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中国的第一个新年

“噼里啪啦——”

巷子里响起热闹的鞭炮声，引得大人小孩争相出来观看。孩子们有的捂着耳朵想看又害怕，有的在鞭炮附近又蹦又跳，一个个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大人们互相拱手道贺，庆贺新春，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中，新中国迎来了第一个春节。

沈家这会儿也是十分热闹，夏天刚出生的沈建国已经半岁多了，长得白白胖胖的，还有一对米粒大小的酒窝，见人就笑，一笑就看不到眼睛。这会儿他被沈芙蓉抱在怀里，正好奇地打量着白天刚放假回家的沈家大儿子沈家安。沈家安笑着凑过来想要抱沈建国，沈建国立刻害羞地将头埋在沈芙蓉的怀里，引得一家人开怀大笑。

沈家安把带回来的礼物和年货交给苏梅，然后和沈聪一起去了厨房准备年夜饭。自从生了沈建国后，苏梅的身体每况愈下，接近年底的时候病情更为严重，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已经下不了床。

“芙蓉，把我衣服拿来，扶我下床。你哥最喜欢我做的蒸鱼糕，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又是过年，我就算是爬也要，咳咳——”苏梅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剧烈地咳起来。

沈芙蓉吓得急忙将沈建国放回床上，轻轻给苏梅拍打后背顺气：“妈，你快躺下。你真爬去厨房做鱼糕，你觉得我哥还能吃得下去吗？大夫说了，你这病好好静养一年保准好，等来年病好了再做给我哥吃。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做，我给我哥做？”

“好吧，妈教你。过了年你就十四岁了，妈也该教你做饭做菜的本事。”苏梅在阵阵咳嗽声中，絮絮叨叨了一阵，将做鱼糕的步骤告诉了沈芙蓉。沈芙蓉匆匆跑去厨房把沈家安叫出来，让他陪着苏梅同时照顾沈建国，她给沈聪打下手做年夜饭，同时还把苏梅千叮咛万嘱咐的蒸鱼糕做了出来。

正常的蒸鱼糕是要用把洗干净的鱼肉剁成肉泥，加入调料若干用蛋清搅拌，然后放入碗内上蒸屉大火蒸二十分，开锅抹上蛋黄再蒸五分钟后出锅，晾凉后切片食用。但是家里只有沈聪一个人赚钱，这些年供沈家安读大学已经没什么钱，苏梅生了沈建国后一直吃药，现在家里的日子更为拮据，又哪里买得起鱼？

别说鱼肉，鸡蛋也是十分昂贵，一年到头一家人也吃不上几次。

所以苏梅教给沈芙蓉的蒸鱼糕，是用土豆代替剁成泥，加点玉米面搅拌蒸出来的。玉米面本身带甜味，土豆蒸熟后又软又糯，吃起来味道也是十分可口，算得上一道美食。做好了蔬菜版的蒸鱼糕，沈聪也做好了年夜饭，摆上了桌子。

南京人的年夜饭，必有什锦菜，寓意人丁兴旺。肉菜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可能一道菜里只有零星几片肉，但对于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美味。

饭桌上，沈聪还破天荒地喝了一小盅白酒，这是珍藏几十年的双沟大曲酒。每逢有值得纪念的大事发生，沈聪就会把酒拿出来倒上一小盅，这么多年下来这瓶酒也已经见了底。

“家安，你是好样的，争气，考上了大学，在咱们这个小巷甚至整个南京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爸爸就盼着你将来毕业了能分配到南京医院，做医生，就再不会有人骂你爸，骂我们家世世代代只能做担货郎。”沈聪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拉着沈家安的手不停地絮叨。他喝酒上脸，不过一小盅酒，脸色就红得和灶膛里的火一样。

沈家安脸色浮现一丝不自在，眼神也有些闪躲，更是支支吾吾地一反常态：“哦，爸，你喝多了。妈，我扶爸躺下睡了，你也早点睡，今晚我带着建国一起睡。”

沈芙蓉看着沈家安，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她从小是沈家安看着长大的，后来沈家安上了学，放学后会把学到的东西一字不差教给沈芙蓉，兄妹俩的感情特别好，对于沈芙蓉来说沈家安不但是兄长，也是老师，而且长兄如父，所以格外尊敬和崇拜他。也正因为这样，沈家安的一个小表情，小动作，甚至很难让人察觉的小眼神，都逃不过沈芙蓉的眼睛。

“哥哥究竟隐瞒了什么呢？”沈芙蓉守岁的时候，还在胡思乱想。后半夜她就困得直接睡着了，天刚亮她就听到沈建国格外洪亮的哭声，揉着微微泛红的眼睛打着呵欠走进了沈家安的房间。

“哥，你去洗漱吃早饭，我看着建国。”沈芙蓉将哭闹的沈芙蓉抱起来，熟练地给他换尿布，清洗屁屁。

沈家安穿好衣服去了厨房，厨房的桌子上放着沈聪一早做好的饭。这个时间，沈聪已经离开家担着货去走街串巷赚钱了，正月里是最一年下来生意最好的时候，大人们在这个时候最舍得给孩子们花钱，而且走亲戚的时候也会买上一包瓜子或者糖果。

吃过了早饭，沈家把苏梅背出房间晒了会儿太阳，又陪她聊天，把沈建国哄得咯咯笑个不停。不过一个晚上，沈建国就再也不怕沈家安，还特别黏着他，一双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寻找沈家安，看不到人还会不高兴地哼唧两声。

到了晚上，沈家安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

“哥，这是你的课本？”沈芙蓉突然跑进厨房，手里还拿着一本课本，“物理是什么课啊？课本上的字我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我都看不懂，还有一大堆从来没见过的符号。”

“你没学过，当然看不懂。”沈家安有些心虚地急忙把课本拿过来，可是当他面对沈芙蓉那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两颗黑葡萄，心立刻就软了，“物理学是一种自然科学，注重于研究物质、能量、空间和时间，尤其是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系。”

“哥，你不是报考的医学院，将来要当医生？哥，学会了物理将来能干什么啊？”沈芙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露出洁白漂亮的牙齿。

沈家安猛地跳起来捂住沈芙蓉的嘴，小声说：“嘘，小声点啦。其实我是瞒着爸妈，偷偷改了志愿报的物理学，我想着咱们国家百废待兴，比起做医生也许学物理会更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