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偷听

　　“他的选择是对的，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男人。”祭认可道。

　　没错，他还记得自己被抓当天对着父亲充满愤恨地说出的那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父亲听了应该很难过吧。

　　宰安侯呆呆地蹲在君充楼的窗户下，已经忘了自己是偷偷来听别人说话的，而君充楼里除了严存之外另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他也根本没有在意，他们之后的对话他也不感兴趣了，这个心地纯良的少年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从矮墙翻了出来，又昏昏沉沉地来到了后山，宰安侯甚至都忘了去兰蕴阁看母亲过得好不好，可他也许并不是忘了，而是怕去兰蕴阁看到父亲从而在心里对他产生更多的愧疚吧。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不需要让爹如此为难地保护我的人！”原本眼神空洞地靠在一棵树上的宰安侯，像突然回魂了一般地说道。

　　祭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之后就被这可怜的孩子那些沉重的心事压住了。

　　从这天以后，宰安侯真的比以前更加用功了，很多时候甚至连吃着饭都在思考玉丹仙诀的经义。

　　与之相对应的，他在修炼上的进步也非常明显，宰安侯不清楚，但祭的心里最明白，现在的宰安侯已经今非昔比了，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

　　经历过空朋镇上的刺激，吸收了聚灵镜里长孙兵和陈三的灵力，之后又利用泉水将右手深蓝色的灵力打碎并储存进丹田，还有来到琴盛山上这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让宰安侯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从普通的少年练至后天大成，进入先天期，而后又神奇地步入黄铁期，而后黄铜期。

　　祭粗略估计了一下，以宰安侯现在的实力，至少在越占派的年轻弟子里应该算是佼佼者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宰安侯不知道自己已经修炼到了什么境界，他也不想这么早就知道，他只是一味地不停地训练着，他只知道比自己强大的人还有很多，而自己离让父母为之骄傲的目标还很远。

　　“宰安侯，你可以先停一下。”一般门派的弟子都是需要师父监督着才会认真修炼，可宰安侯却是要祭这个师父喊好久才能停止修炼，祭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苦恼，毕竟他也不希望宰安侯变成一个武痴。

　　现在修炼玉丹仙诀的时候，宰安侯已经能让气血在身体各大穴道里运行整整五十圈了，祭说只要能够运行九九八十一个轮回，就可以将玉丹仙诀练到大成，那个时候天地万物都会成为自己灵力的来源。

　　宰安侯有些不舍地停了下来，虽然修炼已经让他感到痴迷，但祭的呼唤他也是绝对不能置之不理的，他了解，祭只有在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中途打断他的修炼。

　　“成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段时间你除了修炼玉丹仙诀，还有我教给你的多迅步，我还没允许你去修姿院的藏经阁偷学招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祭故意问道。

　　“可能是你觉得我功力不够，贸然过去怕有危险吧……”宰安侯一边嚼着从山中采来的野果，一边无所谓地继续说道：“没事，反正仅仅这两项武功已经够让我每天二十四个时辰不停的捉摸了。”

　　这小子倒是知足，不过他说的的确没错，在这个时候祭还是采取保守策略。

　　“但是现在我决定让你去学一些别的招式了，你的多迅步暂时就用来危机的时候逃跑吧，应该即便是遇到了你爹也能够勉强不被抓到了。”祭胸有成竹地说道，宰弘济虽然身为掌教，但是比越占派的祖师差多了吧，越占派的祖师都对这个多迅步赞叹不已，他肯定也拿宰安侯没办法。

　　“好！那我今天太阳一落山就去！藏经阁的路我熟悉！”宰安侯要说真的一点都不想学新武功，那也是骗人的，现在一听祭让他去偷学武功了，当然是忍不住地高兴。

　　“说风就是雨……”祭无奈地说道：“但是这样也不能大意，越占派修为高强的人很多，出了岔子难免会伤到你，所以去之前我们得做到万无一失。”

　　宰安侯不明白祭说的万无一失是什么意思，仍旧是一言不发，等着祭继续往下说。

　　“我记得你是把我的尸体好好埋起来了是吗？”祭突然问道。

　　“当然啊，就在那个……”宰安侯怕祭不信，比手画脚地说道。

　　“不用说，带我去。”祭打断他说道。

　　宰安侯闻言，二话不说就带着祭往当年埋葬他尸体的地方走。

　　还是那块石壁之下，当初银云豹冲天一吼，跃上紫电结界而后一下子被那慕云仙尊的法力电死的情景，不论是宰安侯还是祭都仿如昨日。

　　“挖出来！”祭声音中仿佛有些哽咽，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什么？一直不都是说入土为安吗？为什么祭突然就说让自己把它埋在那里的尸体给挖出来，那、那可是很不吉利的事情，难道它要脱离自己回到它原来的身体上去？

　　宰安侯心中一动，有点着急，就想要赶紧开口劝祭。

　　“行啦，我已经跟你结下契约，这灵魂也分不出去了……”祭心中带着点感动，装作生气的样子佯问道：“怎么？难道你反悔了不想让我永世无偿使用你这个身体了？”

　　“不不不，我是说……”宰安侯刚要解释。

　　“不是那就听我的，挖！”祭最后一个字似乎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毕竟再次看到自己已经死的冰凉的尸体也是一种很不舒服的事情。

　　宰安侯不知道祭是什么意思，见它出奇地严肃，便不再拒绝了，闷着气就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徒手开始挖银云豹的尸体，挖了不久，在那潮湿的土壤中就看到了一块金黄和乌黑交织的皮毛。

　　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揪人的不忍，宰安侯手停了下来，有点颤颤巍巍地摸了一下那露出来的银云豹皮毛，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来，宰安侯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忍不住流下泪来。

　　“挖！一个大男人，像个娘们！”祭咬着牙说道，它知道宰安侯是因为它才感到心中不舒服的，但既然宰安侯对它如此情义，它就也一定要尽力多为宰安侯做点什么。

　　很快，庞大的银云豹尸体便显露了出来，奇怪的是，那身体竟然一点都没有腐烂的迹象，甚至还非常柔软，宰安侯朝内观察了一下祭的动静，感觉到它的沉默和与众不同。

　　“我的肉体修炼了一万年，从来都是各路修炼者争相抢夺的宝物，今天你小子算是捡到了大便宜！”祭有点自嘲地说道。

　　“祭，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宰安侯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需要你把我的皮剥下来，做成衣服，贴身穿着，这身皮毛不但冬暖夏凉，而且刀枪不入，即便是被很强的灵力击中，也能为你挡去六七分。”祭充满了悲凉又仿佛有些自豪地说道。

　　“还有我的牙齿和爪子上的指甲，你也都拔下来，加入精钢，可以炼化成非常锋利的匕首，即便不是神器，也算是跟那聚灵镜不相上下的宝物了。”祭不敢停顿，怕一停顿下来就被宰安侯发现自己语气中的不同。

　　“剩下我的肉，我会教你如何将其炼化成能够辅助修炼的顶级丹药，而我的骨头磨成粉之后，天下任何兵器弄出的伤口，只要用骨粉一涂，片刻就能好起来。”祭越说越带劲，听的宰安侯心中越来越难受。

　　“好啦！你别说了！”这么一来不就等于是把祭的尸体扬灰挫骨吗？这不就等于是让它永生永世不能重新投胎吗？这种事情他宰安侯就算死也做不出来！

　　“宰安侯，在你心里我只是一只银云豹吗？”祭声音终于忍不住颤抖，问道。

　　“当然不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已经把祭当做自己的兄弟，自己终生的同伴，自己心中觉得重要且需要保护的一份子！

　　“好，那你可知在我心里，你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傻小子了！你是我的主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我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护得你周全！哪怕……”祭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契约兽的身份，但在这个时候，他却如此严肃地亲口说了出来。

　　“哪怕是要将自己的尸体粉身碎骨！”最后几个字祭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那声音大到连宰安侯的耳膜都快由内而外震碎了。

　　“不！”不论说什么，宰安侯只要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让他这样对银云豹的尸体，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脖子一拧，像只拽不动的老牛一样，干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这宰安侯的性格祭是知道的，是个纯粹的怪物，性子倔，人傻，除了在修炼上有过人的天赋之外，剩下大多数时候心眼儿死的就像块石头。

　　“好！你不干！我自己来！”祭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了，今天看来想要指望宰安侯动手的话，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它一咬牙，干脆就自己来。

　　通过温泉水的浸泡，慕云仙尊的结界已经淡化了不少，祭的活动也更自由了一些，按照祭的能力，即便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余地，也比目前阶段的宰安侯厉害。

　　于是它暗中念起口诀，一眨眼的功夫，沉寂了许久的灵力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宰安侯的这具身体就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了，那一双黑色的眼睛就瞬间闪烁出了碧绿的光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