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喜欢他

　　又过了三日，洛水实在没有什么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便提出了要走。卫离早就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他当然也没有忘记自己保镖的身份，因此马上应道：“好，各路英雄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如果你想要走随时可以走。”

　　卫离心思单纯，即使坐在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上，也不会太多眷恋地位和权力。

　　而且，在他的心里，那段做保镖的日子，在他心里，始终很愉快。

　　“好，那明天出发。”洛水想了想说：“走之前我需要林家坊的糖心藕，段氏烧酒，叫花鸡，什锦合子……”她伸出手指，一根根地张开，数着自己要带走的吃的。

　　“好。”卫离含笑答应。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没有月亮，洛水一个人在亭子里逗弄着小白，那只额头一点灰的樱鸽被她起名叫小灰，这几日已经不在这里了。也没有看到司徒轻扬的影子。洛水想起那日在竹林之中，他无赖的样子。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把他缠住了吧。那么自己就一定要在他还没来得及回来的时候就尽快上路。不管之后他会不会找来，耳根子能够清净几天是几天。

　　第二日，司徒轻扬果然说到做到，洛水还没来得及为看不到他感到庆幸，掀开轿帘便看到他早就已经坐在了角落里，看到她马上摆出一副“你还不上来的表情”。

　　“那是我的位置。”洛水虽然心中气愤，但是却也无可奈何。果然，能够征服无赖的就是比无赖更无赖。

　　卫离自然是认出了司徒轻扬天机阁副阁主的身份，神色明显更为惊讶。但是却没有说话。

　　或者说，事实上，他一直都知道天机阁和这个女子肯定是交情匪浅，所以现在的这种状态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甚至自动地坐到了驾车的位置说道：“我来驾车。”

　　他早就已经接受了原本属于雾影的工作，或者说，自从有了卫离赶车，雾影便避之唯恐不及地重新躲到阴影里去了。洛水没有武功，也感知不到他在哪里，但是知道只要有危险他就一定会出现的。否则，去往仗剑山庄的路上也不会那么平静。

　　但这一次的路途明显不会再有那么平静了。

　　因为司徒轻扬几乎立刻接到：“我也来。”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到了赶车的位置，第一次发现，原来车夫也是如此抢手的职业。

　　洛水感觉到自己已经吃饱了，车轿开始行驶，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她便自然而然地靠在角落里睡了。车子的角落里都有软垫，所以云烟也不担心她不舒服，只是取了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然而睡眠从来都不会如此安逸。

　　“我竟不知道司徒兄和洛水是旧相识。”

　　“洛水？”洛水不睁开眼睛也能够想象到司徒轻扬的眉毛一定危险地扬起，就和往常一样，果然听他说：“卫盟主未免教的太亲切。”

　　“是洛水嘱咐在下如此叫的。”相比之下，卫离的语气却得意洋洋。

　　“洛洛就是这样，自来熟，卫盟主见谅。”司徒轻扬瞥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洛水，看到她的睫毛上下颤动，就知道一定已经醒了。但还是不着痕迹地扳回了一局。

　　卫离没想到他竟然叫的如此亲切，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被赢过，只好继续说：“洛水与在下有缘，自是熟悉。”

　　即使在轿子中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洛水依然能听到，轿子外面，赶车的卫离和司徒轻扬在轻声交谈，声音放轻了，但是语气里的嘲讽和试探却一点都没有放轻。

　　不愧是武林中的人，即使不拔剑而对，也一样能伤人于无形。

　　洛水听得出卫离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了什么底气。司徒轻扬的心里自是十分得意，但还是乘胜追击，折扇在手掌上拍了几下，一只樱鸽便飞落到他的掌心之上。他也不说话，只是放佛随意地逗弄着自己手中的小鸟，似是爱抚。

　　卫离的脸色一变。

　　那小鸟虽然比洛水养的那只“小白”瘦了一些，但长相除了额头的那块灰色之外一模一样，卫离自然认得出来。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在逞口舌之能，如今这却是证据确凿了。

　　这司徒轻扬和洛水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否则天机阁也不会主动站出来为自己澄清，甚至还参加了今年的群英会，之前想不通的那些如今倒都已经捋顺了。若不是自己机缘巧合被这个女子救了性命的话，她们不过是萍水路人。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坦。

　　两人一个得意，一个失意，却也都不说话。

　　洛水悄悄睁开眼睛，求救般地望了一眼云烟，云烟转过头去理都不理，嘴角却荡漾开笑容。

　　重新看到司徒公子之后，云烟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许多。有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在她们身边，云烟多了许多的轻松。

　　虽然卫离对小姐的心思她现在还不十分分明，但是司徒公子他却是知道的。虽然司徒公子和小姐十分亲近，但是却并非男女之情。

　　也许洛水不在意，但是云烟却十分在意皇上留下的雾影。皇上爱极了小姐，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爱极了一个人便会有极强的占有欲，她所了解的慕容枫，是会亲自给自家小姐最尊贵的地位，最多的耐心，最好的宠爱，但却只愿意将她好好地捧在自己的手心里的人。

　　即使小姐是一只鹰，他也想要让她成为一只围绕自己盘旋的小鸟。想到这些，云烟始终有些隐隐的担心。

　　但是最重要的仍然是小姐开心。

　　云烟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小姐嘴边的微笑是真真实实的，比过去13年来她陪伴在小姐身边看到的任何一个微笑都要真实。这种美好，她想要留下。

　　“前面就是枣花镇了，洛洛，我们要不要休息？”司徒轻扬已经得逞，此刻语气里尽是得意。

　　“我要吃枣花糕。”洛水应道。枣花镇的枣花糕可以说是声名远播，她在仗剑山庄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很多人提起，此刻自然是不能错过。

　　“我去买。”

　　“我去买。”两人异口同声。

　　“卫离，你去买。”不再给他们争执的机会，洛水直接说道。

　　卫离顿时高兴地施展轻功离去，司徒轻扬却愤恨地掀开轿帘，斜着眼睛看着洛水，不言不语，洛水却知道他是在要一个解释。

　　“我需要江湖中的力量。卫离是仗剑山庄的唯一传人，在江湖上有不可动摇的地位，而且他有侠者风范，也有威信，而且心思单纯。”她不想绕圈子，因此开门见山地说道。她知道司徒轻扬不是排斥卫离这个人，而是不希望她和其余势力的人走得太近。

　　“他的那点威信算什么？”司徒轻扬不屑地说道。

　　“如果有你的话，就会算什么。”洛水相信司徒轻扬懂得自己在说什么，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兰将军和秦将军手握重兵，均和丞相关系匪浅，很难撼动，对枫是不小的威胁。”

　　“他们都是为大舜开疆拓土，建立大舜的开国元老。”

　　“是，他们对大舜忠心耿耿，但是却不是对枫忠心耿耿。相对于枫，他们更相信丞相。”洛水原本想说“我父亲”，但是这几个字却说不出口。

　　她承认，自己不知道一个真正的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但至少不该是洛湘父亲那个样子的。

　　见司徒轻扬不再说话，洛水明白他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事实上，相对于自己和洛湘加在一起的阅历，他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孩子，孩子需要你给他讲道理，但是也需要安抚。

　　她放轻了自己的声音问道：“轻扬，你知道雇佣兵吗？”

　　“雇佣兵？”司徒轻扬疑惑地问，眼睛却比方才多了许多认真。对于他不知道的东西，他总是抱有更多的认真。

　　“我也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在距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军队来保家卫国。如果发生战争的时候，他们就使用金钱来雇用有能力的人组成军队，称为雇佣兵。虽然存在着许多的弊端，但是却也同样能够和真正的军队抗衡。”

　　她没有办法好好地说清楚自己那个世界的状况，只能将其随意地放到一本书中来解释。

　　“你们那个世界？”洛水听到身体的那个灵魂问道。她在内心里回答洛湘，同时注意到司徒轻扬的眼中若有所思。知道他多少明白了。

　　“江湖人士倒的确是不小的一股力量，说以一敌十一点也不夸张，但是却很难真的凝聚到一起。你看到昨天的群英会，其实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司徒轻扬此时的分析已经不带有任何的偏见。他的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更上一层。

　　“所以除了给予利益之外，还需要一个精神领袖。”洛水提醒他：“一个好的精神领袖可以将他们团结起来。即使是暂时，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那，你在利用卫离？”这时候他的语气里又有了一点为卫离打抱不平的意味。

　　“不是，我喜欢他。”洛水话音刚落，便再次看到司徒轻扬脸上危险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