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何必你出手

　　秦裴然连眼都没抬一下，只将已经剥好了的葡萄举高一些，待指尖触上的温润将葡萄席卷走了，方出声问道：“甜吗？”

　　因她并未坐起来，赶来的翟元只能迁就着她躺下来的高度，半蹲在地上，如此方能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甜。”

　　秦裴然开心地笑了，宛如一个孩子般天真与烂漫，转而她伸手指向凳子：“有坐的地方何必蹲着？也不知多爱惜自己的身子。”翟元的眼眸凝滞了一瞬，转而不动声色地点头，随后他就拉了凳子来坐下。

　　秦裴然却是有些看不过去，索性就坐起来拍了拍身侧：“与我一起坐吧。”

　　翟元依言过去坐下，只他一坐，秦裴然便十分自然地挽上他的一只胳膊，而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尽显亲昵缱绻的姿态，就是不知这姿态摆出来是为了给谁看的。

　　一时间，空气好像都有点儿凝固。摔在地上而后打滚儿的云想衣着急忙慌地爬将起来，顾不上收拾一身的狼藉，小跑着靠近爹的身旁，而爹好似十分嫌恶她一般，竟然当场给她难堪：“你简直丢尽了相府的脸面！”

　　云想衣一怔，面上似有一丝挣扎：“爹，您说什么呢？我……”不等她说完话，她爹就甩手负气而去，徒留下云想衣独自站在原地呆愣。

　　够心狠，也不配为爹，不过摊上云想衣这么个女儿也算是遭报应了。

　　接下来……

　　“这便是你的爹？亏你还是云相府的千金，原来也不过是如此地位。”不能全怪秦裴然出言讽刺，她这一半也有好意，越早说出来越能看清楚现实。

　　云想衣生来是云相府的头一位千金，虽不是投的男胎，但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只是过度的宠爱蒙蔽了她的双眼，但凡是出生名门望族的孩子，哪一个不曾沦落为家族的牺牲品了？也就是现在的云想衣还能享有一些时日的逍遥与快活，一旦皇上下旨选秀或者如何，她怎能不去积极地响应呢？

　　“你住口，你……”爹的离去已让云想衣觉得万分伤心了，如今秦裴然再这么一说，云想衣的一口闷气便有些下不来也出不去，只能生生堵在胸口停滞不前，适逢一张口说话，这口闷气好容易出来了，一股腥甜忽然涌上来，云想衣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吐出来什么。

　　结果弯下腰来猛地一咳嗽，居然咳出一口鲜血，倏忽在地上绽开来，倒是有些妖冶的美，如同傲然盛放在雪地上的红梅一般。

　　秦裴然未曾想过赶尽杀绝，单是如今的情形已然足够云想衣往后的日子生不如死了。

　　可是翟元并不像她这么想——他只想赶尽杀绝。

　　要理由的话……

　　“她脏了我的门口。”这便是翟元只想赶尽杀绝的理由，幸亏有秦裴然帮忙阻拦下来：“脏了清理干净就是了，为她何必沾染上血腥气？也不怕熏着自己。”

　　翟元没搭话，不过周身弥漫的杀气退散，看来是劝成功了。

　　所有人暗松一口气。

　　而后，系统蹦出来：【全府信服度已达100%，恭喜。】这就行了？秦裴然都懵了。

　　“夫人。”紧接着，墨玄忽然上来恭敬地半跪下来，嘴上很是尊敬地称呼她为夫人。

　　秦裴然紧紧地盯着墨玄看起来，直至翟元幽幽说出一句话：“我先剜了谁的眼睛好呢？”

　　秦裴然登时就说：“谁的眼睛也不能剜。”好啦，她不看就是了。

　　这翟元也真是，看一眼又少不了他身上的一块肉。他倒好，上来就要剜谁的眼睛。

　　这不典型的一变态吗？

　　“我把她气坏了？”为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秦裴然强行转移开话题，翟元挺愿意配合她的：“都气吐血了。”这是补上的一句话。

　　……那吐血也在这儿吐了，赶紧的弄走最重要。

　　秦裴然将这事托付给沫涵与茉如来办，沫涵与茉如各执一套主张。沫涵主张一不做二不休，云想衣既是吐血了身子一定很不好，眼下的她脆弱不堪更经不起谁的一击，更何况她与茉如都是练家子，与其完完整整地送回云相府，等待来日她养好了身子再闹腾，那可就有的是折腾了。

　　茉如则主张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者她提出这主张，也是因为看秦裴然其实并不是非要了云想衣的命不可的。既是没下死命令，那么放一条生路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万一她卷土重来怎么办？对待敌人怎能自己心慈手软的？你且看督公连自己的一家老小都能说杀就杀了，眼都不曾眨一下。你我跟着督公的日子不算短了，怎的你就没督公的半点杀伐果断呢？”沫涵显然是恨铁不成钢，茉如也略有些自责，可她始终坚持自己的主张，沫涵没了耐性只得同意她说的。

　　最终，云想衣平安回了云相府。

　　据说回来了便不吃也不喝，把自己关起来了只是哭着。哭够了就开始寻死觅活的，偏要扯三尺白绫来了结自己的痛苦。

　　后经娘亲的苦苦哀求方是心软下来。

　　“娘的宝贝女儿，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要是没了，当娘的可也不要活了。”

　　“娘，女儿知错了……”娘伤心，云想衣也伤心，不过她越是伤心，越是有满腔的怨恨急需要发泄出来。

　　这时候的云相倒知道过来找她了。

　　殊不知，他先前的一番冷眼冷语已然伤透了作女儿的一颗心。

　　“丫头，爹知错了，你原谅爹好不好？”

　　“我要是割下你身上的肉再说知错了求你的原谅，你能原谅我吗？”

　　“我……”

　　当爹的哑口无言，作女儿的自是无话可说。

　　自此分道扬镳也好，背道而驰也罢，只当这一世的父女情分就此断了吧。

　　“想衣，你不该如此冷淡地对待你爹。”偏生娘亲不懂体桖她，反倒是责怪起她对爹的态度。对此，云想衣有的不是失望——是绝望。

　　因为她突然看清了生养自己的娘亲——她将一辈子也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