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吾彀中不自知

　　来人走在前面的女子巧笑倩兮，身着摇曳的娟纱金丝绣长裙，年岁较小，约莫金钗之年，是琅琊羽的六妹琅琊宜雯，跟在后面的女子年纪稍长，散花烟罗衫配百花曳地裙，低着头，两颊生绯，该是碧玉年华的样子，乃诸葛二小姐诸葛瑶依。走在最后的是曹氏的两个子女，分别是曹氏嫡子曹征，大姐曹艳。男子一身青袍长相清爽，小麦色肌肤，五官硬朗，女子那粉色曼妙身姿，啧啧，倒是生的千娇百媚，眉目传情，一看都是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参赛者纷纷落座席尾。裁判由琅琊族老和诸葛族老组成。赛事在乐师的一曲《绣金匾》中拉开帷幕。

　　“首先比诗，命题围绕湖景，夜景，月景吟诗。依次吟诵，谁的意境美，最贴切，谁为第一。”诸葛亭介绍比赛要求。

　　大家望着画舫外的月夜星空，潺潺流水，在心中酝酿。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云低树，江清月近人。”诸葛弘业首先吟诵。

　　（孟浩然）

　　“破依钩样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接着琅琊羽朗朗道来。

　　（薛涛）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曹征紧跟着说道。（白居易）

　　这时简策缓缓起身，踏出几步，回身方念到。“月高风微散。云薄细鳞生，相望一步地，脉脉万重情。”然后对着梓骁浅浅一笑。

　　（出自刘禹锡）

　　“银汉横空宝月团，六鳌飞出五云端。蓬莱紫气天中起，玉井红莲地上看。”颜琮对着空中娓娓念出。

　　（梁潜）

　　众人一一琢磨着每首诗的意境所指，最终由裁判组裁定出第一名，简策。

　　慕容荀殷看着简策，沉吟片刻，端起宴几上的茶盅，轻啄一口，缓缓道：“湖水澄澄月在中，远山苍苍树若松，如此少年夜放周，若人真是逍遥游。”念罢，低头继续品着幽香的白茶。

　　“世子突发雅兴，吟此一首，不加入评比。”山隐解释道世子的意思。

　　众人怔忪之间，听闻山隐的言辞觉得甚为可惜，此诗绝可与简策旗鼓相当，甚至可以更胜一筹。

　　梓骁，感觉到对方的施压。

　　接着，赛丹青，简策对吟诗弄墨还算在行，不过在绘画上的造诣和天资与梓骁比还是差了一些，虽知道无心不喜引人注意，但当梓骁自告奋勇替简策比赛时，没有一丝犹豫，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就认真学些，也好让无心在关键时刻记住他的好，为了“湛卢”万万耽误不得，一看无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丹青比赛，主题不限，限时两炷香的时间，呈上作品给裁判组。这次比赛的多为女子，除了颜诗画没法作为颜家的担当上场。

　　水墨画的技巧在于墨的控制。盖失之薄，则减韵；失之重，则生火。设色与用墨无异，全轮火候，不在取色，而在取气。

　　和着乐师的《春江花月夜》，众女子屏气作画，男子们在四处观赏。

　　颜琮作的海棠图，不似与寻常人画的仅有绰约妖冶可怜之态，他的海棠非但妖冶楚楚，更骄拔有挺立之意，技艺精湛。曹艳画的是一副月夜的小桥流水，染中存意，兼有笔法，宁静优美。

　　琅琊宜雯绘制着牡丹，她先调白粉，笔肚饱蘸，笔尖略施胭脂，笔肚朝上，由左至右落笔，三两笔花苞呈现，用汁绿绘出花托和茎，饶有韵味。

　　诸葛瑶依笔尖勾勒出兰，一笔长，二笔短，三笔破凤眼。撇叶有起伏续断之变，运笔娴熟。众人跟着裁判一路走来，意犹未尽。转身看向梓骁，随之愣在了宴几前，片刻才回神。林楠郡主率先朗朗说道“妙哉，妙哉！”

　　荀殷淡淡的望着远处的梓骁，他的画笔驰骋在白宣上，微抿着朱唇，眸如幽幽潭水尽是专注，不时勾勒，皴擦。笔墨酣畅，兼工代写，“这位赛者一峰一状，一树一态，疏密有致，峰峦叠翠，松石奇秀，画外有画，气韵天成啊，胜在意境。”众人啧啧称赞。梓骁山水展示与众参赛者，大家肃然起敬，就连心高气傲的颜琮也甘拜下风。这一局，毫无悬念，梓骁胜。

　　此刻的荀殷看着这幅盛世浩渺山水图，心中却有了计较。已经连胜了两次，只差一回。

　　最后一局，成败在此一举，梓骁默默地咬着唇，指节攒的紧紧。

　　婢女将“绿绮”程在画舫中间的小几上。琅琊宜雯先奏，她聘聘婷婷地在中间盈盈施以一礼，方落座。一首《秦桑曲》，几个有力度的遥指开始，由慢渐快，由远及近，诉说出少女与即将上战场的夫君离别时的那份不舍与幽幽的哀思。

　　诸葛弘业，正襟危坐，一曲《渔舟唱晚》，信手拈来，以优美典雅的曲调。舒缓的节奏，描绘出一幅夕阳映照万顷碧波的画面。

　　《高山流水》传说前秦琴师伯牙在山野中弹琴，居然被渔夫子期领会其巍巍呼志在高山，洋洋呼志在流水的神韵，伯牙大惊，与子期成为知音，更在子期死后，痛心疾首，将琴摔成两节，永不操琴。故以高山流水比知音。颜琮的着高山流水顿挫有致收放自如。众人赏心悦目。

　　曹艳的《西江月》，使在座各人，从视觉，听觉，和嗅觉上似乎都感受到夏夜的无限风光。唯一不足在于气息和顿挫的配合略有瑕疵。

　　纤纤玉指抚上琴弦，垂目凝气深思，陡然响起的乐音，委婉却又刚毅，情感饱满，余韵悠然吟之妙，摇曳细腻的小腔，不仅增加了音的韵味，还有跌拓润滑之意，处理声音的悲，更有意境的唏嘘。聂政苦练十年古琴，为父报仇，却刺韩王失败后，剜面自刎意在不拖累姐姐，谁知姐姐聂荣面对他的大义，毅然去认尸，死在聂政尸边。她的《广陵散》深深诠释了封建底层的反抗以及后人对这对姐弟的敬仰和感慨。一曲毕，掌声四起，她抱之一礼。四下纷纷议论开，林楠郡主向隔桌的简策问道“你这随侍深藏不露啊，看起来平淡无奇，却不想乃一妙人啊。”简策听着林楠的问话，眼光追逐着梓骁，低喃到：“是啊，却不知能留她多久。”

　　“既然泽地，高手如云，那本世子也不藏拙，一起切磋琴艺，如何？”荀殷势必要控住大局。却不知何时，慕容荀殷以倚在窗边。

　　“慕容世子肯赏脸，我辈甚感欣慰，欢迎，欢迎。”

　　山隐快步呈上“绿绮”。荀殷盘腿于窗边，将“绿绮”放在双腿上，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变换着断连，滑斗，凝气结神，一曲慷慨激昂的赤壁，苍劲浑厚，让众人忘却了时间与空间，仿佛身同其境。

　　梓骁死死地看着那人，似若无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