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以后这个家就由你来当了

　　“招娣，把他放到我的被窝里。”

　　华锦关好门，转身看到华招娣抱着衣衫褴褛且脏得不成样子的小孩站在炕边，像是正在犹豫要把他放到哪里去，她想也不想地说。

　　说完，华锦转而看向柳氏，拧眉纠结了一瞬才小声说：“娘，你去烧点开水吧。”

　　“嗳，好嘞！”柳氏欣喜应道，视线在华锦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她大概是由于太过激动了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端着油灯，行动时带的风把灯给吹灭了。

　　这是华锦醒过来，第一次喊柳氏娘，她激动得都快要流泪了。

　　从昨天晚上华锦对她的态度来看，她以为华锦的心里恨极了她这个没用的娘，估摸着短时间内甚至以后她都不会喊她娘了。

　　没想到幸福突然就来了！

　　柳氏重新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放到炕边的桌子上，瞅了一眼华锦后急忙去灶台烧水了。

　　虽然华锦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孩子身上，但她还是能注意到柳氏的情绪变化，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可气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这句话放在柳氏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她虽懦弱窝囊，但绝对是一位好母亲，这些年如果不是她没日没夜给镇上的绣坊做绣活，华锦姐妹仨怕是要被饿死了。

　　老华家连一分良田都没有给她们，只给了两亩生满了杂草的荒地，开垦出来种的庄稼收成也是少得可怜，比颗粒无收强一点点，就算她们省着吃也只能勉强吃三四个月的。

　　春天可以去山里挖点野菜、撸些榆钱子槐花，夏天可以去河里抓条鱼，秋天也可以去山里找点野果子来打饥荒，但是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了。存粮吃完了，大雪纷飞两三个月，山里都被冰雪封住了连鸟兽都不出来更没有东西可以打饥荒，多亏了柳氏一针一线做绣活赚钱来维持生活。

　　华锦的绣活也不错，都有帮着一起做的，但柳氏深知做绣活不仅伤手还伤眼睛，所以不想华锦年纪轻轻的手糙眼睛失明，就是白天让她做一点，晚上基本上都不让她做。

　　其实华锦也没有真心恼恨柳氏，只是气她的思想太过迂腐，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还不知道反抗，疏远冷落她也是想让她反省的。

　　华锦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遂把视线从柳氏身上收回，转头看到华招娣把孩子放到她自己的被窝里去了。

　　她抿唇浅浅一笑，招娣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华锦去破烂不堪的柜子里翻出来一件自己的粗布里衣放到了炕上，转身准备去端大木盆等下弄点热水给那孩子擦脸，华招娣看到了赶紧下炕阻止。

　　“大姐，你赶紧上炕吧，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来做。”

　　“对对！锦儿你快去炕上躺着，你身体还虚着呢，千万别冻着了。”正在点火的柳氏忙不迭地扭头看华锦，满脸的担心。

　　华锦把手里的木盆转递给了华招娣，望着漏风的木门，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有些事啊，你们还真是帮不了。”

　　就在华招娣和柳氏听得一头雾水时，华锦拿了自己的夹袄披在身上朝门口走去，还说了一句：“我要去上厕所。”

　　华招娣和柳氏恍然回来，直到华锦拉开门走出去她们娘俩才转头看向对方，两个人的眼里皆是不可思议。

　　“娘，你有没有发现，大姐醒来后变了好多？”

　　华锦的身子很虚走得很慢，刚迈过门槛就听到了华招娣的声音，好奇心作祟她便躲到了门口，准备偷听墙角。

　　她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好奇家里人都发现她哪里有了变化。

　　或者说她初来乍到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强势了，让她们发现了异样，毕竟前主的性格是软得像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样。

　　昨天和华老太母女俩吵架时她就从众人的反应中看出来她们的惊讶了。也难怪她们惊讶，她这性格突然间变化这么大是挺容易让人怀疑的。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她不强势的话就只能被当成案板上的肉，等着被华老太卖掉。

　　柳氏眯眼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变了！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

　　华招娣突然咧嘴爽朗一笑，“变了好！我就喜欢大姐现在这个泼辣样！如果大姐不变，昨天华老太和华秀丽也不会被吓跑的，肯定会五花大绑把大姐绑走的......”

　　说到这，华招娣的话骤然停顿了，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柳氏的神情也是一瞬之间变得沉重又担忧。

　　过了好半晌，就在华锦以为她们不会再说话准备离开时，柳氏忽然说：“你大姐变化这么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一晚上我这心里啊都是七上八下的......你奶奶肯定不会退了这门婚事的，你大姐也是铁了心不会嫁的，到时候再闹起来，我怕你大姐再想不开......”

　　“我也担心！”华招娣咬牙，眼中满满的都是恨意，双手死死地捏着木盆边缘。

　　但很快她眼中的恨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苍凉、无奈。

　　“等天亮我就去找老华家，只要他们把20两聘金给我，我就替大姐嫁给那个老傻子。”

　　见两个妹妹为了自己都不惜去牺牲自己的幸福，华锦甚是感动，不等柳氏开口说话，她一边迈过门槛一边大声说：“我们三姐妹谁都不能嫁！”

　　华招娣和柳氏没想到华锦还在外面，皆是惊讶地看向门口，却听她继续说：“别说二十两银子，就是两千两银子也不能嫁!我们的命运凭什么被他们掌控！”

　　“大姐，胳膊扭不过大腿啊。”华招娣心里明明死都不愿意嫁给那个足可以当她爹的老傻子，可是为了保护大姐她不得不豁出去，“反正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张员外的儿子虽然又傻又老可他家有钱啊，只要我愿意嫁过去，那二十两聘金就是我们的，说不定以后我也能贴补下家里。”

　　“唉~”柳氏长长叹了口气，虽没有说话，但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赞成华招娣替姐出嫁的。

　　其实她也是无奈，两个女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都心疼，但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把一个女儿推进火坑里。

　　柳氏的意思，华锦已然明了，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爆发了，语调陡然拔高了一个度：“华招娣，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姐，那就无条件地相信我，和我一起去反抗老华家。”

　　华锦的话说完好一会儿，华招娣都没有说话，眼睛红红的想哭但一直都忍着，她也在纠结在矛盾。她想相信华锦，但又知道她们的实力和老华家相差悬殊，斗不过的。

　　柳氏坐在灶台前的柴草堆上，心里也是乱糟糟的，连灶膛里的火灭了都没有注意到，瞅瞅华锦又望望华招娣，唯有默默流眼泪。

　　“招娣，相信我！”华锦走过来，握住华招娣的手，“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大姐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大姐了，我从鬼关门走了一回就像是经历了一世重新活了一回，我会有办法反抗老华家，也会有能力带着你们过上好日子。但前提是，我们一家人不仅要团结一心，还要挺直了腰板找回尊严，不能再任人欺负宰割了。”

　　她们姐妹俩的个头差不多，刚好可以平视，华锦说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凝着华招娣的眼睛。

　　她的眼睛本就明亮澄澈极好看，但是以前她的眸光虽清澈但没有光，很空洞，如今却是多了坚毅自信的光在里面，就像是此时漆黑夜空里那颗耀眼的启明星，晶亮晶亮的。

　　像是带了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姐妹俩对视许久，华招娣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重重地点头，打着哭腔说：“大姐，我相信你！从此时起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事都听你的！”

　　“还有我！”华春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过来了，也加入了力挺大姐的阵营中，“我也相信大姐，什么事也都听大姐的！”

　　闻声，姐妹俩齐刷刷地望向华春草，华锦笑着点头：“我们家草儿最乖了！”

　　说话的时候，华锦不由得又握紧了华招娣的胳膊，像是要把自己身上自信坚强的力量传递给她。

　　见三个女儿的心都拧成了一股绳，纵然柳氏心里也不认为华锦有能力去反抗老华家，但她还是勉强支持了华锦。

　　“锦儿，以后这个家就由你来当了。”

　　虽然不相信华锦有能力，但柳氏也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改变，也被她那那一番话给鼓舞了，索性就相信她了。

　　这种相信更多的是，死马当活马来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