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龙凤肉

　　这时那夫人模样的人开口说道：“孩子，我们家是骆家。”然后一指身边的男主人，道，“这位是我家老爷。”接着分别指了指貂裘少爷和她身旁的少女，说道，“这是我儿子文正和女儿乔儿。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做文正的书童吧，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答应你。”说完看着心远，等他回话。

　　心远觉得这家人还不错，便道：“我没什么要求，这个书童我是知道的，就是专门伺候少爷的。”

　　骆老爷呵呵笑道：“那好吧，从今天起你就在我们家住下，待会儿有人会带你去住的地方。”然后叫了声“张嫂”，外面便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骆老爷吩咐道：“你带这孩子去住下。”

　　张嫂应了声是，带着心远去了。当心远走出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乔儿还在笑，这让他很有些不好意思。

　　张嫂是骆家的老仆人了，已经服侍了老爷和夫人二十多年。她在十五岁时因为家里饥荒，两个弟弟饿死了，生存难以为继，于是父母将她卖给了骆家做丫鬟。那时候骆老爷还在做少爷，骆夫人也还是少奶奶。后来骆老爷便当了家。张嫂是看着少爷文正和小姐乔儿长大的，她终身未嫁，在她眼里，少爷和小姐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心远的房子在少爷文正的隔壁，因为他是少爷的书童，所以能够享受一个人一间房子的待遇。骆家是书香门第，祖上好几代都在朝中做官。但后来被锦衣卫和东厂迫害，朝中大臣伤亡殆尽，在朝为官的大都亡族灭家，于是骆家祖先便辞官归隐，做起了商人。这些都是张嫂告诉心远的，张嫂还知道很多骆家的事。心远在骆家当了两年书童，每天都能和张嫂碰上面。于是张嫂知道的事心远慢慢地也都知道了。

　　这两年来少爷文正每天都上少林寺跟方静大师学武功，回来后又教给妹妹乔儿和护院武师。其间心远当然也学了不少。心远本来就是少林寺的弟子，他学少林武功自然是比外人容易得多，因此乔儿需要几天才能练熟的招式，他看一眼就会了。而在无事时，心远总是和护院的武师们去“风月楼”喝酒，喝的差不多了，便趁机讨教一招两式。那些护院武师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却是五花八门，各门各派的都有。心远跟他们在一起久了，武学的眼界便开阔了不少，从而对老莫头教他的太极功也领悟了很多。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随意组合招数之时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两年来骆家的人对心远很好，由于心远是慧明方丈的弟子,骆老爷对他格外器重。尤其是文正和乔儿，三个人年纪相仿，做事更是合得来。心远虽然名义上是文正的书童，但实际上倒更像是一个借宿在骆家的朋友，三个人经常一起出外游玩，一起帮忙打点生意。

　　转眼间又到了夏天。这天黄昏，太阳刚落下山头，西天晚霞红透的时候，乔儿突然冲进心远的房间，朝着正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的心远说道：“心远，我哥说闲着没事，问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心远仍然躺着不动，说道：“出去？什么时候？”他早已习惯了乔儿的突然袭击，记得第一次时他正在读一本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集，乔儿忽然不敲门冲了进来，慌得他把书掉在了地上。后来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也就明白了这个骆家的大小姐好动不好静，绝不是扭扭捏捏的淑女，更像是一个顽皮的男孩子，虽然她跟心远年龄相仿，但人生经历却远没有心远的多，做起事来就跟个小孩子差不多。

　　乔儿道：“现在呀，就是现在。反正你也没事，就一起去嘛。”

　　心远道：“好吧，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乔儿眨了眨眼睛，问道：“干什么？我偏要等你一块儿走。”

　　心远无奈，只好道：“好，爱等就等吧。”说完慢慢起身下床，口里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乔儿不知道李白的这首《将进酒》诗，不知道心远在说什么，奇怪地看着他，问道：“说什么呢？”

　　念完诗的最后一句，心远才慢吞吞地说道：“李白的将进酒，没听过吧。”说完笑了一声。

　　乔儿道：“李白还有这样的诗呀？没听过，没听过，快点，我哥还在等着呢！”

　　心远穿上鞋，道：“走吧！”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心远和乔儿出去的时候文正已经在外面等他们了，见二人出来，文正道：“心远，咱们出去逛逛，听说“风月楼”对面又开了一家酒馆，咱们去瞧瞧去。”

　　文正说完，乔儿早已经拍手叫好了，脸上满是欢笑。心远却道：“正好我也有事跟你们说，咱们就边走边说吧。”

　　风月楼里骆家不远，三人拍马徐行，半个时辰就到了。乔儿看着风月楼对面那家新开张的酒楼，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说道：“客来满？这名字不错。”

　　文正道：“古时候的商家们都用，当然不错的了。”说完当先走了进去。

　　店小二一见进来三位衣着光鲜的客人，连忙迎了上来，低头哈腰地道：“三位贵人要点什么？楼上请！楼上请！”

　　三人上了楼，在楼道口仅剩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文正道：“小二，你们店里最有名的酒菜是什么？报上名来，我们要尝尝。”

　　小二立刻说道：“回爷，对面有的，我们店里都有，对面没有的，我们店里也有，不过要说我们的招牌菜，说了三位也许没听过，叫做龙须凤爪，味道纯正，整个河南府只此一家。”

　　乔儿不知道什么叫“龙须凤爪”，好奇心盛，不等文正开口询问，先抢着问道：“什么是龙须凤爪？是龙的胡须和凤的爪子做的菜吗？”

　　小二道：“回这位大小姐，这世上是没有龙和凤的，就算有，也不敢拿它们来开刀做菜，就算拿它们做了菜，也没人能吃得起……”

　　乔儿见他啰里啰嗦半天没说到正题，早就不耐烦了，一拍桌子道：“小二，你们好大的胆子，皇上是真龙天子，你们竟敢拿龙须做菜，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你想想你的脑袋还能长在脖子上吗？”

　　小二本来还想再吹嘘几句，卖会儿关子，听了这句不由得下了一大跳，连忙道：“不是不是，不是的，我们是拿活鲤鱼的鱼须和活鸡掌下的精肉做菜的，小姐您千万别乱说。”说着话，小二一边小心地向周围打量了一下，一边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