认识，你没事做来骚扰我做什么？很有意思？”付春瞪着他。

　　“现在后悔了？晚了。说吧？”他淡淡一笑。

　　“擦，你这个王八蛋，非要折腾我。行，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谁让我交了你这个混蛋朋友，一天不折腾我，心里难受。”付春摇摇头，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

　　“小时候，我就说过，你肯定熬不过我，你还偏偏不信。现在，信了吧？”他笑着将付春扶起来，与付春肩并肩坐在了一起，抬头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

　　“我特么就是欠你的。你这个混蛋。”付春摇摇头。

　　“行了，别骂了。我从小就听你这样骂我，都骂了多少年了，你腻不腻？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笑着。

　　“骂你可是我最大的爱好，你这点都不满足我，我特么不说了。”付春竟然和他开起了玩笑。

　　唐蜀宝听到付春这么说，微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兜水饺，直接砸在付春的面前，笑着抓起一个水饺塞到自己嘴中，“吃一点吧。这是我从爸妈那里弄来的，趁热吃。”

　　“擦，就知道你个混蛋没安好心。这是早有预谋了？”付春抓起一个水饺，瞪了他一眼直接塞到口中，“不错，挺好吃，这种味道，多久没有吃到了？”

　　“今天，让你吃个够。快吃吧。”他笑着。

　　“你吃了？”付春问。

　　“废话。我没那么傻，不像你这个傻子。”他笑。

　　“擦，埋汰我是吧？信不信，我揍你？”付春笑骂。

　　“信，信，我信。吃，还堵不住你这张臭嘴？”他遥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忽然感觉是那么亲切。

　　“事情是两年以前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知道，我还在村委工作吧？”付春咀嚼着水饺，向天空望着。

　　“知道，你不是在村委做护林员吗？后来，怎么就不做了呢？护林员虽然不是什么太好的工作，毕竟属于村委编制，村子里的福利待遇，你都能拿到吧？怎么这么傻呢？难道，真像你自己说的，你是傻子？”唐蜀宝问。

　　“屁！我没你这个家伙傻。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人家女孩子向你表白，被你愣是骂哭了，你才是一个傻子。我没你傻。”付春反驳。

　　“你又提这件事情？你再提，我可跟你急了？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别揭我的短。”唐蜀宝温怒。

　　“两年前，我是村子的护林员，你也知道，护林员嘛，也就是没事在村子里瞎转悠。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工作，叫着不好听，但是工作好做。没事转悠转悠，什么事情没有，悠闲的很。”付春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姥爷当年也是护林员，我经常看到他，早上十点上班，十点半就下班了，上班简直就跟玩一样。你也不差吧？”他问。

　　“还行。我比你姥爷稍微自觉那么一点。十点上班，中午十二点才下班。”付春说。

　　“你这也太不自觉了。你这是赖在村里吃了才走吧？你这家伙，就知道你不是吃亏的主。吃着就算了，还得拿着，你行。”他打趣。

　　“你知道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两年前，本来我做护林员一帆风顺，一天两个小时，这一天就算过完了。谁知道，竟然出了那件事情。那群混蛋，把我的双腿生生打断了，擦，我恨啊。”付春咬牙。

　　“什么事情？”他问。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说吗？”付春一瞪双眼。

　　“你说，你说。”他呵呵干笑。

　　“两年前，一天我下班回家的路上，本来在村委吃了饭，心想着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想着去树林转一下，咱们村子的树还是有一些果子的。我想着，摘几个果子拿回去吃，也换换胃口。可是呢，在树林，就是在那片树林中，遇见了咱们村委的书记和妇女主任。”付春指着远处的一片树林。

　　“嗯？你遇见了他们？他们在树林中做什么？”唐蜀宝疑惑。

　　“还能做什么？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水，怎么的？”付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就算你遇见他们，也跟你没有关系吧？这种事情，怎么会扯上你的？”唐蜀宝怎么都不明白。

　　“你还是经历事情太少了。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千万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败在了自作聪明上面。哎，说起来都怪我自己非要自作聪明。”付春叹气。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问。

　　“我看到他们，本来打算直接走掉，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谁知道，被刘章看到了，直接喊了我一声。你说，我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吧？”付春一脸懊悔。

　　“肯定不答应啊，装作不知道直接走掉，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有答应直接往家走。人家刘章竟然也不嫌自己丢人，直接跳出来拦住了我。告诉我，不要声张出去。我肯定千万个答应不声张出去啊。我怎么敢声张出去？”付春说。

　　“这不就结了，还有什么事情？就这样，不是挺好？”他说。

　　“好，是很好。可是呢，人家蕲春玉不同意。怕我守不住自己的嘴巴，万一给声张出去，就没有脸面见人了。当时，就让刘章非要辞掉我，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这里。”付春叹息了一声。

　　“给你钱还不好？你拿着钱，远走高飞，他们不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呢？”唐蜀宝疑惑。

　　“你以为刘章是什么人？他会舍得花钱？他在的这几年，装了多少钱，根本没有人清楚。我们村子的村民骂他上下八辈，他不也是照样那样做？有什么用？”付春叹气。

　　“刘章不给你钱，他怎么做的？”唐蜀宝问。

　　“你现在不是已经看到了？明知故问。”付春没好气。

　　“擦，这个混蛋。我们把事情给他捅出去，让他滚蛋。”他恨恨的咬牙。

　　“别，千万不要。”付春急忙拉住他。

　　“为什么不要？”他瞪着付春。

　　“你以为刘章那么简单？那你可就想错了。刘章，他原来根本不姓刘。为什么姓刘，你或许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吧？”付春问。

　　“刘章，本来是姓杜。听村里的老人说，刘章因为认识了几个大哥，才跟随大哥姓的。算是自认成为那几个大哥的干儿子。是这样？”他问。

　　“对，就是这样。不过，实际情况不止这些。而蕲春玉也不是那么简单。刘章对蕲春玉是百般讨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坐稳？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付春摇摇头。

　　“这？那，到底应该怎么办？”唐蜀宝问。

　　“怎么办？我说了，让你走。让你不要管，你偏偏不听。算了，你还是走吧，从今以后，就当没有见过我，千万不要再提起半句。我继续当我的傻子，活一天算一天吧。”付春叹气。

　　“这怎么可以？一定要让刘章滚蛋。”他咬牙。

　　“你别傻了。究竟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你走吧，我吃饱了，也该休息了，你还是回家吧。我们没有见过，记住，我们没有见过。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付春直接赶他走。

　　“付春！”他喊了一声。

　　“记住，你不认识我，我们没有见过。”付春爬到地面上，在铺满雪花的地面上向远处爬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