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别的离

翌日谢易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酸痛，这草垛太硬了，睡着还有点咯人，这破庙也到处漏风，上半夜还好些，一到下半夜，火堆一灭，刺骨的冷！

外面寒风大作，吹得门板咔吱咔吱的响，谢易将衣服紧了紧，后脚跟发力，轻松跃下草垛，左右不见小叫花子，心想这人跑哪儿去了，“小叫花子，小叫花子？”

谢易一拉开门，外面竟然下雪了。

放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一夜的时间，雪就覆盖了整个长安，倒是应了岑大诗人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壮美意境。

“啊啾！啊啾！”

妈呀，是真的冷。

这要是六月，谢易都快认为是老天在为他鸣冤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

谢易立在门口，眯着眼看向那白雪中黑黢黢的一团儿，呦，跑的还挺快！这方向，是奔着自己来的啊！等等，这人......

“小叫花子！”

人到跟前了，谢易才认出来。

小叫花子没想到谢易已经醒了，外面天气冷，加上刚才又跑得快，她整个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晕红，立定时嘴里喘着气，看向谢易的眼里带着星光，双手捧着一包用油纸包裹着的不明物，笑容灿烂的道：“吃！”

谢易一生中，见过许多人的笑容，但唯独只有这个人的笑，是最能牵动他心弦的。

“等会儿再吃，先进屋！”

谢易将人拉进屋里，顶着寒风将那破门关上。

小叫花子一直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油纸包裹的东西，见谢易转身后，又双手奉上，还是只有一个字：“吃。”

谢易迟迟不肯接过，小叫花子有些着急，手忙脚乱的将油纸打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一个正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仰头望着谢易道：“干净，吃。”

她以为自己是嫌脏吗？

谢易蹲下身，将包子一分为二，命令道：“张嘴。”

小叫花子摇头，今天她运气好，跟着张伯他们出去没多久就讨到了两文钱，本来还想多讨一些，但又怕谢易醒来会饿，就花一文钱买了个肉包子，担心包子冷了不好吃，她就又把包子一直揣在怀里，快跑回来。现在兜里还有一文钱，预备等明天再买给他吃。

谢易脸色一沉：“听话，张嘴。”

小叫花子身子一抖，有些胆怯的看向谢易，他的语气太过生冷，堪比屋外凛冽刺骨的寒风，让她想往后退。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被谢易看在眼里，心里一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跟一个比自己小一半的孩子置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叫花子：......

“没，事，我，你。”小叫花子想抬手拍一拍谢易的肩膀以示安慰，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眼里的晦暗一闪而过，慢慢的又垂了下来。

谢易颔首没有瞧见小叫花子的小动作，猝然问道：“你的脚怎么回事？”

“嗯？”

小叫花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裸露在外的十个脚趾已经全都跟中毒一样，呈现黑紫色，有些地方开始皲裂，正在流出粘稠的脓液。

“没，没事。”小叫花子急忙的往后退两步，脚趾挖地往回缩想把它藏起来。

谢易知道，那是肌肤长期反复暴露在寒冷，潮湿的环境中所致。

“你过来，不然我现在就走。”谢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自己当筹码。

小叫花子一愣，最后还是走到谢易面前：“我...！”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小侯爷把她抱起来了！

谢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怀里了，抱都抱了还能咋地，总不能把人甩出去吧。

谢易将小叫花子放在草垛上，半蹲下身，脱下那双早已磨破的鞋，还好，只有脚趾比较严重，他二话不说的脱下自己的外衣......

“别。”

谢易抬起头，朝小叫花子一笑，“没事的。”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一会儿工夫，就将小叫花子的脚包好了。

有点丑，但胜在暖和。

“对了！”谢易转身将地上的包子捡起来，“有点脏了，不过不碍事，喏，吃。”

小叫花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半个包子，虽然已经冷了，上面也沾染着灰尘，但吃进嘴里的时候，却好像还能感受到面皮的劲道和肉馅的醇香。她想，真好吃！

谢易半个包子下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小侯爷，你，饿？”小叫花子心想，要是小侯爷还饿，她就把剩下的那一文钱拿去再买个包子，至于明天，她再出去讨！

谢易手撑着草垛，轻轻一用力就坐了上去，拍手道：“没事，我不饿。”

“我，钱。”小叫花子从兜里掏出那一文钱：“给，你。”

谢易看着那一分钱，心里暖洋洋的，将那只手推回去：“收好，以后的钱，你都收好。”

小叫花子的脸又红了，她想，小侯爷真好看，世上怎么会有小侯爷怎么好看的人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总不可能一直叫你小叫花子吧。”

名字？小叫花子摇摇头。

“没有？”谢易有些不解：“你爹娘没有给你取名字吗？”

小叫花子依旧摇头，或许有，但她已经忘记了。

谢易眉头深锁，怎么可能会没有名字呐，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或许是被父母抛弃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六七岁就成了小叫花子，还话都说不利索！

“小侯爷，我.....”

“谢离！”谢易转头看向一脸愣怔的小叫花子：“你以后的名字叫谢离。”

谢易的谢，离别的离！

离别只为了更好的重逢！

“谢，离？”小叫花子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刻进骨血一般，一直重复的念叨：“谢，离，谢...离！”

谢易哑然失笑，就这么喜欢这个名字吗？

“嘭嘭嘭！”

“小黑团儿，小黑团儿。”

张伯！

谢离还沉浸在小侯爷帮她取名字的雀跃之中，猝不及防的被打断，难免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张伯平日里很少会来找她，一般来都是有事。

“小侯爷，我，去。”

谢易一下就明白，阻止她道：“你脚不好，我去。”

张盛在外冷的打哆嗦，见门开了，是谁都没看清就一个劲的往里钻，“哎呦，这天可真冷啊，小黑团儿，诶，你！”

张盛看了眼草垛上的谢离，扭头又看了眼门边只穿着中衣的谢易，厉声道：“你是谁？穿成这样想干嘛？”

谢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倒是忘了，自己的外衣还在谢离脚上裹着呐。

“张伯，他，小侯爷。”

“小侯爷？”张盛上下打量了一番谢易，侧身对谢离小声道：“就是那天救你的小侯爷？”

“嗯！”

“他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

谢易本不愿再提，但见这个人对谢离还算关心，也知道终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想了想，便道：“还是我来说吧。”

......

“你不是谢侯爷的种！”张盛惊呼出声，身侧的谢离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别说了。

张盛虽是一介粗人，但长期的乞讨早就让他练就了一副看人眼色下菜的好本领，知道这件事对谢易来说不算是什么好事，便也识相的不再谈，而是话锋一转，落到了谢离身上：“对了，小黑团儿，张伯今天讨了不少钱，请你吃烧鸡。”

只见张盛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裹着的烧鸡，撕下一只腿递给谢离：“来，小黑团儿，吃。”

“谢离！”

“嗯嗯？你说什么？”

“我，叫，谢离！”

张盛一听，喜了：“是谢小侯爷给你取的吧。”

谢离害羞的低下头，嗯了一声。

“哈哈哈哈，好。”张盛又掰了个翅膀：“谢小侯爷，来，平日里都是你帮扶我们，现在，你有难，我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张，伯，他...”

“嗯嗯？”谢离声音太小，张盛没听清：“小黑团儿，哦哦，不对，小离子，你说什么？”

他怕......

“多谢张伯。”谢易一手接过张盛手里的鸡翅，大口吃起来。

谢离：！！！

他怕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