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家的第一笔巨款

　　第二天天刚亮，苏刚借了村长家的驴车赶着进县城卖肉去了。

　　城里多数是吃供应粮的工人，供销社虽然每个月都卖几次肉，但那都是定时定量的，根本满足不了百姓的购买需求。

　　于是，苏刚的野猪肉就成了抢手货。更况且，这可是野猪肉，可遇不可求的好玩意儿。

　　不到俩小时，一百多斤肉就卖没了，连带来的一整副猪下水也卖个精光。没抢着的，纷纷问他明天还来不来。

　　苏刚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经手的只有毛票子，大白边儿只在村长家见到过，连摸都没摸过。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兜里揣了百十来元属于自已的巨款，激动得心脏嘭嘭乱跳，仿佛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似的。他用手紧紧摁着腰里掖着的巨款，生怕钱自已长腿儿再跑了。

　　他第一次走进商店。店里的东西不少，吃喝穿戴的啥都有。可他啥也没看，直接奔童装柜台去了。这要搁从前，他办完事直接就回家了。可现在不行，他有闺女了，还是个给他苏家带来好运的闺女，得好好地疼。出来的时候媳妇儿交待了，让给娃带回件好看的衣服回去呢。

　　原本他家困难，甜甜的棉袄还是奶奶用他小时候的棉袄改的，蓝灰色打着补丁，难看死了。现在他手里有钱，首先想着的就是好好打扮打扮闺女，让她和别人家的娃一样好看。左挑右选，买了件大红色带小粉花的外衣，又挑了条最好看的头绳揣裤兜里。

　　出了商店门，街对面的包子正好出笼，热腾腾的香气诱得他直咽口水。买了两个猪肉馅包子，又包了两根刚炸出来的麻花儿，揣怀里，赶着车就回家了。

　　进了院子，苏刚小气八拉地栓上家门，拉上破旧的窗帘儿，把张巧奶奶凑在一起，小声儿说，“奶奶，你看，这是卖肉的钱。”

　　苏奶奶激动地接过钱，颤抖着手一遍遍地数，嘴里不停地叨咕，“咋这些，我都数不过来了。”

　　趁着奶奶数钱的功夫，苏刚把甜甜叫过来，“甜甜来，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

　　他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摆在炕沿上，得意地用下巴示意甜甜自已看。

　　“哇，这都是什么呀,这么香！新衣服好漂亮，是我的吗。还有红绳子，真好看。”女孩眼里冒着不可置信的光，看了这样看那样，两只眼睛不够使似的在几样东西上逡巡。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上挂着惊喜的笑容，胖嘟嘟的小手使劲拍着在地上蹦。

　　“这不是红绳，这个是扎头发的头绫子，我看城里的小孩子都扎这个，可好看了。别人有的，宝贝儿也得有。等以后爸爸挣更多的钱，给你买更好看的。”

　　苏刚一边说，一边笨拙的把甜甜头发抓在手里，学着城里孩子那样给甜甜扎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扎上，张巧一把抢过去，三两下给闺女梳了个好看的蝲蝲蛄。

　　苏刚笑笑，又抖落开新衣服，套在甜甜的破棉袄外头。

　　爱美是所有女生的天性。只有四五岁的小甜甜也不例外。

　　她双手小心翼翼地在新衣裳上抚摸，大红色的面料把孩子的小脸蛋都映得红通通的，眼睛里闪烁着两颗亮晶晶的小星星，活象村长家墙上挂着的年画上的娃娃。

　　苏奶奶收好她人生中第一笔巨款，含着幸福的老泪不住点头，“女娃娃就得这样，好看。”心里暗忖，都说多个人多张嘴不好养活，可要没这个娃，她苏家哪能有今天，还不是都托了娃的福气？

　　张巧也不绝口地夸赞，“那是，我娃是整个村里最好看的娃，谁也比不上。”

　　次日苏刚又进了次县城，留下小半角肉过年吃，其他的都拉上去城里卖掉。

　　这天他临走时，特地用手量了闺女的小脚丫。傍黑回来就给妹妹带了双红色绣小猫图案的绒面棉鞋，把她乐得什么似的，舍不得穿，用两只小手儿抱着，走哪儿抱哪儿。惹得苏奶奶笑她小家子气，她还不服地冲着奶奶皱鼻子。

　　苏老太太自打儿子去了以后，多年和孙子相依为命，常常吃了上顿愁下顿，一年见不着活泛钱的时候太多了。眼下突然有了钱，不知道放哪儿好，东掖西藏的，觉得放哪儿都不安全。后来还是甜甜出了个主意，让奶奶在棉裤里面缝了个结实的兜装钱，奶奶才消停，不再四处找地儿藏钱了。

　　可别看她们祖孙把钱当命似的看着，给甜宝花是一点儿不心疼。本来嘛，没有女娃时，他家里连耗子都不光顾，结果女娃来了，兔子野鸡大野猪都跟着来了，让他们也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而这一切，都是托了甜宝的福，不对好点儿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