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冲突

昨天夜里，陆长青的结拜兄弟秦天死在了他俩的住处。

第二天一早，陆长青背着秦天的尸体出门时，被夏府的一名侍卫给拦了下来。

此君是个九尺大汉。

头大如斗，肩膀有常人两个宽，手臂有常人腿那么粗，一身的钢筋铁骨，少说也是个炼体巅峰。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陆长青，神色冷酷。比神色更冷酷的是他的语气。

“你就是陆长青？”

陆长青仰起头，清秀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悲伤与沉重。听他闷声闷气地说：“是我。”

“拿去画押，人跟我走！”侍卫吼了一声。

之后，陆长青被迎面飞来的纸砸中了面部。纸转着圈下落时，陆长青眼疾手快，抓来一看——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是秦天死因的调查以及各式各样的证人画押，以证明这份报告逻辑严密，准确无误：

秦天，炼气一层修士，死于五毒草……

最后凶手一栏，赫然写着“陆长青”三个刺眼的大字。

“人不是我杀的。”陆长青看罢，有气无力地说道。

“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想抵赖？”

侍卫冷哼一声：“你与秦天本在后厨搭伙干苦役，同食同寝，亲如手足。可后来，秦天因过人的修行天赋，被五小姐挑中当内侍。对于此事，你表面无常，实则内心妒火中烧，便利用秦天对你不设防的弱点，毒杀了他！”

陆长青越听越气：“诬陷，你们这是赤裸裸的诬陷！没做过的事我陆长青绝对不会承……”

“你这废物别给脸不要脸！”

可话还没说完，就遭侍卫当头棒喝。

随后听他声色俱厉地说：“要不是五小姐很重视这案子，我弹弹指，就能将你这废物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别废话，不想死的话快画押，随后跟我去见五小姐！”

“他妈的，反正横竖都是死，为何要如你愿！”

接着，陆长青颤抖着将纸胡乱揉成团，一口吞下，抹了一把嘴角的墨汤说：“来呀，有本事现在杀了我！纸已经被我吞了，我看你怎么给五小姐交代！”

侍卫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陆长青，素闻你是下人中的异类，不爱舞刀弄枪，偏爱舞文弄墨，以至天天遭人白眼。也只有秦天这样的白痴肯理一理你。

现在看来，你不仅是个不可救药的书呆子，还是个满脑肥肠的大蠢货！

你也不想想，老子在这夏府处理大案小案千余起，对于关键证据如何不会有个备份？

这报告老子还准备有七八份，都有证人画押，一起拿出来，保准噎死你！

说罢，抬起脚就往陆长青胸口上踹：老子对你这蠢货已失去耐心。

“说，画不画押！”

侍卫是炼体巅峰，踹死一头大象如寻常人踩死一只蚂蚁。

因此这一脚非同小可。

陆长青重重地摔倒在了几米开外。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被打断了。

在地上喘了一会儿，陆长青咬牙起身，没顾得上自己伤势，却四下顾盼，急着寻找秦天。

此时晨光熹微，雾气未散。整个夏府都罩在一层灰黝黝的烟雾中。

在这样的烟雾里，一切都会变得死气沉沉。

秦天死气沉沉地躺在不远处，原本盖在躯体上的黑色裹尸布滑落一旁，裹尸布旁还有一条瘦骨嶙峋的断臂。

侍卫心头一震。

因为秦天的遗容可以说是恐怖万分：脸色蜡黄，脸皮打皱。眼角耷拉着，露出鲜红眼结膜。肋骨如根根炉箅凸在外面，全身的血肉如同被抽了去，瘦成了一把骨头。

秦天生前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出身卑微，但气质出众，可谓风度翩翩。有段时间经常与五小姐出双入对，二人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没想到死之后竟然是这副鬼样，真是令人唏嘘！

而且，以侍卫的经验来看，这可不像单纯是被毒死的。

“你还对他做了什么？”侍卫惊讶地问。

“秦天！”

陆长青方寸大乱。

他没有回答侍卫的问题，而是大叫着径奔上前与之拼命。

可陆长青从未修行，又岂会是对手。

他被一记勾拳结结实实地击中腹部。

霎时间，一股黑血在肚中翻涌。陆长青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趴在地。

侍卫对陆长青如此不配合十分不悦。他朝陆长青呸了一口：“真会浪费时间！”

又伸出三个手指，厉声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别怪我下狠手了！”

陆长青惨笑两声：“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认！你其实心里很清楚，我没杀人。你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秦天究竟为何而死，真正的凶手又究竟是谁！但他来头太大，你不敢动他，只能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来糊弄五小姐。在我眼中，你就是一条欺软怕硬的忠狗而已！”

从侍卫逐渐狰狞，失控的表情来看，陆长青的话犹如一把长剑，深深扎进了他的胸口。

“好一张伶牙俐嘴！还有什么话，下地狱后，去和阎王说吧！”

侍卫大喝一声，一把拎起陆长青，就是一顿没点儿的乱打。

几息功夫，陆长青已吃了百拳，清秀的脸被打得面目全非。

可打到三百拳的时候，侍卫觉得事情貌似不太对劲。按理说，此时陆长青应该已经死透了。

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自己如此猛烈的拳击！

可现实却是，陆长青虽然浑身是伤，血如泉涌，但却活得好好的。

反倒是侍卫打着打着，拳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急促而憋屈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终于，侍卫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他将陆长青用力摔至远处。只听“嘭”的一声，陆长青重重跌落在地。

侍卫低眉看向自己红肿的双手，整张脸似乎被这清晨的寒气给凝固住了，除了震惊再也摆不出其他表情。

第一次揍别人却将自己弄伤，真是活见鬼了！

“怎.....怎么不打啦？”

这时，一道幽幽之声将侍卫从震惊中拉回现实。他循声望去，只见雾气中，一道幢幢黑影正朝自己幽幽走来。

侍卫竟然心头一颤，本能地后退半步，尖声喝阻道：“喂，你小子怎么回事！再敢往前一步，我绝不再手下留情！”

回答侍卫的是两声冷笑。

此时，整个夏府万籁无声，寂静得可怕。

只有时间如水滴，在滴答流淌。

嘀，嗒，嘀，嗒……

终于，当侍卫看清从灰雾中显现出的陆长青的模样时，刻在他脸上的震畏，就算是十个毕加索，绞尽脑汁也画不出来。