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归本位

冬季，大雪纷飞。

破败的木屋与整座豪华的宅院格格不入，阿瑶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屋内温度同外面的冰天雪地没什么差别。

“小姐，该用膳了。”

寂静半晌，里屋的门打开。

女人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却双唇血红，衣着单薄，在冷风中衣摆飘动，像是还愿的鬼魂。

视觉冲击让阿瑶有片刻愣神。

女人伸手扯过随意放在一旁的披风，抖开瞬间有尘土在空气中飞扬，却视而不见地坐好。

“吃的呢？”

阿瑶回神，将手中的吃食放好在桌上，简单到不堪。

“小姐，厨房只剩这些了，要不我再偷偷出去买些吧……”

眼前的女人，被称作小姐，桌上的吃食却连普通人家的下人都不如，阿瑶说话间红了眼眶。

女人却是毫不在乎，将长发拨到身后，直接吃起来，速度很快，却并非狼吞虎咽。

嘎吱嘎吱——门外脚踩雪地的声音分外清晰。

“来人，把里面那贱人给我拖出来！”

听声音，阿瑶慌神，背脊抵上冰冷的木门。

“小姐，小姐，你快进去躲起来，快躲起来。”

她压低嗓音，声音急促又嘶哑。

屋外逐渐靠近的声音停了片刻，大力被踹开的门，还有顺着力道往前扑的人，桌腿摇摇晃晃，成了两段，哗啦啦，桌上的碗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好啊，你个小贱人，还装病，害得我玉儿要替你嫁那病秧子，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快把人给我拖出来！”

阿瑶死死抱住横冲直撞进来的男人的腿，发髻凌乱，尖着嗓子哭喊。

“小姐，小姐快跑啊，你们不能这样对小姐，她可是嫡小姐……”

“什么嫡小姐，不过是大贱人生的小贱人，不知道谁的野种，还好意思说是侯府的小姐，脏了相府的脸面。”

阿瑶被拉扯到贵妇人面前，抬手赏了几个巴掌，拖着胳膊丢到旁边。

随后，女人被粗暴的拉扯到屋外，跪在雪地里，冷风瑟瑟，看眼前混乱场面，却是无动于衷，脸上糟了狠狠一记耳光，头偏到一侧，嘴角渗出血来，眼冒金星。

嘴里有铁锈的血味钻上来，沐安南才魂归本位，吐了一口鲜血在雪地里。

身体冷到僵硬，她抬手摸上嘴角，指尖颤抖。

见她动作伸手阻止的人，被大力推到在一边，半晌爬不起身。

“干什么呢，还不起来把她摁住！”

沐安南摇摇晃晃站起身，迈步瞬间往前扑倒，身前的婢女本想躲，却被死死抓住手臂，不得不借力给她站好。

缓了会儿神，沐安南再次抬手将眼前人推倒，面无表情，披头散发，像鬼魂般飘着靠近声色厉荏的贵妇人。

“你们在干什么，来人，快把她摁住！”

身边的下人纷纷挡在她身前，面目狰狞地阻挡这雪地里的女鬼。

一个接一个，明明只是抬手，有如拨开门帘般轻松，人却被推倒在地上，骨头里在发疼。

“沐安南，你准备干什么，我可是你姨娘，你敢动我！”

脖子被厉鬼狠狠掐住，胸腔像是要爆炸般难受，落在脸上的巴掌，火辣辣的疼，庞玉茹此刻才怕了，一向任打由骂的小贱人，今天成了索命的厉鬼，活生生要吃了自己的模样。

“沐安南，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一瞬间靠得很近，满是茧子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推开。

沐安南抬头，瞳孔涣散。

“老爷，老爷你可回来了，我就要被这个小贱人打死了！”

庞玉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狼狈不堪地拉住沐营理的手臂，哭诉抱怨。

“什么小贱人，你这是称呼谁呢！”

庞玉茹情绪堆满心头，一时间忘了礼数，这会儿被呵斥后，倒是老老实实在一边抽抽噎噎，小小声抱怨，“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被气昏了头，但嫡小姐如今敢在家里打我这姨娘，出了门还不得闹翻了天，这以后还哪里找得到好人家。”

“安南，跪下，给你姨娘道歉，不敬长辈，成何体统。”

沐安南用力眨眼，视线恢复清明，意识也终于回笼，很快接受到眼前的讯息，直接跪下，低头哭得比庞玉茹还大声。

“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给姨娘赔不是。”

话落，她恭恭敬敬朝庞玉茹磕了三个头。

虽然隔着积雪并不疼，但她抬头，仰脸看沐营理时，额头占了白雪，脸颊冻得通红，强烈对比造成的巨大冲击，将沐营理责备的话堵在嗓子里。

“来人，带小姐去换身衣服，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沐营理转身，皱眉看旁边的庞玉茹，声音温和些。

“你也去，然后一并到堂厅来。”

雪地上的脚印错乱复杂。

“小姐……”

阿瑶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扶还跪在地上的沐安南，被错身躲开。

“去换衣服吧，不用管我。”

回神，进屋，她将那扇没什么作用的木门合上。

阿瑶收回视线，沉下眼神，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破败的院落空了。

沐安南盘腿坐在木床上，双眼紧闭，功法游走全身，冻僵的关节回温，每一寸肌肤都再次透亮白皙，灵魂也终于和身体完美地合为一体。

沐安南蛰伏三年，赶走了穿越者，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三年时间里，灵魂被囚禁在一个不知名的黑暗角落，只能在穿越者深夜熟睡时，用力撕开一小个窗口，窥探对方的记忆，以此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每日的记忆不外乎这宅院里的勾心斗角，沐安南不明白，不论穿越者是谁，因何而来，总该让自己过得好。

可对方似乎总变着法的作死，指证母亲偷人，在滴血认亲时做手脚，让自己从侯府的嫡小姐成了京城的笑话，被遗弃至这破败的院落。

三天前，穿越者被沐筠玉在寒冬腊月推入湖中，陷入昏迷，沐安南才终于有机会夺回自己的身体，两个灵魂纠缠三天，才分出胜负。

沐安南回来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也意料之外得到了穿越者的讯息。

睁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低头喃喃自语：“原来你也不全是为了害我，只想以此改变死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