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柳氏开窍

　　华锦之后没有再咳血了，但一家人包括福宝在内还是很担心她。华招娣和柳氏的心都悬到嗓子眼里去了，好在她喝了一碗热水后也没有再剧烈咳嗽了，只是间或咳一声两声。

　　眼见着天都黑下来了，柳氏准备去做晚饭，但挽起衣袖洗手时她犯难了。

　　华锦身体这样不好怕是不能再吃红薯了，虽然上吊没有留下特别重的外伤，只是脖子被勒得青紫，可内里怕是伤了，又没能好好补一补，真怕她会落下病根。

　　柳氏思量再三，遂决定厚硬着头皮上里正罗三爷家借粮去。

　　这罗三爷和老伴三奶奶都是心底醇厚良善的人，得知柳氏的来意，他们老两口二话不说就让大儿媳妇装了两斤白面、五斤玉米面，另外还有10个鸡蛋。

　　“谢谢三大爷三大娘。”接过两个小布袋子，柳氏感激得泪如雨下，弯腰道谢，“我会尽快还的。”

　　罗三爷和老伴儿连连挥手，却听罗三爷先一步说：“说什么还不还的，乡里乡亲谁家还没个难处呢，快拿回去给孩子们做晚饭吧。”

　　“你三大爷说的是，乡里乡亲的住着相互帮衬着也是应该的。”说着，三奶奶叹了口气，拍了拍柳氏的胳膊安慰道，“华锦娘，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给我们说，大忙咱们帮不上小忙还是能帮的。还有呢，华锦的事情，你三大爷会给你们做主的......”

　　昨天罗三爷回来把华锦被逼婚、自杀的事情告诉了三奶奶，她气得直骂华老太良心被狗吃了，原本是打算今天拿点东西去看华锦的，可她娘家大哥要娶孙媳妇她要带着家里的女眷们过去帮忙做针线活没得空。

　　“晚上我去找你婆婆说道了，这次我没给他们留情面，话说得有些难听，她虽没有表态，但瞧她那脸色多半也是有所顾忌的。”

　　“谢谢三大爷三大娘，让您们费心了。”柳氏再度弯腰致谢，这心里除了万分感激还有感动。

　　但是感激感动之余，柳氏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深刻的反思......

　　罗三爷三大娘和她非亲亲故，只是一个村里住着的同村人都能这样帮衬她，再看看华老太、华世芳，就算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可那三个孩子到底都是老华家的啊，他们竟然一点点亲情都不顾，不管她们的死活就算了，还活生生把华锦给逼到死路上。

　　昨天她买点好东西想给华锦补补身体却被华秀丽给抢走了，当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想着这个大姑子就是个爱贪便宜的人，可这会儿子想想她不仅是贪，是没良心。

　　华老太和华世芳也是，在他们眼里，华锦就像地里的庄稼等到成熟了就可以被他们拿来卖钱了。

　　他们一个两个的明知道华锦刚起里逃生，可他们一张口半点关心都没有，净想着逼迫华锦乖乖听话嫁给老傻子。

　　还有，如果不是那天华老太自己说漏嘴，说她收了张员外家20两聘金华锦不嫁也得嫁，他们可真是黑心啊，把她女儿卖了连个铜板都不想给她。

　　“华锦娘，有些话呢我知道不是我这个外人该多嘴说的，可我压在心里这么多年憋得实在是太难受了......”罗三爷的大儿媳妇杨氏站在边上瞧着柳氏许久，几番欲言又止后决定开口数落柳氏，“就算你听了会生气，我今儿也要一吐为快了，你就是没脊梁骨的，太软弱了......以前吧任华老太如何使唤你欺压你，你不反抗倒也能说得过去，好歹你们娘几个还在老华家，能有地方住有口饭吃，可是后来她都把你们赶出去了不管你们死活，农忙的时候她掐着腰吆喝一声你还带着华锦去给她干农活，活干完了连饭都不给你娘俩吃......”

　　杨氏倒也不是在挑拨离间柳氏和老华家的关系，而是实在看不下去柳氏这么窝囊了。她比柳氏年长七八岁，当年柳氏刚嫁到槐树村时，她和村里的几个媳妇们也蛮喜欢她的，毕竟生得俊俏的女人不仅仅让男人喜欢，也会让女人喜欢的，可是得知柳氏为了讨好华老太和自己娘家断绝关系，这一众媳妇们对她的好感全然没了，都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即使后来华老太把她们娘四个赶出去也让大家挺同情可怜柳氏的，可是在看到她带着华锦一次又一次去给老华家干农活、做绣活，大家对她彻底看不起了，连带着村子里和华锦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们也看不起华锦，都不愿意和她玩。

　　因此上，村里大部分的人对柳氏和华锦都是抱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冷漠态度，并不觉得她们值得可怜同情，当然了还有一小部分人是那种看好戏的心态，时不时的还要去踩她们娘俩一脚。

　　毕竟柳氏在村里是最漂亮的媳妇，华锦是最漂亮的小姑娘，有些媳妇姑娘还是很嫉妒她们母女俩的美貌，也让那些个不安好心的老光棍眼馋，想暗搓搓的占她们娘俩便宜。

　　好在华招娣是个泼辣的，好几次遇到那些混蛋在言语上非礼柳氏华锦，她捡着石头、砖头就朝人头上砸才煞住了那些人的劣根性。

　　这些年，如果不是罗三爷这个里正心地善良可怜她们孤儿弱母，怕是她们不是被那些人欺辱就是被冻死饿死了。

　　其实，村里也有不少像杨氏这样又可怜又痛恨她们的人，他们有时候也想帮她们，但是一想到她们的窝囊又气得不想帮。

　　杨氏这一番话无疑是给柳氏下了剂猛药，即使一时半刻不能把她骨子里的迂腐思想给清理得干干净净，但是让她有了是非之心。

　　回去的路上，柳氏一直在琢磨杨氏和华锦说的话，想到最后混沌的大脑像是有雷劈过一下子把她给劈醒了，她对自己以前的窝囊无能甚是气愤，尤其是在和自己的亲生爹娘还有劝华锦认命嫁给那个老傻子的事上，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如果那天不是她哭着劝华锦认命嫁给老傻子，她也不会自杀的。

　　万幸的是老天保佑，华锦因祸得福，从鬼门关走一遭又回来了，还一改往日软弱的性子变得刚强了。

　　女儿都改变了，她这个当娘的还不改变，还不和她一条心去反抗老华家的欺负，那她还有何脸面当她们的娘？！

　　春生嫂子说得对，要是她能像招娣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知道反抗，华老太也不敢这样欺压她们母女......

　　“娘，你可算回来了。”正当柳氏想得入神时，站在门口焦灼张望的华招娣隐隐约约看到了柳氏的身影，忙不迭地跑过去。

　　“招娣，你大姐说得对，娘不能再软弱了，老华家要是再欺负我们，我要挺直了脊背去反抗他们......还有，万万不能让你大姐嫁给那个老傻子......”

　　这番话，与其说柳氏是说给招娣听的，倒不好说是说给她自己听。

　　更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娘，你没事吧？”见柳氏神情怪异没头没脑地说这些话，华招娣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是担心。

　　她娘这样倒是有点儿吓人，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吧？！

　　“没事，娘就是听了你春生大娘的话，再想想你大姐说的话，想通了想明白了，娘以前就是太窝囊了......”

　　华锦正躺在炕上闭眼休息，福宝和春草则是坐在炕沿静静地守着她，屋内屋外都极其安静，且柳氏像是为了给自己鼓气似的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起来，所以华锦能听清楚她说的话。

　　心里不免意外，震惊，还有点惊喜。

　　她虽然没有看到柳氏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语气里她能判定出来，她这次怕是真的想通了。

　　华锦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虽然招娣和她是一条心，坚决拥护她，而柳氏在这个家基本上没有决策权的，也丝毫影响不了她未来决定，可是一家人嘛她还是希望柳氏能彻底改变，能和她们共进退。

　　毕竟柳氏要是不改改这软弱性子，将来以后老华家隔三差五的过来找麻烦，她每次都让她们忍气吞声的话，招娣会不会讨厌她还不好说，但她应该会有那么一点讨厌她的。

　　现在她能开窍，她心里的顾虑也消了！

　　即使她们都算是弱者，但能团结一心就是力量，这让她对未来也更加有信心了。

　　华锦虽然很开心，但她并没有‘醒’过来去像招娣那样激动地表扬她，依旧躺在炕上装睡，在心里暗乐。

　　不可否认的，柳氏会想通并不仅仅是因为里正的大儿媳妇还有她说的那些开导她的话，可能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咳血吓到她了。

　　毕竟柳氏以为她咳血是因为生她的气导致的。

　　她倒不是故意这样要吓她，要让她不安、愧疚，而是在变相激励她、催促她能彻底摆脱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