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遭围捕雁荡夜奔

　　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中秋，入了九月。

　　秋风渐起，一日比一日凉了，也该添衣加衫了。

　　这日，九儿和小橘拿了件深灰色厚长衫给吴凡试穿，这已是她们给吴凡缝制的第五件衣服了。她们没事就给林同和吴凡缝制衣服，最近主要是给吴凡缝的多，说是给官人去临安时穿。他来这时代时的衣服肯定是不方便再穿了，也只能塞进了背包里。

　　吴凡穿着那深灰色长衫，他张开两手，转了个圈，让九儿和小橘看看是否合体。

　　吴凡现在这样子和这时代的人一模一样了，他转了个圈，九儿和小橘看了显得十分满意。不仅仅满意她们做的这身衣服，也对着面前的这名男子很是满意。

　　说实话，吴凡这长相放在以往，他往大街上一站根本没人会多看一眼。身高不突出，肤色不白，脸型有点方正，喜欢穿一身运动装或牛仔裤，一典型屌丝。

　　但在这两位女子眼里他身穿长衫，头绾发髻，插着一根黑色的簪子，相貌端正，显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真是仪表堂堂！再加上他身高挺拔，气质不凡，当真是有点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当然吴凡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身高其实在这时代已经算很高了，他若到了临安就会知道这时代男子多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林同那身高乃是特例而已。

　　年轻女子看着这身穿自己缝制的长衫的男子，想到他不久便会离去，便不觉有些黯然，眉目间更添了些哀婉。

　　吴凡已和林同提过数次下山的想法，均被林同留了下来。先前是天气炎热，待天气凉爽了再上路不迟。待过了中秋，林同又说悬红想必再过几日就下来了，稍待几日不妨。

　　吴凡自然对悬红推辞不受，但对林同的挽留他亦不好太过坚持。其实，他也不想走，这样多舒服，但他也不能老赖在人家里。

　　林同确是在等悬红下来，而且他还有其他想法，每次想和吴凡说起，但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不出，他想还是等到悬红下来一起说吧。

　　宋绍兴四年九月，雁荡山深处。

　　这日下午只有吴凡和九儿、小橘三人吃了晚饭，直到天黑了也没见林同回来。林同是昨日一早离开的，离开时就说过，要去永嘉城里领打虎的悬红，一去一回要两日时间，让他们不要在第二日等他回来吃晚饭。

　　但这天上的月亮都出来了，林同还没回来，九儿她们多少有些担心。

　　吴凡他们三人坐在方桌前聊天，聊些关于临安的话题，边聊边等林同回来。九儿还不时走到院子里往山下看看，显得有些焦急。

　　这一次九儿刚想站起来往院子里去，只见那林同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他大喘着气，道：“快收拾东西，走。”

　　九儿和小橘一听忙转身回房去了。

　　吴凡道：“林丈，究竟何事如此着急？”

　　林同道：“先收拾东西，待会再说。”说完一转身去了。

　　吴凡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把几只炭笔和纸，以及九儿她们缝的衣服塞进了背包里。又略微犹豫了下，就迅速脱掉了衣服换上了来这个时代时所穿的冲锋衣裤和登山靴。

　　不一会儿，林同又过来了，他身上已经背了一个包裹，想必他是早早准备好了。

　　林同道：“巡检司的寨兵一定紧追过来了，等我们逃离到安全之地我再将此事细细说予非凡知道。”

　　吴凡道：“好。”其实他心里已隐约猜到些大概，但具体故事还串不起来。

　　林同忙转身去找九儿和小橘，但忽然听得石坪下的小溪边有了人声。林同跑出去一看，忙道，“寨兵来了，快走。”

　　吴凡早就把背包背在了身上，锁扣都锁得紧紧的。

　　九儿和小橘收拾了七八个大包袱出来，林同忙道：“一人一个包袱，只带些衣物，其他都不要了。”

　　吴凡来到石阶边一看，下面点着数只火把，大约二三十名寨兵，各拿刀枪，已经有人在往上爬了。他忙转身快步跑回院子里，对林同道：“林丈，官兵来了，得想办法赶紧走。”

　　林同道：“你们先走，我在此挡上一挡，那石阶陡峭狭窄，他们一时也上不来。”

　　吴凡道：“这样你也无法逃脱，等到天亮他们也必会从旁边绕上来。”

　　林同道：“非凡我把九儿和橘儿拜托给你了，你们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说着，他顺手就抄起一把不知何时已靠在门边的猎叉。

　　吴凡道：“林丈先去石阶挡上一挡，我有办法脱身。”说完，吴凡转身就向厨房奔去。

　　林同奔到石阶时，已有官兵快爬上来了。林同举着钢叉大声喝道：“尔等速速离去，我不欲伤尔等性命。”

　　下面有人大声喝道：“巡检司持牒捉拿反贼柳从飞，与其余人等一概无关，速速让开。”

　　说话间有人从下面猛然递上一枪，直戳林同脚踝。林同握着钢叉一把叉住那枪头，用力一绞，那枪脱手而出直飞下去。林同顺势一叉戳在那人头上，只听啊呀……又噗通一声，那人直落下去。也带着后面几人都滚了下去。

　　只这一下就没人敢再往上爬了。

　　只听得下面有人在大声喝道：“柳贼，你已被团团围住，看你撑得几时。”

　　吴凡从厨房找出两大罐香油，先把一罐泼在了石阶上。然后去厨房抱来柴草，堆在石阶前面。

　　这时九儿和小橘各背着一个包袱过来了，吴凡对大家道：“我们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堆在这石阶前点着了，这样也能烧到天亮了，便能阻止他们上来。”

　　众人一听忙一起行动，把屋子里的凳子、桌子、竹踏、床及衣物等统统搬了过来，把石阶口堆满了，一直堆到院子里。吴凡泼上另一罐油，点燃石阶前的东西。

　　火越烧越大，照得整个石坪通亮。

　　吴凡对林同道：“林丈，赶紧走。”

　　那林同早已劈了两只桌腿，做了两支火把，他递了一支给吴凡，道：“我在前方带路，非凡殿后。”

　　吴凡答一声好，四人便上路了。

　　林同带着大家走进了院子后面的竹林，那是他平时进老林子打猎的小路。四人一路向前，根本不敢停歇。这深山老林道路崎岖，天上虽有月亮，但林子里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所以也走不了多快。待得天色泛白之时，他们也就走了二十几里路。

　　话说竹院那边却没有吴凡设想的顺利，那火根本没能阻止巡检司的寨兵到天亮。

　　待林同他们刚走，那些寨兵就又开始往上爬了，但爬到一大半那当先之人就被石阶上的香油给滑倒了，他啊呀一声从石阶上滚了下去，连带着下面的三四人一起。那人虽未摔死，但也动弹不得了。一时大家也都不敢再往上爬了。

　　但干等也不是办法，有人想出办法从旁边的山林里挖来些泥土，用衣服包着，一个人爬上去一阶一阶的用衣服和土去擦。这方法果然有用，但较耗时间。擦完石阶用了快一个时辰。

　　反而那石阶上的火倒根本没起多大作用。那当先一名寨兵用一杆长枪站在石阶上，把上面着火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挑了下去。石阶前方稍稍挑出一块空地，人就爬了上去，然后再用刀枪把那些着火的东西统统推到了两边。

　　为了保险起见，接下来的人都是一个从下爬到上后，再爬另外一个。这样陆陆续续爬上来约二十人，剩下的都在下面看着伤员，并等待增援。

　　林同他们走后也就两个多时辰，这约二十名寨兵就紧追其后。好在这深山黑夜，这些巡检司的小吏们又不像林同那样熟悉道路，他们的速度倒也快不起来。

　　这边林同四人赶了一夜山路，大家均都有些疲乏，便在路边坐下来歇息。

　　吴凡从包里拿出些饭团分给大家，道：“赶了一夜路，赶紧吃点充饥。”

　　大家看着那饭团都有些诧异，小橘忙道：“官人哪来得点心？”

　　吴凡道：“我去厨房找香油时顺手拿的，出门跑路干粮必不可少。快吃吧。”

　　四人一人吃了一个饭团，两位女子还想坐着再歇息一下。林同急道：“不可再歇了，那巡检司的寨兵专职追捕缉拿，天已亮，很快就会追来，快走吧。”

　　四人急忙又启程赶路。

　　这白天不用寻路，走起来就快多了。他们一路不歇地往前赶路，差不多中午时分已经走了快三十几里路了。九儿和小橘实在走不动了，瘫在了地上。

　　小橘道：“爹爹，实在走不动了，歇息一下吧。”

　　林同点点头道：“歇息吧。”

　　吴凡从包里拿出最后两个饭团，递给了九儿和小橘，又拿出水壶去林子里找水去了。当他灌满水壶回来的时候，九儿和小橘只吃了一个饭团，把另外一个又递给了吴凡。

　　吴凡把水壶递给她们，接过饭团又分了一半给林同。

　　四人各吃完半个饭团，又喝了些山泉水，坐在地上都不想动了。

　　吴凡道：“林丈，我们不能再继续走山路了，否则早晚会被追上。”

　　林同道：“非凡所言极是，再往前就过了我平时打猎的范围了，我们就索性脱离道路，往野林子里去。”

　　吴凡刚想说话，忽见林同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一会，急道：“快走，追来了。”

　　四人忙起身逃路。往前走约莫两三里路，那后面来路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林同转过身对吴凡道：“非凡你带九儿和小橘继续往前去，五六里后方可脱离道路。我在后面边走边拖他们一拖。”

　　吴凡答了一声好，便带着九儿和小橘往前走。吴凡知道，现在这是唯一方法。

　　走了不一会儿，九儿和小橘就实在走不动了，她们从昨夜到现在也就休息了两次。吴凡知道，这时代的女子很多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她们这样能够坚持到现在已委实不错了。

　　但现在无论如何不是停的时候，吴凡一咬牙，道：“两位小娘子，在下失礼了。”他说完，一手一个架起两位女子，就拖着她们往前奔去。

　　两位女子急的满脸通红，但被拖着往前急急奔去却说不出话来。

　　吴凡边走边道：“现在万不可停下来，情非得已，还望小娘子谅解。”

　　往前奔得差不多五六里路，吴凡也实在走不动了。他放下两位女子，弓着腰不停地喘气。

　　九儿红着脸低着头道：“官人，赶忙歇息一下。”

　　吴凡道：“不能歇，还得赶。我们现在就离了路，往下走。”

　　说罢，吴凡从口袋里拿出军刀，在旁边反方向的树上做了个记号，而且一路延着往上的方向做了五六个记号。做完他返回来带着九儿和小橘往下走去，走得几百米远他才又开始在树上做起记号。

　　小橘看着好生奇怪，不禁问道：“官人为何两边都做记号？”

　　吴凡道：“那边是迷惑追兵用的，只有我们知道那边记号的反方向是正确的方向。而到这里才做记号是给我们自己看的，野林子无路容易走失。”

　　这往下根本没有路，都是在树林灌木丛里穿行，吴凡想要是有把开山刀就好了。他在前面开路，这时候他以前多年的登山穿越的经验就显出了作用。他知道怎么样绕行那些要命的灌木和荆棘，知道哪些地方该注意脚下容易滑动。在有些地方实在绕得费时，他就背过身来，直接背着包用身体砸下去开路。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已经西斜了。再往下快到谷底的时候，吴凡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岩架，岩架后面似乎有个山洞。从他走下来的位置其实一般人很难发现那个岩架，但他一直在找这样的地方以便隐藏。

　　吴凡让九儿和小橘蹲下来歇息，自己奔了过去爬上了岩架。那岩架后面果然有个山洞，其实也不算山洞，只是向内凹进去一个大坑，深度约莫三四米，里面还算干燥，也没有动物活动过的痕迹。他立马回头把九儿和小橘接了过来。

　　那岩架有约一人多高，两名女子试了半天也爬不上去。吴凡有点着急，因为他担心林同，他们已经分开快两个时辰了，不知道林同会不会已经被抓了起来。

　　吴凡急道：“我要赶紧去找林丈，两位小娘子须马上去上面躲起来。我托两位上去如何？”

　　九儿和小橘看着吴凡只好点点头。

　　吴凡托着九儿的屁股把她送了上去，又托了小橘上去，他自己也爬上去把九儿和小橘安顿好。告知她们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有火光，切莫害怕。他把包扔在了地上，把水壶拿出来递给了九儿，然后转身返回了。

　　吴凡没有直接往上走，他继续往下走了几百米，还故意弄出些痕迹，方才返回往上去找林同。

　　现在他一个人，又卸了包，走起来飞快。

　　他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远远听到打斗声和人的呼喝声，他赶紧加快脚步奔过去。

　　方奔得几百米，吴凡看到在前方山坡之上林同已满身血污一边和那寨兵打斗，一边带着寨兵满林子奔跑，见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让那些寨兵形成合围。现在追捕林同试图形成合围的约莫还剩十一二人，有些人身上也都有些血迹，只不知是林同的血还是他们的血。

　　那些寨兵紧咬林同不放，林同在前奔跑，见有人追上便回头发力打斗，但若发现有数人要形成合围，他便又复往空挡处奔跑，并且利用林子里的树木左躲右避，就是不让他们形成合围。而那些寨兵虽个个长的精壮，但看上去却比林同矮了一大截。他们十分忌惮林同，虽紧咬不放，但谁也不敢太过突出上前和林同斗个五六合，都是打个两三下见旁人无法及时赶上，便边打边退边呼喝着“快快围住”。想必也是这样，开始时形成的数次合围都被林同左冲右突给逃了出来，还被他伤了近半人数，也一直打打转转拖到现在。

　　吴凡悄悄靠近，见外围一人欲绕到林同侧边。他突然奔到那人身后大吼一声：“救兵来矣。”他使出全力，一拳打在那人后脑之下柔软处，那人立即倒地毙命。他扑上去捡起那人手上的刀。

　　那些寨兵正聚精会神围追林同，只听有人大喝一声，惊得都打了个激灵。待定眼去看，只见一人穿着红色衣服冲将下来，竟一拳打死了一人。

　　吴凡不待停歇，他知道自己必须一鼓作气使出狠劲。他朝林同旁边一人奔去，那人正两腿分立身体略前倾做围捕状，听得吼声刚转过头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只是一瞬间，吴凡飞起一脚踹在了那人脚踝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一声痛呼倒地顺着山坡往下滚去。吴凡穿的是高筒登山靴，坚硬结实，前面防踢头里面还藏着钢板，他这一脚着实厉害。

　　瞬间，其余人便反应了过来，五六人开始向吴凡合围过来。

　　吴凡知道他刚刚奇兵的效应已经用完了，但还不能退，也退不了，得乘势。他没有一丝停顿，对着林同大吼道：“救兵马上就到，把这些鸟厮统统杀了。”举刀并向着冲上来的人砍去。可他根本不会使刀，但现在他手上的力气充足，他当开山刀一样使出全身力气和那人拼了一刀。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那刀脱手而出，飞了两三丈远。

　　那人虎口震裂出血，刀都飞了，吓得赶紧撤步回跑，吴凡哪能让他跑了，他紧跨两步一脚踢中了那人裆部。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那人翻身倒地自坡上滚落下去。

　　其余人等见此皆心神俱震，那红衣之人高大威猛，大力无穷，犹如神兵天降，哪里还敢上前，赶紧扶起地上伤员往回逃了。

　　吴凡仍持刀大喝道：“哪里跑。”

　　他边喝边往前奔了七八步，见寨兵跑得远了也就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