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礼数不可忘

甫一开口，声音便被其他人淹没。他又薄面皮，脸红的要滴血，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起初还为自己开脱，不过是没得经验，不打紧，后来慢慢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不是这块料。瞧着林林应对自如，便以为不是什么难事，自己也可以。可惜自己虽脑袋里有东西，嘴上却死活说不出来。再后来，墨连城便默默跟着林林，心里想着，或许多看多学以后能有些长进。只是可惜，这事一直也没发生。

墨连城自己其实也明白，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学不来。只是看着别人做的容易，便觉得自己也可以，便生了妄念。结果才刚一出场，就把自己打回了原形。好在墨连城在这方面是真看得开，心里虽有些沮丧，但到底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他也乐得看林林如今如鱼得水的模样。他时常想，若是林家没出事，林林只怕比现在还要张扬耀眼。

想到这儿，墨连城心里突然有些好奇林林在殿试上该有如何出彩的表现了。

“墨侍读在想什么？这般认真。”

墨连城被人这么一叫才意识到自己已然神游许久了。

“薛学士。”来人乃翰林院学士薛怀。墨连城赶紧起身行礼，薛怀虚扶了他一把。两人交情说不上深浅。但于这翰林院中，两人却是最好相处之人。

“我叫了你半晌看你没动静，过来瞧瞧才发现你盯着窗外神游。”薛怀含笑打趣道。墨连城被他这么一说，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向处事严谨，不大出错，也不失方寸，这回到让人逮了个正着。薛怀见他面色尴尬，不由微微一笑说道：“你做事沉稳老成，有时难觉你是个少年人。如今这样挺好，不必觉得失礼。”

说着话，薛怀递给墨连城一本册子。墨连城接过手，仔细看了看，有些不解。

“前些日子瞧你一直翻看游记，我那儿正好有本闲置的，也不是什么珍本，不过也算是稀罕物。咱们大钺不临水，好些个游记也多是述录山川沙漠盆地草原的。这本册子是难得的述录江河湖海的。你瞧瞧，若是感兴趣，拿去抄录。只是记得给我送回来便可。”

墨连城拿在手上，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全然忘我。倒是薛怀好心出声：“可别在这儿看，少不得让人口舌。”

墨连城回神看向薛怀，那眼里尽是兴奋与喜悦。薛怀一愣，旋即又笑了出来：“你若真喜欢了，待我回去翻翻家底，说不定还能多找出几本来。”

“多谢薛学士。下官一定尽快将书完璧归还。”

薛怀笑着点点头便信步离开了。留下墨连城望着薛怀的背影发神。他与薛怀虽算不上关系多么亲近，却也是墨连城人缘里头为数不多能说的上话的人。薛怀十六便中了状元，状元之前便已是家喻户晓的神童，后来又成了翰林院里头年纪最轻的大学士。整个朝堂里头谁不对他另眼相看。只是薛怀这人有些怪。如此荣耀显赫背景，却从不见他张扬跋扈，亦不见他聒噪显摆。于墨连城之感，与薛怀相处，颇有水墨淋漓，浓淡明快之感。有感与他的学识见识以及言谈举止，也能体会他为人处世之淡然洒脱温柔持重。薛怀这人，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但同时又持有敬畏之心。

想到这儿，墨连城不由一笑：这对人评头论足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了。他还沉浸在得到一本好书的欢喜之中，那边高胜已经到了翰林院门口了。

墨连城慌忙整理了仪容便去应高胜，还未行完礼，便被高胜一把扶住。

“哎呦我的墨侍读啊，您这什么时候礼数都不忘。”原本是打趣的话，可听在在墨连城耳朵里，那边是提点之语。

“礼数不可忘。”

高胜被他这么噎了一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拉了他赶紧的往承光殿去。一路上，高胜这嘴张了合合了又张，来来回回。墨连城瞧着他为难，倒是给了个台阶。

“高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

墨连城问的轻，若是高胜不想答，大可装作没听见。高胜心里头不由对墨连城这一做法高看一眼。

“墨侍读为官家效力，忠心耿耿，这是日月可鉴的。只是老奴有句话，说来许是僭越了，但还是想为侍读您点个醒。”

墨连城知道高胜此时并未与自己见外，要说的话，只怕也是与自己在官家跟前的表现有关。

“高大人您说。”

高胜叹了口气，也不晓得有些话要如何说才不算是越界。最后只是说了句：“墨侍读在陛下跟前侍候的时候，不必太拘谨。咱们陛下原本就是个和善的人，您若是拘谨了，倒显得陛下……”刻薄。这俩字高胜自然不敢说。只是每每见着墨连城生硬的在承光殿与陛下讲经讲学，他都能看到陛下眉头紧锁的同时，又有些淡淡的失望。原本高胜觉得墨连城是个极会察言观色之人，可后来才发现，这人有时木讷的让人切齿。

今日永宁帝难得因为殿试开怀，这会儿召见侍读，必是想要分享。高胜真怕墨连城扫了皇帝的兴，惹祸上身。

墨连城自然知道高胜好意，连连道谢。两人一路快走，说话间便到了承光殿。

打帘儿进去，高胜倒是先愣住了。这他走的时候，里头还只有官家一人，如今这状元郎怎么也在了？

“陛下，墨侍读到。”

赵琰正被状元郎的笑话逗得朗声大笑，门外的墨连城自然也听了个清楚。过了没多会，高胜出来墨墨连城进殿。墨连城头也没抬就进去了，刚要行礼，就被赵琰出声挡了。

“怎的总是这般拘礼。”这话是笑着说的，倒也没什么责备的意味。只是墨连城听在耳朵里，少不了要多想一些。他卡在当中间儿，不知是该将这礼做全，还是作罢站回原位。

倒是另一人声音爽朗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