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见领主

　　就在那种战狼的巨嘴一口咬碎脑袋的恍惚中，一个甜美悦耳的声音天籁般响起：“疾影，走开！那不是猎物！”

　　然后，几乎踩碎了胸口的重压总算消失。死里逃生的盖洛普猛地抽进，踉跄着坐起身子，不断咳嗽，头晕目眩地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抬起视线，打量着已经走到身边的身影。

　　其实在艳阳的照耀下，女孩身上那银色半身板甲辉煌耀眼，盖洛普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注意到那肩甲上用瓷釉钩画着一幅图案，以及雪白的披风如浪花波涛般起起伏伏。

　　“哎呀呀……”

　　呻吟了一声，盖洛普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是胸口的剧痛让他全身颤抖，显然，肋骨已经被踩断了几根。

　　“请问你哪里受伤了？”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已经蹲了下来，明亮的目光停在盖洛普的脸上，精巧的五官凝成一个关心和不安的表情：“真是抱歉，疾影还小，不太懂得分辨猎物。不过你好像是没有流血，能站起来么？”

　　“呃，不清楚，浑身都在痛。”盖洛普抽着丝丝凉气回答道。

　　“好像伤到内脏了，别动，我帮你治疗一下。”

　　“仁慈的启明之神，赐予我救助生命的神力，骨愈骨，血还血。”

　　盖洛普心中一动，因为随着女孩两片樱唇轻轻开合，轻声唱诵出天簌般的歌词，她右手掌上凝聚起一团乳白色的光芒。那手掌温柔地按到盖洛普的胸膛时，一股暖流倾刻间流遍全身，盖洛普感觉到刚才一直拉扯着全身神经的剧苦消失了，甚至连下午狩猎消耗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好了，现在没有问题了吧？”女孩笑道，但随即又念诵了一个咒文。

　　“应该……哇！”

　　年轻猎人的半声惨叫淹没在水中——一大股水流不知从什么地方喷涌出来，将他全身浇了个通透！虽然随即又是一阵暖烘烘的风环绕全身，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呛咳，又打了两个大喷嚏！

　　“你这是干什么……啊~嚏！”

　　“因为你全身都是泥水，所以我想帮你冲一下……哇，你是男孩子啊？”女孩忽然提高了声音。

　　“怎么？”

　　摆脱了痛苦的折磨，盖洛普终于有空闲观察这位身高与自己相仿，甚至还高了一点的女子。银白色的及腰秀发如瀑布般在脊背轻轻流动，耳朵和尾巴上的茸毛同样是没有半点杂色的纯白，洁若冰霜的脸蛋上，五官宛如雕刻大师精雕细刻的作品，纤细的眉头下，淡紫色的眼瞳明亮地映出年轻猎人的脸。

　　她的盔甲刻意打造成紧贴身体的款式，将苗条曼妙的曲线表露无遗，胸甲部分有女式盔甲常见的巨大胸廓，只是不清楚盔甲底下的胸脯是否同样丰满高耸，不过，盖洛普也同样一眼就注意到那修长粉颈上的银质项圈。镶嵌着指头大小的宝石，那是作为贵族身份的象征。而她左肩甲上的图案是，是以珐琅彩烘烤城的一只展翅高飞的天鹅，背景则是一艘航行在蓝水上的帆船。

　　盖洛普不知道那是什么家族的徽记，但显然不会是个普通的小家族。

　　而且，作为一个曾经接受过启明祭司治疗的病人，拥有女神灌输的基础知识，盖洛普当然清楚女孩刚才的超自然力量是怎么回事。她施放出能够瞬间回复伤势的生命魔法，说明她不仅是一位骑士，还可能具备着神职人员的身份，而且地位可能不低。因为根据上一任盖洛普的记忆，重伤濒死的他失去意识前，朋友们把他抬到启明神殿，拉来帮他疗伤的神职人员正是整个神殿地位最高、魔法能力最优秀的成狼祭司。

　　更何况，还有那头巨狼……

　　“大人（注），请您原谅，我不知道这片森林是属于您的。”年轻的猎人顾不上再去欣赏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而是后退几步，单膝跪倒。

　　在卡诺顿，这个豪莫利亚的最西部的边陲之地，大部分地盘上是没有贵族的，狼族伍芙尔散居在每一片土地上。他们对于豪莫利亚的看法从来都是鄙视为主。

　　对外而言，豪莫利亚是一个由众多兽族联合起来的巨大国家，不过大多数伍芙尔人心中，豪莫利亚只是一个联盟而并非是国家的名字，而真正的祖国只有他们祖先建立的维希帝国。毕竟除了叛徒，没有多少人会喜欢一个把自己的种族和祖国揍个半死，夺走大部分富庶地区的敌国。

　　不过不管怎么说，贵族就是贵族。

　　在这个类似中世纪的世界里，森林、山脉和河流都是属于领主，没有领主的允许，猎人是不可以随意在森林打猎的。被当作偷猎者逮捕的话，往往下场就是挂到绞刑架上娱乐大众，警示潜在的不法之徒。

　　事情的来龙去脉不难想清楚，他在打猎，这位女骑士也在附近打猎，现在首要任务是想办法别让她产生把自己挂到绞刑架上的想法，至于那三头猎物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你不用太紧张，就在五天前，我才正式拥有这片土地。”女孩温柔灿烂的微笑打消了他的疑虑，但这个时候，频密的撞击声和枝叶折断的哗哗声也由远及近！

　　“你是什么人！后退，离大人远点！”

　　眨眼间，八位全副武装的骑手骑着战狼从树林冲出，迅速地围起了周遭！六骑向前，长矛锋利的矛尖在年轻猎人面前拉扯出一道无形的界限，另外两位骑士则策狼随侍在女孩旁边。

　　“大人，请恕我直言，您不可以离开我们自己行动的，这些刁民大胆无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这好像还是个无耻的盗猎者！应该把他送上绞架！”一位战狼骑士喝道，长矛平伸，在盖洛普面前晃荡：“给我跪下！你这该死的盗贼！”

　　那柄长矛锋锐尖利，长度超过了九尺，虽然盖洛普反射性后退，但对方只一伸手，就把矛尖挂在他的颈侧！

　　“别紧张，珍妮芙！他只是个可爱，不，可怜的小猎人罢了！你别吓唬他了！”

　　贵族女孩开口道，总算阻止了那矛尖在倒霉猎人的脖颈划一道口子的举动：“你和玛茜娅去看看那几头大角羊，别让疾影去碰它们，至于这个可怜的人，他不知道这里是我的领地，所以饶了他吧。”

　　听见女孩的命令，金毛金发的女骑士哼了一声，策狼离开，但其余的骑士仍旧围拢成为一圈，虎视眈眈地看着中心一脸无辜的盖洛普。

　　“大人，请您看看。”那位被点去处理猎物的女骑士很快去而复返，她和另一位女骑士分别各拽着一只大角羊的羊角，竟然将它就那么拖了过来。让盖洛普不禁吃惊，要知道这世界的动物跟地球上不同，成年的大角羊只可是比小牛还要大，少不了有七百斤，这两个年龄相似与自己相仿的女孩子竟然能合力拖动，这力量可是比他还要大了一倍了。

　　“这是你射杀的？”女骑士向一旁的盖洛普喝问道，而这个时候，每一个注意到那些猎物的女骑士也都同样开始看着倒霉的猎人，让他成为全场的焦点：“三箭都射中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没破洞的毛皮能卖个好价钱嘛，每个猎人都会的。”

　　怎么做到？这可不好回答，难道说是神赐的力量加上自己的技艺？盖洛普愣了一下，然后干脆一脸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

　　“真是了不起的神射手，尤其是作为一个男性。”作为中心的贵族少女这个时候颇为欣赏地点点头，“我是芙丝翠儿•依扎克•瓦尔特，从五天前成为塔克镇的领主，威利娅•里特尔•瓦尔特侯爵夫人是我的母亲。你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好家伙，正好是现管啊，自己这算是走运么……

　　“向您致敬，领主大人。”盖洛普弯下腰，行了个礼：“我叫盖洛普•奥斯坦•莱斯利，一个普通的猎人。”

　　“能够三箭射穿三只眼睛的神射手都叫普通的话，我想我的弓箭手算是连弩都不会端平的废物了。”芙丝翠儿笑眯眯地问：“这三头大角羊是你打到的，可是我不想空手而归，卖给我如何？每头我付你一枚金狼头。”

　　“嗯？嗯……”

　　盖洛普愣了愣，原本他已经预料到会被芙丝翠儿“合法打劫”，自己安然无恙地被释放离开已经是最理想的结局，没想到对方居然提出收购。但这个呆滞却显然让骑士大小姐误会，以为他觉得开价太低。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加价：“好吧，两枚金狼头怎样？再抬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喔。”

　　“不，领主大人，我没有丝毫抬价的意思，而且我非常感谢您的慷慨。”盖洛普慌忙摇手，于是芙丝翠儿嘻嘻一笑，招了招手，自有一位女骑士上前取出钱袋，摸出六枚金灿灿的硬币交到盖洛普手中。

　　年轻的猎人接过钱，随手塞进了腰带，虽然这几枚金狼头是他第一笔大收入，一枚金狼头相当一户农民家庭不吃不喝三年创造的财富，在盖洛普的生活经历中，只有在将囤积了大半年收获的各种野鸟的彩色羽毛或者十几张大角羊毛皮一口气出售的时候，才会见这种散发着迷人光泽的东西。但如今可不是欣喜的时候——拥有了一个乌托邦的现在，他也不至于再对于几个金币有什么天大的感觉了。

　　但这安静的表现，却让那个冷眼旁观的金发骑士珍妮芙眉头紧皱。

　　“你说你是本地人？那么……”她拍了拍座下的战狼，向前几步，突然伸手，长矛再一次抵住了盖洛普的胸口！她另一只手从狼鞍上扯起一把弓，正是盖洛普刚才扔开的那把复合长弓：“本地的猎人，有可能用的上这种连军队里也不见得配备的强大弓箭？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哪里派来的奸细！”

　　“这，骑骑骑骑士……大人，我我我……我不是奸细啊！我家可是祖居在镇子上的猎人啦……”盖洛普这一下几乎魂飞魄散！这把从乌托邦里面拿出来的长弓，确实不是一个土著猎人能够拥有的玩意儿，本来他以为在森林里用用根本没有关系，反正回到镇子上也没人会仔细追究猎物是怎么死的，但谁能想到好死不死，正好遇上一个新任的领主？这一下可真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说实话，若是原本那个盖洛普，恐怕早就只剩下了不知所措，跪地求饶的份儿了，不过如今的他却至少还能挣扎一下：“请听我说啊……大人，那个，那是我们家家传的宝物啊！我的奶奶是……嗯，好像是一个贵族大人的侍从，所以在老了之后她想要……回老家的时候，得到了一些赏赐，这弓箭就是他传给我的！”

　　盖洛普咽了口唾沫，脑袋里各种电视剧的桥段乱转，逐渐流畅起来：“不过我……我那个我……我以前拉不开它，从来没用过，这次时候第一回……您可以去镇子上问一问啊，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绝不是什么奸细!”

　　“好了，珍妮芙，你也是太小题大做了吧？我这次出来的路线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而且临时更改路线从这里穿过的主意不是你想的么？如果他是间谍，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如何来的？还能等在这里？”芙丝翠儿拍了拍手，语声沉静下来：“莱斯利，你是塔克镇的居民？”

　　“是的。大人。”盖洛普连忙点头：“我的家在塔克镇，正是您的子民，我只是出来打猎的，却又无意冒犯了您，我……。”

　　“好啦，别被珍妮芙吓到了，她只是表面上比较凶，而且性子认真了一点而已，而我也不喜欢被人大人大人的叫。你叫我芙丝翠儿也可以。”少女轻笑起来，然后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这里距离塔克镇，还有多远啊？”

　　“嗯，芙丝翠儿……那个，大小姐，这里距离塔克镇还有一天多的路程，不过那是用走路的。”盖洛普刚张口，就注意到那只不久前差点把自己当作晚饭啃食的战狼疾影走过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而那位金毛骑士虎视眈眈的视线，也让他赶紧改口。

　　“哦，那看样子傍晚前也赶不回塔克镇，莱斯利，附近有什么村庄吗？”

　　“没有，大人。”盖洛普心中一阵腹诽：然后指了一下树屋所在的方向：“附近有一间自己搭建的树屋，来不及赶回镇上的时候，我都会在那里过夜。”

　　“那么，我和我的骑士可以到你的树屋中做客吗？我会付钱的。”

　　“这是我的荣幸。”

　　这个时候，芙丝翠儿才注意到盖洛普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侧打转，于是转过头：“坐好，不许动。”于是那只灰毛猛兽立即随着命令屁股着地，模样温驯得跟小狗没两样，“不用担心，疾影很乖的，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吃任何奇怪的东西的。”她笑道。

　　也就是说，有你的命令他就会吃了？

　　猎人不由又颤抖了一下。

　　注：伍芙尔族是一个停留在母系社会的种族，女性数量比男性多，又比男性强壮很多，自然而然充当着族群的劳动者和战士，像主角这样自食其力，抛头露面出去工作的男性是很少的。所以本故事在后面的章节中，描述的人物为伍芙尔族的时候，如果没有点明人物的性别，全部默认为女性。我也有些懒，不想在描写这群狼女时大量使用“女村民”、“女领主”、“女骑士”等刻意强调性别的人称。

　　又注：文中的“大人”其实是my1ord一词，中世纪人们对贵族常用尊称，如果意译的话应该用“主人”更为合适，不过日本的动漫文化影响过于严重，“主人”几乎演变成女性专用词了，所以我也跟随主流用“大人”一词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