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毁容

　　孤音，你在哪儿？孤音，你在哪儿？

　　没有回音，什么都没有……

　　林薇烟猛地睁开了眼睛，她醒过来了。

　　银烛台上的红烛静静的燃烧着，一点儿风也没有。

　　林薇烟看到一个人背靠着床头倚在她身边，那人的手还一直扶着自己的额头。

　　“皇上！”林薇烟惊讶地叫出声来，把君翼叫醒了。

　　“你醒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君翼关切地说道。

　　“皇上来了，怎么不告知臣妾一声。”

　　林薇烟慌张想要坐起来，君翼却让她就这么躺着。“朕看你睡得正甜不忍心叫醒你。”

　　林薇烟腆着脸，很是羞涩地说道：“皇上也可以睡在臣妾身边的嘛，干嘛坐着睡……”

　　因为麻药的作用，林薇烟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的问题，看着林薇烟可爱的模样，君翼心里更是难受了，但是他必须忍着，装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朕陪你。”

　　“臣妾替皇上宽衣……”

　　“不用了，朕自己来……”

　　君翼褪去龙袍，平躺在林薇烟身边，突然发现林薇烟想要侧脸看着他，而林薇烟侧脸的话，伤处就会压到枕头上。

　　“烟儿不要动，就这样子就好了。”君翼赶紧说道。

　　林薇烟有点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两人就这么平躺在床上，手牵着手，望着金色的帐顶。

　　林薇烟有点犯糊涂了：皇上不想让自己侍寝吗？想着想着，自己竟然不安起来，手心不觉冒汗。

　　君翼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让林薇烟给他讲故事。林薇烟不知道讲什么，只好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既然皇上要听她的故事，林薇烟就趁此机会，多讲一些关于她爹的事情。君翼听到林渡的事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没有办法，他现在不能打断林薇烟。

　　“皇上，臣妾有点饿了。”林薇烟晚饭都还没吃，所以觉得饿了。

　　“饿了，好吧，真想和你玩个游戏，你要是答应朕，朕现在就命让御膳房去准备。”

　　“什么游戏？”

　　“不能摸自己的脸。”

　　林薇烟很吃惊，不明白这游戏有什么意思，后来想到刘七星曾经说过不能挠自己的痂，认为君翼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便欣然答应了。其实现在她并不感觉脸上发痒，所以她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林薇烟起床，坐到梳妆台边，却怎么都找不到镜子，“皇上，臣妾的镜子不见了……”

　　“哦，朕今日看着有点模糊了，命人拿去换了。”

　　“那怎么办？”

　　“烟儿就算不照镜子打扮，一样很漂亮。”君翼哄道。

　　过一会儿，膳食准备好了。君翼的御前太监安公公站在门口把关，发现一道清汤，立即让人给撤了。以至于菜肴上齐之后，一道汤水也没有。

　　“皇上，臣妾睡了多久了？”

　　君翼想了一下，才说道：“你下午跟皇后她们在御花园赏花，然后喝醉了，就一直睡到现在。”

　　想起御花园的事情，林薇烟想到青蕊，不免又哀伤起来。但她并没有怀疑自己晕倒前那不舒服的症状，还认为是自己真的喝多了。

　　林薇烟用完晚膳，觉得口渴，便给自己倒茶。君翼看到林薇烟一直很听话，没有要摸自己脸颊的意思，便放松了警惕，没有注意到林薇烟在给自己倒茶。

　　茶水倒好之后，林薇烟发现有些粉末飘到茶水里。为了看清是什么东西，林薇烟低头去看。因为屋里光线较暗，茶水又是暗绿色，所以林薇烟并未发现自己的脸色有什么不同。

　　但是，她的一缕头发擦到了脸颊上，茶水里又飘进一些粉末，此时林薇烟不由的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脸颊……

　　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到了映月阁里所有的人——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林薇烟摸着自己的右脸，更多的黄色粉末被她擦了下来，她的指尖触及到自己黏黏的皮肤伤处。

　　君翼立即来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瞪大了眼睛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要碰它！”

　　林薇烟无助地看着他，“皇上，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镜子，皇上，我要镜子！”

　　在君翼的命令下，铜镜拿来了。

　　林薇烟娇柔的身子颤颤巍巍地坐到梳妆台边，自己的脸慢慢的出现在镜面里。她看到，好大一块黄色药粉混合着血清的伤口贴在自己的脸上，让她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伸出手来，想把那些药粉统统抹去，她认为抹去药粉之后，就能看到自己曾经细致嫩白的肌肤。

　　君翼立即握住她的手，“朕已经让太医们为你诊治了，他们说一定会治好你的伤。”

　　“要是治不好怎么办？”林薇烟的眼泪流了出来，带着咸味的泪水滑过脸庞是，她终于感觉到了火辣的疼痛。林薇烟这时才想起，自己白天时的异样感觉，就是毁容的征兆。

　　刘七星怎么都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到现在都还笃信自己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从医至今，他时刻铭记着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在用药的量上一直很小心谨慎，一斤一两甚至一铢他都要计较。

　　现在的他被剥去官服，关在这阴冷的地牢里。湿寒的空气让他的关节肿痛，每到湿寒的天气，他总会用针灸刺穴来止痛。

　　想想自己曾经救了那么多人，自己的病却治不好，不由得感到悲从中来。他忽然想到自己进宫成为太医之后，经手病人就少了。也许是长时间的空闲，让自己的医术懈怠了，所以才会出了这次的乱子。

　　刘七星想到了自己师傅，年纪轻轻就治病救人无数，就连年纪比她大很多的自己都自愧不如。自己的这一生，曾经行走江湖，被人誉为“神医”，从小以宫中太医的目标不断前进着，但是有一天却在紫荆峰败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小姑娘。自那以后他便虚心拜她为师。

　　离开紫荆峰那天，师傅曾经问他：“难道成为太医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刘七星自豪地说道：“太医是对医者最大的肯定。”他甚至还想劝他师傅和他一起进京。

　　现在刘七星再想起来不由的笑了起来，他是在嘲笑自己。临走那一天，他的师傅曾经说过：“太医只会让医者固步自封。”

　　刘七星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太医的病人只有那么几个人。他非常后悔自己眷恋着“太医”这个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