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办法

姜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早就没了意识，只有时时传出微弱的呼吸声，表示他还好好地活着。

三个人影飘然而至，祭坛内的灯火随着他们的到来而亮。刚才还一片幽暗的祭坛顿时灯火通明，光亮如白昼，和祭坛外一样敞亮，再也不令人感到恐惧了。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苍云打破沉寂。

落鸳看了看手中的镜子，摇了摇头。“我试了很多次，玉冰神镜上并没有显示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看来我们得另想办法了。”

千野表示非常怀疑。“此事委实蹊跷，难道是有人故意给映月族下了什么诅咒，又企图阻止我们破解？”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这几日我总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也说不上来。”苍云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他处事一向镇定，这些天却时常感到不安。

灯火明暗不定，发出丝丝幽光。

“我也感觉到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落鸳收起玉冰神镜。

千野叹口气。“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啊，我还以为是我瞎操心呢。”

苍云陷入了沉思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周围又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落鸳拿出她的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那笛声忽高忽低，一会儿像潺潺的流水，一会儿又像拂拂的春风，一会儿又如嘁嘁的鸟语。

姜辽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他完全是被外面强烈的日光给照醒的。他拍拍脑门，还记得自己是在祭坛昏倒的，现在却在祭坛外。难道是他打扰了巫师的清修，被巫师弄晕后扔出来的？不知城门那边情况如何了。糟了，自己还有任务，差点儿耽误了正事儿。

城门外已聚集大批难民，从城楼上往下看，黑压压的一片。

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抱着一棵几人合围的大树奋力朝城门撞去，后面是一群妇女，她们牵着或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用脏兮兮的袖口擦拭着泪水，一片哀嚎之声，听得人心里越发烦躁不安。

城门口一阵哄闹，有人高声喊道：“用力啊！大家用力啊！不能放弃！”

城内的士兵早已抵挡不住，他们根本无法抗拒这股拼死的蛮力。

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正是最可怕的时候。

“公主驾到！”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被这声断喝吓了一跳。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城楼上。

只见桑原带着琉璃公主朝城外俯瞰，正高高在上地望着他们。

城内外霎时鸦雀无声，停止了撞门。城内的士兵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至少可以趁此机会先喘口气。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不多一会儿，人群中就又开始骚动起来。

“管你什么公主！都这个时候了，摆公主的架子有用吗？你能给我们水喝，给我们粮食吃吗？你能让老天爷下雨吗？你说啊！”

“我们没有水喝，没有粮食吃，今天不讨个说法，我们绝不会轻易离开！”

“没错，别说公主，就是大王来了，人都快死，还怕他作甚？”

“大胆刁民！竟敢如此放肆！”桑原长剑出鞘，直指云天。“谁若再敢寻衅滋事，这就是下场！”桑原猛然将剑向下一插，剑身一大半竟已深嵌地砖中，剑穗无力地垂下。

他的神色让人不禁胆寒，后背都有些发凉了。

顿时鸦雀无声，连琉璃也感到一丝心惊，不敢再去看他。

一旁的副将低声问道：“大将军，现在如何是好？”

琉璃突然开口道：“放他们进城吧。”

桑原闻言，吃了一惊。“公主……你……”

琉璃心下一横，道：“大将军，请你下令，让他们进城，好好安顿他们。”

“好，公主所托，桑原定当义不容辞！”桑原看她坚定的样子，不再犹豫，转过身去，朝士兵挥挥手，“开城门！”

守城的将士都急了。“大将军，这不行啊！陛下若是怪罪下来……”“听我的，开城门。若有任何闪失，陛下怪罪下来，自有我桑原一力承担，与诸位无关，你们只管往我身上推即是。”

“开城门——”守城人大声地拖长了声音。

倏地，祭坛内闪过一道白光，特别刺眼，瞬间消失于无形。落鸳看着玉冰神镜上的显示，忍不住惊呼起来。

“怎么了，落鸳？出了什么事儿？”苍云和千野向她拢来。

落鸳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转了一圈。“你们还记得师尊提到过的飞仙神卷之事吗？”

苍云点点头。“嗯。巫师在人间随意施放诅咒会受到天谴，但还是有一些巫师修习邪恶法术，堕入魔道，危害人间。有些巫术难以破解，只有上古天书飞仙神卷上面记载了相关破解的仙术，但自仙后去后，至今无人知其下落。”

落鸳看着苍云。“我怀疑有人暗自利用巫术对映月族不利。”

千野近来感觉到天象的异常，昨天晚上还特意登上临天阁仔细观察，发现星象有变，紫微星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恐将有巨大波折。正因为如此，他每日必用连珠罗盘测算一番，连珠罗盘的显示也越来越不同寻常。他喃喃自语：“大劫将至，人间必遭大难。”

“你说什么？”落鸳偏过头去看着千野。

“哦，我是说，再不解决此事，映月族必将遭受百年不遇的大难。”千野并没有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离大劫还有一段时日，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苍云心知千野是在避重就轻，也没有立即捅破。他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也曾观察过星象，料到大劫将至，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之举。只是不知道这场大劫，又有几个人能逃过呢？

“办法倒是有一个。”落鸳看着他们。

“巫山神水令？”苍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落鸳点点头。“对。巫山神水令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物，可以任意调动三界内的水源。如果可以拿到巫山神水令，便可暂时缓解映月族的干旱燃眉之急。”

苍云面无表情。“可是你也要知道，既是上古神物，巫山神水令就不会轻易任我等使用。”

千野不以为意。“咳，只要知道它在哪儿，再难我都要寻到它。”

苍云却不这样想。“千野，你莫要小看守护神水令的巫山神女。因为神水令的特殊性，注定不会轻易取得，否则就会乱了三界的秩序。”

“啊？这么麻烦啊？”千野摸摸后脑勺。“那我们还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苍云掷地有声。

阿怜慌慌张张地跑进神庙大殿。“明姬大人！”

明姬正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跪在仙后神像前祈祷，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怎么了？”

阿怜指着门外，道：“大人，目前神庙内外突然聚集了大量族人，他们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全都是来祈求天神降雨的，人越来越多，挤满了神庙，怎么劝也不听啊。有很多人已经昏倒，场面有些混乱。该怎么办啊？”

明姬吩咐：“快去将我们以前收集的雨水给他们。”

阿怜叹了一口气。“大人，我们收集的雨水有限，已经所剩无几，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人。”

明姬从地上站起来。“那赶紧让那些灾民回去吧，这儿太阳这么大，顶着烈日，不是更需要水吗？”

阿怜摇摇头。“不行啊，他们不见下雨，是不会走的。”

明姬蹲在一个老妇人面前查看情况。“老婆婆，您还好吧？”

“水……我要水……我要喝水……拿水来……”老人呻吟着，一只手在面前乱抓。

“您别担心，会有水的……”明姬望着祭坛的方向。自从三个巫师闭关后，就再也没看见他们出来，不知道眼下的局面还能支撑多久。

大殿里面，一双眼睛正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鬼！鬼啊！有鬼！”一个人突然大叫。他猛然站起，又重重跌下，狂叫着：“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别过来！滚开！滚开啊！”

“该死的！一惊一乍的，你想吓死我们啊！再鬼哭狼嚎的，我就掐死你！”众人本来就口渴难耐，耐性早就被消磨殆尽，一有点儿风吹草动，便纷纷开始咒骂，骂声不绝于耳。

明姬扫了一眼神殿，一个模糊的身影一晃而过。

阿怜轻轻拉了拉明姬的衣袖。“明姬大人，还有很多呢，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啊……好……”明姬闭上眼睛，眨了眨，又看了看神殿，这次什么也没有，想来刚才是自己眼花了，没有丝毫怀疑。那边还有大量灾民，她得赶紧去料理料理。

神像后，一个黑影出现，全身裹着斗篷，脸十分模糊，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仅有两只碧绿的眼睛射出如利剑般的幽幽寒光。

狄亚懒散地坐在宝座上，一手拿着酒杯，一边随着节拍哼着小曲儿。“好酒！真是好酒啊！妙极了，孤喜欢。此酒是谁奉上的？来呀，赏！重重有赏！”

大殿上似一派融融春色，歌舞不断，丝毫看不出大难临头的模样。

狄亚似乎觉得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喝酒唱歌还不够尽兴，便一步三摇地晃下台阶，却不小心踩空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着，杯中的酒也洒了一些出来，使得猩红的地毯更加鲜艳。他觉得甚为可惜，赶紧舔了舔杯子边缘残留的液体，咂咂嘴巴。

“哎……陛下，陛下小心！万不可……”殿下的酒官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赶紧过来扶着他。

“去去去！”狄亚一把推开酒官，“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还敢诅咒孤！你哪只眼睛看见孤有事儿了？还不滚开！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