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宫

　　五两银子，一件布衣，一封信帖。心念来回数了三遍，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回望着远处的宫门，心中滋味难辨。

　　世事难料啊！

　　她盼了那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一天么？如今自由了，耳边却回荡着齐凤兰不咸不淡的告诫：

　　“虽然安陵王点了你去协助查案，可本宫已经削了你的宫籍，你要清楚这就等于被逐，你日后的一切，都与本宫无关。”

　　被逐……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齐凤兰会如此恼她？

　　心念将包袱跨在肩上，满脑子都是疑问，可想到要去的地方，丝丝喜悦又止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跑起来。

　　既已出宫，她为什么还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为什么还要被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破坏掉心情？脚下是粗糙的石板地，头顶是轰烈的太阳，一切都真实得近乎奢侈。

　　所以，再见吧！

　　她跑着跑着就笑起来，心情也豁然开朗。

　　刚刚看见市口便已汗如雨下，心念远远地瞧见一处茶馆，忙不迭地奔过去要了一壶茶。

　　“小二，你这除了茶水，可有吃的？”

　　“姑娘若是吃饭，二楼请！”年轻的伙计闻声过来，将长帕打在胳膊上，朝着楼梯口做了个‘请’。

　　步入大厅，心念随手找了个位置坐下。

　　“翠屏鱼，罗汉虾、酒酿丸子、白切肉泥、杏仁佛手、外加一个鸡腿，一个素汤！”也不顾伙计记不记得住，心念将包袱丢置一旁，顿了顿，“两个鸡腿！”

　　“姑娘一个人吃？”伙计嘴巴张的老大，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白素裙，梨花髻，身段不胖不瘦，一双眼睛很是灵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胃王。

　　“一个人，劳烦伙计快些帮我上菜。”心念扬了扬手上的包袱，“放心，我带了银子的！”

　　宫里的菜虽精致考究，却终究不能敞开了吃，加上那些繁杂的用膳礼仪，让她不止一次地想着出宫以后，定要找机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不料这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心念掠起袖子，毫无姿态地清扫着一盘盘鱼肉，不一会儿，桌上便垒起四张空盘。

　　正饶有兴致地啃着鸡腿，一只手倏地从旁伸出，抢过盘子里的东西撒腿就跑。

　　“妈呀！姐姐饶命！”抓着另一只鸡腿的小手被拧得生疼，被迫撒开，那黄油油的美味瞬间就滚到了地上。

　　“小小年纪竟学人偷东西。”心念松了松手，打量着这个抢她鸡腿的小童，却没有放走他，“你家大人呢？”

　　“姐姐你快放开我，我也是饿极了，才出来寻些吃的。我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每日都吃不饱肚子……”声音越说越小，好不委屈。

　　心念一征，下意识地松了手，仔细瞧他，确实一副面黄肌瘦。

　　“你是个孤儿？”语气明显放软许多。

　　小童认真地点点头：“姐姐，你能放我走了么？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

　　这头手一松，小童“刺溜”一下蹿出了酒楼。

　　邻桌的食客开始毫无顾忌地朝着一处指指点点，心念四下望去，有个人遥遥地指了一下她身旁，心念立即扭头看去，只见位子上空空如许，哪里还有她的包袱……

　　“这位姑娘，你可真是太大意了，那小毛头是故做与你抢食，他的同伙怕是早就盯上你的包袱了！”

　　“是啊，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小孩经常使这招来诓外地人的……”

　　“他和他那个舅舅以前也就是骗吃骗喝，没成想如今倒是打了掠人钱财的注意了。”

　　……

　　明白过来着了道，心念警觉地摸摸心口，好在那封信没丢。周遭七嘴八舌的议论依旧不绝，直到天色兀地阴沉下来，食客们纷纷在大雨落下前结账走人。

　　屋外，暴雨如注，屋内，某人一脸愁容。

　　“姑娘，您这桌是二两三钱。”店家阴着脸敲了敲她的桌子。

　　“老板，实在抱歉，我方才在店里丢了包袱，银子也丢了。”

　　“姑娘，二两三钱。”对她的解释置若罔闻，店家又重申一次。

　　心念想了下，赔笑道：“我其实是安陵王府里的丫鬟，今日出来采买，不料被小贼盯上，抢了我的包袱，要不这样吧，我先在您这赊着账，等我回去凑够了钱，立马给您送来，成么？”

　　“安陵王府的人？”店家冷眼打量着她，忽然笑起来，“我说我与当今太子结拜过，你信是不信？”

　　心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怎么办呢。

　　店家以为她不说话是装傻，横眉一斜：“姑娘若是成心想在我这儿白吃白喝，我可只有报官了！”

　　报官？绝对不行！

　　她虽已从暗盟脱身，却还没有一个像样的身份，若是闹到官府，查起她的底子，事情会变得不可控制。

　　心念央求地道：“除了报官，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店家幽幽地将她从头顶扫视到脚底，眼珠子最终落在手腕处的羊脂玉镯上：“这镯子成色倒是不错。”

　　心念下意识地护住手腕，这镯子买下一间酒楼都绰绰有余，这人分明了是想敲诈。

　　“实在没有银子，就用它抵吧！”店家瞅准了她一脸惊慌，更确定了这是件宝贝，伸手就要去夺。

　　心念身形一闪，牢牢将手背在身后，瞳仁一缩：“我可以想办法凑钱给你，你怎能夺人财物？”

　　“等你凑够了钱，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店家怒目圆睁，上前一把揪住她，“我看小姑娘长得娇俏怎么也做着骗人的勾当？给我吧你就！”

　　胳膊被反拧过来，心念一声痛哼，卯足了劲往回缩手，挣扎之际，边上两个伙计上前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腕上一痛，玉镯被生生撸了下来。

　　“将她扔出去！”店家将镯子使劲用袖口蹭了蹭，塞进怀里。

　　“你这简直就是黑……”‘店’字还未出口，心念就被两个伙用力一推，整个人措不及防地跌坐在街上，大雨倾盆，将她从头到脚浇个尽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