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容赴死

　　“是。”富贵连忙应道。

　　而另外一边，凤仪宫，此刻却静得出奇，秋水和云烟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湘，生怕自家小姐一不留神就消失在自己面前。因为这种安静太过奇怪，自从皇上走了之后，小姐非但不闹，反而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

　　外面人来人往，是富贵派过来的侍卫，将整个凤仪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云烟看着这样的铜墙铁壁，即使小姐心里真的有什么计较，也应该是出不去的才对，心里便放心许多。然而秋水的眼睛却微微地眯了起来。

　　洛水此刻其实是最为清楚洛湘心里所想的，她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对所依附的洛湘的躯体也并没有任何掌控权，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却开始改变了。

　　她发现，自己开始的时候无法感知清楚的，如今却越发地清晰起来。包括洛湘心中的想法。

　　就好像，在两个灵魂的对峙中，自己的灵魂开始占了上风一样。

　　现在的话，洛水开始思索一个可能，自己死后穿越，如果真的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安排的话，那的确是不应该只是为了让自己来到这个新的世界重死一次。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来的时间不对。

　　也许，自己原本应该在洛湘死亡之后才来到这里，理所应当地代替这个人活下去。但是由于时间的偏差，她们两个人共同地占有了一个躯体，才造成了这样的状况。

　　那么，现在才是洛湘的死期么？那个男子，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子吗？

　　虽然洛水知道如果按照这样的推测即使洛湘死亡，自己也许也并不会死这个事实。可是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女子内心坚如磐石的决心，那种义无反顾地赴死之心，她却开始动摇了。

　　思绪不由得就回到了死前，虽然是陷入了自己人设下的圈套才会将自己逼入绝境，可是面对着那颗脏弹，想到如果爆炸之后放射物的辐射会导致几十公里内几十年内寸草不成，人烟皆无的惨状，她仍是义无反顾的。

　　为存在着设计自己的人的组织去死，她只觉得自己是为了自己的信仰。

　　也许无论是古代还是遥远的未来，人类的生存方式和结构进化了多少，那种义无反顾地赴死的情绪都是没有太大的变化的，很容易地就可以引起彼此的共鸣。这一刻，洛水不希望洛湘死，不管她们之间有任何因缘。

　　但是却无能为力。

　　洛水不相信“无能为力”这个词，在她对自己的身体有完全掌控权的时候。然而，现在被剥夺了原有的那些，体力，肌力，耐力和爆发力等等，她能够靠的只有自己的思维力和观察力。

　　洛水努力地去观察周围，努力思考，如果说今天是洛湘的死期的话，那也就是说外面那些守着的侍卫完全无法起到真正的作用。那这里，会不会存在着什么宫殿必备的密道什么的？如果没有的话，以后活下来自己一定要多建几条。

　　扫视了一圈，她的目光顿时又紧缩了一下，她一直对秋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但是却不是那种熟悉的敌对感。

　　如今，秋水的身上笼罩着一种淡淡的黑色，洛水这才回忆起来，最初见面的时候秋水身上就有些淡淡的灰色，只是不鲜明，所以自己看的也不十分清楚。而现在，那个颜色更加浓重起来了，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不了解这个空间和时代的武功套路，但是这样的异状实在是怪异。

　　看了眼就站在一旁的云烟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惊讶，应该是根本没有发现。难道说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够看到的现象？那么这说明什么呢？

　　“让我去。”洛水被洛湘的声音从思绪里强行拽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遭了，自己被秋水身上的黑色雾气所吸引，现在还没有想出任何挽救的方法，而洛湘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洛水觉得，这里没有人能拦住洛湘，即使是外面那些人。

　　“小姐，您说什么？”云烟一下子就惊了，连忙劝道，“您去了也不会有任何用的。皇上嘱咐说让您在这里等着，定然是有皇上的考虑的。”

　　“烟儿，你知道昨日父亲来了的。”洛湘却似乎说起并不相干的事情。

　　“是。”云烟也不是愚钝的人，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小姐这样说定是有她的原因，也只能应了一下。

　　洛湘的嘴唇微微抿起，凤眸里隐隐浮现出点点湿意，语气却甚是平淡：“他对我使用了傀儡香。”

　　话音刚落，云烟就明显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而秋水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中的担忧此时却流露了出来，似乎在她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荡起了一点涟漪。却让洛水多少放了些心，这种反应的话，至少对方不是敌人。

　　“烟儿，秋水，你们自小和我一起长大，随我一起进入太子府，如今又是这皇宫。这些年，父亲始终如影随形，他的作风和手段，你们不是不懂。”洛湘继续说道，“所以我必须去，只能是我去。枫……皇上他，还无法……”

　　“小姐！你去的话就只有……”云烟的声音陡然顿住，“死路一条”这四个字她说不出口。人理，纲常，血脉，这些东西，对于老爷来讲都不重要。她拿不出任何理由说服自己小姐有生还的可能。

　　洛湘见她们都不说话，便站起身来欲走，洛水感觉得到，她此刻的心里已经很平静，那些义无反顾全部都归到骨髓之中，成为她的力量，大隐无形。

　　“小姐，对不住了。”却就在走到门口的瞬间，一直都不动声色的秋水突然间手气掌落，朝着洛湘的脖颈处劈下，洛湘没有防范，只是一下，便晕了过去。

　　然后洛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意识却并没有随之消失，除了看不到周围的情况，她的其他感觉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晰起来。也许是因为洛湘的晕倒，让她的灵魂短暂地占据了主导权。

　　秋水接住倒下的洛湘的身体，将她递到云烟的手上：“带小姐藏起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那你……”

　　“小姐说得没错，她必须出去。”洛水分辨得出是秋水的声音，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格外的清冷和淡然，此刻也没有任何波动。

　　“那让我去。”云烟似乎意识到了对方要做什么，急急地说道。

　　“老爷对小姐极其了解，小姐的身高与我相似，只有我才可以瞒得过他的眼睛。”如果说之前洛水还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说到这里她的心里却多少明白了。秋水和云烟是打算其中一人装扮成是洛湘的样子赴死。

　　“可是如果瞒不过老爷的话，姐你不是？”云烟再次开口，语气明显比刚才还要焦急。

　　“烟儿，我不记得你何时如此话多了？”秋水的声音很是坚定，“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易容术？”

　　“姐！”知道秋水的心意已定，也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方法，即使这样，让自己亲眼看着秋水赴死云烟仍然是觉得做不到。内心似乎被千万种方向的力量撕扯着，却一句其余的话都说不出。

　　秋水的语气却缓和了许多，她伸出手摸摸云烟的头：“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也会这样做的。以后，小姐就靠你照顾了。”

　　说完她径直取下洛湘身上的装饰，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药膏，走到梳妆台前，一点点描摹起来。不多时，一张任谁也分辨不出来真假的洛湘的脸就出现在了云烟的面前。秋水仍是不放心，端详着一旁晕过去的洛湘的脸，小心翼翼地查找着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瑕疵。

　　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她终于站起身来，这时候已经换上了洛湘的衣服，即使是自小就跟随在洛湘身边的云烟此时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同。

　　秋水又伸出手点上洛湘的睡穴，洛水没有想到，之前洛湘晕过去还丝毫不影响自己，这回却感觉到一种晕眩之感袭来，意识一下子就模糊了。

　　做好了这一切的秋水走进凤仪宫的里间，讲一个紫翠木的盒子取出，小心地交到云烟的手中，她开口的时候就连声音也换上了和洛湘一模一样的：“烟儿，这里面还有七枝蓝魅，是我此次从玉龙雪山带回的，应该足够小姐使用半年多了。这半年，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新的方法破解紫魑，蓝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云烟此刻已经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只是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秋水走到窗口，用三长两短的拍子敲了敲门框，很快一个小太监装束的人走了进来，见到是“洛湘”，正欲俯身下拜，却被秋水拦住说：“我是秋水。”

　　“秋水姑娘？”来人似乎有些迷惑，秋水指了指床上，他才看清楚真正的洛湘此刻正睡在床上，心下一想，便已经明白来龙去脉。再抬眼看秋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满是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