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叫花子

“滚，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谢焦的儿子。”

寒冬腊月，谢易一人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刚才那番话。说话之人正是他的父亲，当朝的尊亲侯—谢焦！

这个侯爵之位，自然不是靠谢焦这个人在朝廷上所做的丰功伟绩得来的。说起来，如今的谢焦也只不过空有个侯爵的名号，实则只是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就连上朝也不过是每逢初一和十五才会去。

真正有着实权的是谢易的祖父，谢安良！年轻时候的谢安良陪着尚且还是皇子的褚廷毅一起混迹军中，要拿现在的话来说当时的诸廷毅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二愣子，同为皇子，别的哥哥弟弟都在忙着如何争储，站位，只有他，整日沉迷于军中编排，甚至在北方匈奴来犯的时候，还主动请缨奔赴战场。

天子亲征都是常有的事，更何况皇子，且说匈奴扰乱边境一事，一直是老皇帝的一块心头，这五皇子他本就不喜，既然他主动要求，那便去吧！

一道圣旨一下，封五皇子褚廷毅为镇国将军，谢安良为骠骑将军，领着三千精兵，直摇北上。

褚廷毅离开皇城就像一个信号，宫中局势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原本大皇子与三皇子分庭抗礼，维持了一个很好的局面，但是一个意外事故的发生，让维持平衡的天平打破了。

大皇子死了！

不是谋杀，只是一个意外。

大皇子在某一天下朝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脑袋被磕了一个包，跟随的大臣们想要请太医，却被他拒绝了，如今形式紧张，哪能容他一点小病小痛便要死要活，殊不知，就是这一跤，要了他的命！

一直视大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三皇子初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信，别是他大哥又在耍什么把戏，直到太医被请进了重阳殿，他才渐渐确信，他大哥真的死了，还是摔死的！所以，总是说世事无常！

没了大皇子的制约，三皇子行事越发的不把老皇帝看在眼里，竟鼓动裙下大臣不断的向老皇帝施压，要求他立马立储君以安民心。

老皇帝好歹也是上一任争储之战的获胜者，岂是三皇子能轻易拿捏的，当即修书一封，让打了胜仗的褚廷毅立马带兵回宫，剿灭叛贼！

褚廷毅那知道他老爹那些花花肠子，一听说有叛贼，当即决定由他先带二十个心腹回皇城，稳定局势，随后由谢安良带着二十万大军压上。谢安良哪能放任皇子一人回宫，当天一晚上没睡，将军中的事都安顿好后，第二天又和褚廷毅带着那二十个心腹，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三皇子并没有造反，但他也确有此心。

褚廷毅和谢安良在两天睡一觉的情况下，不到半个月就赶回了皇城。

他们打扮成商队，成功的躲过了排查。

此时三皇子在已经得知诸廷毅打了胜仗正举兵班师回朝的压迫下，造反了！

诸廷毅和老皇帝里应外合，来了招瓮中捉鳖，三皇子知自己大势已去，一头撞死在了承前殿的柱子上。

至此，褚王朝这一代的争储之战顺利拉下帷幕。

诸廷毅成功登基，念及谢安良的功绩以及交情，登基的第一天就封他为护国大将军，谢家也一跃成为京中贵族。

之后谢安良又跟着褚廷毅征战四方，将褚王朝的版图扩大了一倍不止。

年少时的谢安良受了太多苦，以至于人到中年，经历了一场风寒后，就跟着去了。褚廷毅悲痛欲绝，伤心万分，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封谢安良为尊亲候，侯爵位由嫡长子世袭，且封号不变。

就在前不久，谢易还被尊称为一句小侯爷，只是现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不是谢焦的亲儿子！也难怪他父亲生气，养了十四年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种，呵，真是可笑。

谢易走的匆忙，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天凝地闭，连遮风的棚都没有一顶，谢易缩了缩脖子，抬着肩，双手不停的在嘴边哈气直搓，心想得赶紧找个地方，将今晚先对付过去。

“小侯爷？”

这个声音充满了稚嫩，谢易有一时的恍惚，直到身后再一次响起，他才转过身。

一个小叫花子！

这是谢易初次见到谢离时最直观的感受，小叫花子鹑衣百结，蓬头垢面，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臭气，脚上的鞋早已磨破，露出十个小脚指尖在寒风中早已冻红，倒是挺可怜的。要是以前，他肯定会给一锭碎银子，只是现在，他连自身都难保，又拿什么去帮助别人。

“你走吧，我没钱。”谢易转身继续向前走，心里估算着该去哪儿将就一晚。

小叫花子抬头看着谢易的背影，十四岁的少年，身量已经初长成，只是略显单薄。她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跟了上去。

谢易绕着长安街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倒是那个小叫花子一直跟着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都说了，自己没钱，她还不明白吗？

“那个，我，其实，你.....”小叫花子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谢易不得不转身走到她跟前，这个小叫花子可能只有六七岁，加上平日里也吃不上几顿饱饭，比他矮了不好，要说话还得弯下腰：“这个是我身上仅有的值钱东西，你拿去换点银子，买身衣服，别再跟着我了，我真没钱了。”话说着，从腰间解下玉佩。

小叫花子有些茫然的看着手里的玉佩，她不是这个意思。

谢易心想，自己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也好，无物一身轻！

眼见着谢易又要走，小叫花子焦急的拉住他的手，嘴里不停的道：“走，走，走。”

“去哪儿啊！”

“走，走，走。”

谢易甚至怀疑，这小叫花子是不是个结巴。

小叫花子一路拉着他在那些巷道里穿梭，就在谢易都快晕了的时候，终于到了。

一间破庙！

破庙显然有人居住，里外打扫的很干净，就连茅草都被规整起来堆叠到了一处，上面还铺着两件破烂不堪的衣裳。

“这是你住的地方？”谢易没有注意，自己的手还被小叫花子牵着。

小叫花子依旧低着头，闻言嗯了一声。

“那个，我能不能住一晚？”他实在是无处可去，这个破庙虽然比不上他以前的竹院，那个草垛也比不上他的紫檀雕花架子床，但也算是能遮风避雨，要是能生一堆火，那就更好了。

谢易的母亲虞氏是在他十岁那年去世的，那十年里，虞氏教了他很多，其中就包括一个道理，随遇而安。

因此即便是被赶出侯府，他也很快的认清了现实！他最爱的娘已经死了，至于父亲，谢易可没有忘记，就是他叫自己滚的，要说唯一值得留恋的，或许就是府里的老太太了，那个唯一还惦记着他的人。

“小侯爷？”

小叫花子晃动了拉着谢易的手，谢易的思绪一下就被拽了回来，低头看着她：“嗯嗯，怎么了？”

小叫花子一对上谢易的眼睛，立马害羞的低下头，“我......火！”

“你要生火？”这次谢易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

“你是同意我住下了？”

只要你不嫌弃。

“嗯。”

“那我帮你生火。”

谢易松开小叫花子的手，兴致勃勃的去角落里抱了一堆干枯草，蹲在地上，看向小叫花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生平第一次被这样的眼光注视着，小叫花子的脸又红了，只是她灰头土脸的，也看不出来罢了。

只见小叫花子又去抱了两块干柴和一些树枝丫，掏出打火石，两三下就将火点燃了。

火光升起的那一刻，谢易感受到了被赶出侯府后的第二次温暖，第一次是小叫花子拉住他的手！

那只手明明很小，小到他一只手就能包住，但就是这样的细小，却给了他冬日里满腔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