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午夜邂逅

　　是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完成他的野心，他的夙愿，他强忍心中的酸楚，将她揽入怀中：“颜儿，你为本王所做的一切，晟深知无以回报，待大业有成，本王决不负你！必定加倍补偿你，用本王的一颗真心，爱护你一生一世！此树为证！”

　　封栎晟仰头对着大树，竖指立誓。

　　“晟哥哥！”

　　她娇笑着看着他洒满银色光辉的柔情而坚毅的脸庞，痴迷沉醉于未来的美好幻景之中。

　　只要晟哥哥大业能成，任何的委屈和苦楚都不值一提。此后心上人君临天下，意气风发，自己长伴君侧，两情緾绵。

　　可如今，“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楚颜夕眼中干涩，心却流血。

　　突然树下一声咳嗽，把楚颜夕吓了一跳，急忙躲进一棵树后，难道寒冰之夜还有人如她一样不能入梦，冒着寒风来到这古树之下？

　　“云一涡，玉一棱，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一束火光一现，古树下两支蜡烛点燃，照亮一张脸庞。

　　楚颜夕血如潮涌，“晟哥哥”三个字险些脱口惊呼而出。

　　只见封栎晟对着两只血红蜡烛，在树下烧化着纸钱，他竟然在这寒冰深夜祭奠亡灵？

　　“颜儿，你泉下有知，可知晟哥哥失你之心痛与无奈？”

　　他祭奠的竟然是她楚颜夕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可以祭奠她，凭悼她，那楚家一千零一十八口的亡灵谁去凭悼？她七年的爱恋，一腔的真情用什么来凭悼？

　　她全身颤抖，眼中如有火焰喷射而出，恨不得飞身过去一掌将他击成肉饼，紧咬唇齿，一手紧紧捉住树枝，以抑制内心激烈的颤动，不想用力过巨，“啪”的一声，手中树枝断裂。

　　“谁！”封栎晟一声厉喝，立起身，一敛刚才的柔婉，凌厉的目光向着楚颜夕方向扫来，颜夕一怔，想要隐身已是来不及，只得从树后移身出来。

　　封栎晟亦从树影斑驳中踱步出来，如水的月色笼罩上他的脸庞，依然是那样迷人的五官，那样透着阳刚与威严，透着高贵与儒雅的诱人气息。

　　楚颜夕一怔，思绪又如漫天雪花飞舞。她愣在原地，双眸似痴似惊似惧似怒似怨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忘了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忘了应有的君臣礼仪。

　　就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在这棵古树之下，就是这样斑斑驳驳的光晕洒在那俊逸的脸上，就是这样的情形，他与她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幽会在此，相拥着互诉爱慕之情。

　　而如今同一地方相见，却已物是人非，迵然而异，他不再是她梦牵魂萦的那个男人，她不再是他宠溺怜惜的那个女子。

　　她是被他贬斥的妃子，他是杀她楚氏一千零一十八口生命的桧子手！

　　“大胆！”君王一声断喝，将她再度唤醒，“你是第二次见到朕不行礼了！”

　　“皇上万福！奴婢采女柳氏，深夜漫步至此，不想惊动圣驾，奴婢这就告退。”颜夕拜伏在地颤声向后移动。

　　“且慢！”

　　封栎晟踱步走近，两指抵起颜夕瘦得略显尖削的下颔，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她一张精美的脸庞在月色下如一只妖狐般充满诱惑，眸子大而晶莹，如漆黑月夜中的两颗星星，闪着令人无法捉摸的眸光，她恨他毁了她的大好姻缘？恨他将她置于掖庭不闻不问？

　　“做一个采女的滋味，是不是比做朕的淑仪来得舒畅？夜晚还有这般闲情逸致，赏月而来？”

　　“那皇上呢？也是赏月而来吗？”楚颜夕不知不觉语气中有咄咄逼人之势，可是封栎晟似乎并没在意，只听他一声轻叹：“朕在祭奠亡灵。”

　　坦率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忽的冷哼一声：“何人有此殊荣？让皇上废寝凭悼？”

　　“一个女子，一个朕心中的女子。”他悠然转身看向树下，眸子里突然盈满似水柔情，“她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

　　是说她吗？是说那个傻傻的楚颜夕？她冷笑一声：“皇上这是在感激她吗？”

　　“感激？不！”封栎晟摇头，“何止感激！”

　　“是吗？”颜夕语气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激昂，“她为何而死？”

　　“为朕，为朕的江山，朕的抱负而死。”封栎晟突然有些凝咽。

　　“一个傻女子而已！”

　　她月下惨笑，为了她的爱，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傻到为他死也就罢了，可那楚氏一千零一十八口却是不应该为他而死的。

　　那些冤魂，让她如今寝食难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她那次没有跟着哥哥去打猎，没有遇见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没有……

　　如今，只有无尽的悔恨！她欲告退离去，否则，她怕她会抑制不住出手杀他，为了不失去理智，为了柳氏一族的安危，离他越远越好！

　　封栎晟猛然目光锐利扫向后退几步的楚颜夕，“傻女子？就像你为了九皇弟，可以跳下寒冰河中，可以不惜牺牲你柳氏一族，对不对？”

　　她愕然，果然他早已知柳若丝跳下寒冰河之事，来不及细想身为君王的他为何没有治柳氏一族的欺君之罪，而是依然让她与妹妹受封入宫。

　　他说得没错，她楚颜夕是一个傻女子，而赋予她身体的柳若竹何尝不是，为了她们心中的至爱，付出一切直至生命。

　　而那个传说中的桓亲王封栎杨，是不是如封栎晟一样，根本不值得柳若丝为他付出生命呢？或者他此时也会在月下思念这个深爱她，愿为他付出生命的女子？抑或搂着哪位绝色女子进入温柔梦乡？

　　“奴婢不敢！”想起柳氏一族，她努力收回思绪，轻声答辩，此时巧遇，冒死求他饶恕柳氏一族，可否让柳氏有机会获得重生？

　　封栎晟双目凝视她一眼，忽的眼中神情闪过一丝暧昧，令楚颜夕心中一紧，微张的双唇终究没有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