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醒

天刚蒙蒙亮。

方青铜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细密的汗珠浮现连成一片，在清晨微凉的风中逐渐渗入毛孔当中，凝结成彻骨的寒意。

方青铜撑起身子伸手想要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只是手掌抖得有点厉害，水洒了出来，他几乎是双手用力的合拢才勉强将水杯握紧。

咕嘟，咕嘟。

方青铜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吞咽。

清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颚流淌下来打湿了被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勉强安定下来。

方青铜吐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触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在刚刚的睡梦当中应该是被一个看不清表情的男人用尖刀狠狠的划出一个十字形的伤口，然后被他慢条斯理的撕扯出里头花花绿绿的肠子，切割，摆成一排。

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被绑架了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眼睁睁看着在自己裸露的身体上上演着一场残虐的暴行。

方青铜发了疯是的大吼，尖叫，双腿拼命的前踢，可被反铐在椅子背后的双手勒出了血痕仍是无法逃离犯人的魔掌。

恐惧，尖叫，没有任何效果。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磨刀，然后轻而易举的割开了自己的肚子。剧痛让方青铜开始剧烈的挣扎，嚎叫。

但那个磨刀的男人却不为所动。

乳房被整齐的切下，肚子里花花绿绿的肠子被摆在身前，再然后是下身……

方青铜惊骇欲绝。

哪怕他根本看不到这个男人的模样，但是对方的慢条斯理，全神贯注，动作小心又轻柔，就好像在摆弄着一件让他无比享受的艺术品一般。

仿佛在进行某种虔诚的仪式。

剧痛在发酵.

精神逐渐崩溃……

再后来，方青铜的记忆里只留下难以表述的痛楚。

对方的动作，情绪，和在肆意虐杀中的泰然，哪怕是在完全精通犯罪心理学，以警官学校第一名的成绩光荣毕业的方青铜眼中也无法被充分理解。

方青铜很难想象梦里会有那么真实的触感。

就好像真正发生过一般。

真是一个可怕又真实的梦。

也还好只是个梦。

方青铜摇了摇头，随手将打湿的被褥晾在阳台上扭身进了卫生间。

热水冲刷在方青铜的身上。

蒸汽弥漫了整个狭小的浴室，他站在莲蓬头下足足呆了十几分钟，才感觉自己总算勉强摆脱了肠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京州公安市局的员工宿舍条件很好，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和卧室。

方青铜穿上衬衫，打好领带，站在镜子前头看着里头倒映而出的自己，合身得体的警服在一米八的身高下完全衬托出了人民警察的高大形象。

寸头显得干练，警服也很笔挺。

除了高挺鼻梁上的那一对浓浓的黑眼圈之外，方青铜非常满意如今的形象。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完成从小立下的志愿更让人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尽管这只是方青铜入职京州市局刑警队的第三天，还在摸索熟悉当中。

“早安，方青铜。”

方青铜对着镜子里的镜子笑了一下，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急匆匆的朝着楼下走。

早饭肯定是没时间吃了。

刚刚洗漱多耽误了一段时间，方青铜可不想刚上班的第三天就迟到，给上级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可是方青铜刚进会议室，却发现里头静悄悄的。

方青铜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眼手表。

今天是周一。

按例是开大会的时间。

听他们说队里搞了个欢迎仪式来迎接他们这几个刚入刑警队的嫩雏，可方青铜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半个人影，人都哪去了？

“小方，你怎么还在这？谢头儿他们可都走了，你还在发什么愣？”眼见着方青铜在会议室外徘徊，身后，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陈姐，今天不是开大会？”

方青铜有点摸不到头脑。

“开什么大会，现在这功夫谢头儿可没有什么心思给你们开大会，你还没听说啊，一大早就接警了。护城河旁的那个下水道里发现了无名女尸，听说死的老惨了。这不，刚上班，谢头儿就带队过去了。”女警解释道，说完她还瞪了方青铜一眼。

“还有，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比你大三岁，叫师姐也比较陈姐好听。”

陈丽瞪着眼，老大的不情愿。

闻声，方青铜笑了一下，识趣的没接话茬。

身前这女警姓陈，叫陈丽，算起来也是警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不过比方青铜大上两级。在学校里两人就认识，算得上熟人。

不过……

无名女尸，凶杀案？

方青铜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他顾不得和陈丽寒暄什么，要了地址扭头飞奔出了刑警队。陈丽眼睁睁看着方青铜匆忙离去，气的直跺脚。

呵，男人。

凶案的地点位于京州护城河边的下水道，听接警的警员转述，是早上环卫工人发觉下水道拥堵才意外发现的。

方青铜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护城河周围早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周围的民众朝着里头指指点点。

掏出警官证，方青铜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警戒线内，发现下水道的入口处，一个谢了顶的中年警官正在和另外一个警官低声说着什么。

这谢顶的警官就是陈丽嘴里头的谢头儿，谢东来了。

四十三岁，精明强干，年富力强，是京州公安市局刑警一队的大队长，办案经验丰富，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因为姓谢，加上中年谢顶，同事们都戏称谢东来为谢头儿。

他身旁的警官叫李国成，是资深老刑警了。

“谢头儿，李哥，抱歉，来晚了。”

方青铜喘着粗气站在队长前敬了个礼，连忙道。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准点到了就行。突发事件，谁也没想到一大早竟然闹了这么大的幺蛾子。咱们市局管这一片儿，历来都肃静的很，没想到快到年跟前给咱们来了个狠的。”

“正好，小方，你是警官学院分配过来的高材生，主修犯罪心理学的吧，来，正好过来看看，也分析分析。娘的，现在这人可真是丧尽天良，都他娘的是心里变态。”

谢东来骂了一句，甩给方青铜一张尸检调查报告。

他是真来气。

京州的治安情况一直很不错，刑事案件虽然时有发生，但性质一般不算恶劣。可没想到现在快到了年跟前，竟然给他来了一个狠的。

现场谢东来已经和李国成去过一趟，可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是铁青。

如此骇人听闻的杀人手法简直丧尽天良，谢东来都能够想象报告递上去之后，局长的暴跳如雷，那吐沫星子恐怕能直接淹没自己不断靠后的发际线。

如果不是顾及影响，谢东来几乎要破口大骂。

大案，影响极其恶劣。

这样的案件一般是轮不到方青铜这样的新嫩上手的，毕竟，一般来说，新晋刑警是由师傅带着的，刚进门的新嫩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但谢东来却存了培养的心思。

一来方青铜是谢东来亲自去警官学校要来的好苗子，极其看好。二来，方青铜业务水平过硬，以极其优异成绩毕业，更精通犯罪心理学。

方青铜没答话，翻开尸检报告快速阅读。

只是方青铜的目光落在这张简短的尸检报告上，他的眉头就抽搐了一下，再往下，方青铜的面色发白，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准确，高效，言简意赅。

这是专业法医对于尸检报告的基本要求。

上头的描述也很清楚。

女性，20-30岁之间，长发。

割乳，剖腹。

十字刀疤……

刹那间，方青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手掌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肚子上，仿佛昨夜中梦境里留下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