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变

　　躺在几天前新换的房间里，季寒烟整宿睁着大眼睛，难以入眠。

　　事实上，季家原本的二小姐是一个极为嚣张跋扈目无尊长的女子，且又是庶出，更加不招季沉的待见，是以在季寒烟被皇上看重之前，是一直住在偏园里的，吃穿用度远没有如今这么奢华。

　　两个月前，季寒烟更是当街殴打侍郎之子，致使其重伤，影响极为恶劣。季沉为了给铁侍郎一个交代，实行家法在大将军府的门口用鞭子抽了季寒烟不下三十，又让她在院子里不吃不喝的跪了两天，大有清理门户的意思。

　　而灵魂的对调，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季寒烟最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背上满是鞭痕，血肉都还没有愈合，血痂一动就会重新撕裂开。而腿更是因为长久的跪着而毫无知觉，脸色也苍白如纸。

　　好在并没有永久性的打击。她用了半个多月养身体，总算养出了一些样子。

　　而在这半个月的休养期间，她也了解到了，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与她是有多大相径庭。

　　譬如说穿衣，季寒烟在现代时是一个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平时的装扮都是低调朴素，追求品质而非色彩。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却是，能穿多少种颜色就穿多少种颜色，能化多花的妆就画多花的妆，唯恐不能将整个调色板揽上身。

　　可怜这么一张标志漂亮的小脸，可谓饱受摧残。

　　还有性格，根本就是天上地下。季寒烟本人人如其名，淡且冷。不惹事也不怕事，表面纯良无辜而坏点子全藏在肚子里，出招时只叫人防不胜防。

　　而舒玄，就意外的偏爱这个调调。竟然在茶阁里对她一见钟情，甚至不在乎她的过往和出身就要纳她为妃。在外人眼里可谓是一朝麻雀升枝头。

　　可她本人却格外糟心。

　　“后宫莺莺燕燕的，不知道得有多麻烦。”对，让她糟心的不是她对舒玄没有感情，而是她最怕麻烦。

　　可是，拒绝……她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唉。”轻轻地喟叹一声，季寒烟只恨天公胡闹。慢慢的闭上眼，想要睡觉。

　　但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句话。

　　“二小姐如此蕙质兰心，贤妃之位当之无愧。”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季寒烟的背后突然升起一丝丝凉意。她当时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那里面实在隐含着太多的东西。

　　还有他似笑非笑的唇角，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隐含着……一丝好奇和玩味。

　　为什么他会对她露出那样的神情？

　　“裴离。”季寒烟不自觉得喊出他的名字。

　　翻了个身，隔着窗子看见外面浓浓的夜色，深邃而幽静。她就这样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三日上，宫里宣旨的公公果然来到了护国将军府。

　　季沉领头，季寒烟在侧，后面还有一众府中家眷，皆容色端庄的跪在地上。

　　“上御，兹闻护国大将军季沉之女季寒烟，温婉淑德，恪娴内则，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特指与永乐侯裴离为如夫人，赐其婚事由礼部亲自督办，择良日完婚。”语毕，将手中的圣旨合上，等着季沉领旨谢恩。

　　却不想季沉此时已经远远地神游到九霄云外去了，根本没有起身接旨的意思。而季寒烟，此时也是保持着跪拜在地上的姿势，眉头慢慢的皱成了一团。

　　那公公见此，只得小声的提醒道，“将军……将军！赶紧接旨啊！……”

　　季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叩首道，“臣，谢旨隆恩。”然后起身，接过了圣旨绢帛。

　　“哎呀我说季将军，能嫁给咱们永乐侯，哪怕只是个如夫人，也是很有福气啊！……”宣旨的公公一脸媚笑的朝着季沉道喜，季沉虽然心不在焉，但还是一挥手叫人将准备好的银子拿出来，算是赏赐给这位公公。

　　于是，这位公公笑得更欢了，还看了看从地上起来正慢条斯理的理着裙子的季寒烟，称赞道，“二小姐长得可真是漂亮啊，气质也好，怪不得能让咱们侯爷亲口向皇上讨。”

　　季沉闻言，立刻露出被雷轰了的表情，一脸震惊道，“公公的意思是，是侯爷亲自求皇上赐婚的？”

　　“正是呀。你说咱们侯爷虽然有了一个正夫人两个侍妾，但亲口求皇上赐婚要娶一个人那可还是头一回呢，所以将军和二小姐也不要为一个如夫人的身份感到失望，保不准将来就……”公公别有深意的笑着，含义不言而喻。

　　而季寒烟此时却不再像方才那般皱着眉头了，反而眼底浮现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现在她大概可以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他会有那样的眼神。

　　虽然一朝从帝王妃，变为了侯爷妾，但季寒烟在将军府的地位却只升不降。

　　足以见永乐侯其人在朝中的威望有多与众不同。

　　而季沉，则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找季寒烟谈话，只是每每见到季寒烟时那皱起的眉头可以说明他对永乐侯存在着多深的忌惮。

　　季寒烟完全理解季沉的想法。

　　一个是身份稳固的皇帝，虽然权利受限，但胜在心安理得。而另一个，则是备受争议的侯爷，虽然翻云覆雨，却也前途难测。

　　但季寒烟却相反的十分轻松，自始至终她想要的都不过是保全自身罢了。相比起深宫的叵测，侯爷府倒是清净一些。

　　而永乐侯是否真的在那日也对她一见钟情……季寒烟觉得可能性很小，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裴离是一个心气非常高的男人，情爱在他眼里应当算不了什么，所以他肯定有别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季寒烟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几天后，经过礼部官员的慎重考虑和探讨，大婚被安排在了下月的初五，据说那天万事皆宜。

　　按理说，娶一个如夫人，阵势根本不需要多大。而且据说裴离的正妻——当朝太傅徐仁的嫡长女徐文嘉，在嫁到侯爷府时婚事秉承的是一律从简的。

　　季寒烟不明白，裴离为什么要为她搞出这么大个阵势，虽然他向来比较不按常理出牌。

　　女人的直觉告诉季寒烟，这背后有一个阴谋，但具体是什么阴谋她还思考不出。

　　而就在季寒烟破天荒的开始纠结的日子里，裴离这个传说中“紫禁城里第一忙”的大忙人居然请人来递了帖子，说要和季寒烟府上一聚。

　　这又是个什么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