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好活着

　　徐庆友和张姗姗开车到了市里，没去找徐胜男，先到了苹果专卖店。

　　张姗姗看到苹果XR的标价是5999，甜着嗓子跟营业员还价：“小姐姐，这个还能便宜吗？”

　　营业员说：“咱们这已经是活动价了，便宜不了。”

　　徐庆友恼着脸说：“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别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张姗姗撇了下嘴，是一副委屈的想掉泪儿的苦相。拿肉乎乎的小手一擦，立时又晴转多云了。她说：“拿一台吧，信用卡能刷吗？”

　　营业员脸上见了喜色：“能刷能刷。”

　　手机拿了，钱也刷了，徐庆友立时就把电话卡拔出来往新手机上插。张姗姗趁着这功夫又给营业员撒娇：“小姐姐，你送我个东西行吗？手机壳手机膜什么的。”

　　营业员把她和徐庆友上下打量了一遍，说：“给你个手机壳吧。”她从柜台上掏了好一阵，掏出一个大红的手机壳，壳身印着两个小人，一个新娘打扮，一个新郎打扮。

　　张姗姗立时就变得欢喜了：“这个好！”她拿着手机壳去夺徐庆友的苹果XR：“我给你套上。”徐庆友手一抬，躲开了，迈着大长腿就往外走。

　　张姗姗抖着一身的肥肉去追：“你等等我！”

　　两人到了徐胜男家里，张姗姗提着大包小包立在门口敲门。

　　徐胜男开门看见张姗姗，有点懵，也没给她个好脸，说：“你谁呀？”张姗姗也不嫌，甜着嘴喊她“姐姐”，她说：“姐姐，我是庆友的女朋友，阿姨让我跟庆友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徐庆友终于从门后头露出了脑袋：“姐，你可倒好，自己过年躲个清净，我都快被妈烦死了！”

　　徐胜男把他俩往屋里让：“快进来！”

　　张姗姗进了屋，先把江北橘装那袋子放在桌子上：“姐姐，这是阿姨给你的，都是鱼和肉，得赶紧放冰箱里。”

　　她又把一个盛满零食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和庆友给你的，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一样都挑了点。”

　　徐胜男立着没动，心里冷笑：江北橘平日里不是个会嘘寒问暖关心人的，这是在打感情牌，想靠这一袋子吃的换她的五十万呢。她说：“你们拿着吃去吧，我这儿什么也不缺。”

　　张姗姗说：“姐姐不缺吃的，可这是阿姨的一片心意呀！我给姐姐放到冰箱里，免得坏了。”她提着吃的，肉扭扭的往厨房走。

　　徐胜男没拦她，只看着她的背影皱眉头。徐庆友也看着她的背影皱眉头，还撇了下嘴，说：“丑死了！”

　　徐胜男说：“你自己找的。”

　　徐庆友压着嗓子说：“她非倒贴，我有什么办法。”

　　张姗姗很快从厨房里钻出来，手刚洗过，水淋淋的。徐胜男往洗手间走，想去给她拿条毛巾擦一下。徐庆友也立起来了，说：“姐，我们走了。”

　　徐胜男紧赶了两步，拿着毛巾出来拦他：“走什么呀，再歇会！”她把毛巾往张姗姗手上递，半路上，被徐庆友拦了。

　　徐庆友扇着手背赶她的毛巾：“还值当着用你一条新毛巾了，自己甩甩就行了。”

　　张姗姗果然把肉乎乎的小手前前后后的甩了几遍，对着徐胜男笑：“姐姐，不用擦啦！”

　　徐胜男一颗心立时抽搐着疼了一下。她想，这是物伤其类的疼。她对徐庆友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缘分，你对人家好点！”

　　徐庆友没说什么，张姗姗抢着开口：“姐姐，庆友对我挺好的！”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认真而又郑重的看徐胜男：“姐姐，阿姨特别想你，你要是有空了，给她打个电话吧。”

　　徐胜男应付了一声：“行。”

　　张姗姗还不肯罢休：“姐姐，这世界上最爱咱们的人，永远都是爸爸妈妈，再也不会有人比爸爸妈妈还要爱你了。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徐胜男听不下去了，让出了一条路，说：“那你们路上慢点。”

　　徐庆友白了张姗姗一眼，迈出了屋门。张姗姗紧跟在他屁股后头，出了门，又回头看徐胜男，说：“姐姐，阿姨是真的爱你，她也是真的不容易，你多关心关心她......”

　　徐庆友瞪了她一眼：“你走不走？”话说完，自己大步流星的走远了。张姗姗急了，一溜小跑着去追他。

　　徐胜男把门关了，又没出息的掉了眼泪。觉得她自己可怜，江北橘可怜，张姗姗可怜。这世界上没一个人不可怜。

　　又去想张姗姗说的“爱”，她想，或许江北橘是爱她的，像所有母亲爱自己的孩子。只是这爱实在廉价，不能和利益产生任何冲突。

　　而她也是爱江北橘的。爱得甚至愿意为江北橘去死。

　　可.....死也不愿意拿出自己的五十万。

　　就生死而言，江北橘大于生命。就生活而言，生活大于江北橘。

　　要是不能死，她想让自己好好活着。

　　晚上，时长远给徐胜男发微信，言辞真诚恳切：你想晚些结婚，我等你。你想经济独立，我同意。所有的矛盾和争端，比起我对你的爱，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徐胜男看着微信掉发呆。她忽然觉得“爱”这个字眼陌生的厉害。她又想，或许和谁在一起都会遇到这些问题：两个家庭的交锋，彼此明里暗里的算计。或许换个人，并不一定比时长远做得更好。她又开始动摇，想着是不是应该就这样将就着，和时长远凑合了？

　　犹豫间，电话响了。来电的是杨柳，时长远的小学同学。时长远领着她和杨柳吃过一顿饭，吃完饭杨柳就加了她的微信，口口声声说时长远跟她是“哥们”。可女人有着天生的直觉，能从字里行间和举手投足中捕捉到一种微妙的情感，这种微妙使得她和杨柳交谈时总感觉处处是戏步步为营，尴尬又烧脑。

　　她犹豫着接了电话，心里想着肯定是和时长远有关。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就听见杨柳咋咋呼呼的说：“你们分手啦？”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和幸灾乐祸。

　　徐胜男心里不快，没有正面回复，反问她：“你听谁说的？”

　　杨柳叹了口气，叹得并不真诚：“他妈跟我妈打电话聊了两个小时，我妈嫌累，直接放了扬声，我听见她妈那个激动呀，一直在说你爸妈没文化，要让你出血补贴你弟弟，说以后再也不想找没文化的家庭了......”

　　徐胜男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往脸面上涌。

　　杨柳又说：“他妈说让我妈给他介绍对象，说要门当户对的.....我这才知道你们分手了。唉.....怎么说呢，他妈也是挺势利眼的.......但说真的，门不当户不对，隐患确实挺多的.....”

　　徐胜男嫌她吞吞吐吐话里有话，直接恼了：“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呢？我就是配不上他？所以我们分手是应该的正确的？”

　　杨柳的原本只想打些哑谜，暗里插刀，没想到徐胜男竟然直接翻脸，立时也是又羞又恼：“我没那意思，你可别冤枉我！”

　　徐胜男冷笑：“你知道什么叫门户吗？门户不是指的彼此父母，而是两个人的个人能力。如果他和我不是门当户对的话，那么找个没上过大学的工人或者是售货员，就算是门当户对了吗？”

　　这句话明显是在戳杨柳的痛处。杨柳中专学历，在超市当收银。杨柳心里恼火，也撕破了脸：“我好心告诉你，你跟我发什么火！他妈现在满世界给他找女朋友呢，你就算跟他门当户对，可他妈看不上你，你有什么办法！”

　　徐胜男猛地挂断电话，又迅速把她电话拉进黑名单。打开微信，看见时长远的表白，觉得一颗心冷飕飕的疼。

　　她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时长远一向八面玲珑，比她会做人。背地里已经在找马了，却还想先骑着她这头“驴”。

　　她咬牙切齿的回：省省吧，已经分手就不要再藕断丝连，婆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